《直到细雪飞下来》许宜游

2、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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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雪晴愣了愣，不该担心吗？十三中每年能考上高中的只有个位数，她的成绩恰好在边缘徘徊，几分之差，决定以后完全不同的路。

　　要是考不上，考不上的话……

　　哦，他是中考状元，不会明白的。

　　裴其坤打着方向盘说：“小雪，你别担心，还有一年，来得及。”
　　向雪晴点头：“嗯，我会努力的。”

　　裴霁阳收回目光，未置可否。

　　裴其坤说：“霁阳，妹妹以前没有你那么好的学习条件，现在回来了，你要担起做哥哥的责任，知道吗？”
　　裴霁阳望向车窗外：“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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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家住南二环的别墅区，红砖漆瓦的独栋三层小楼，围栏边种着许多不同的绿色植物，向雪晴来不及辨认，车已驶进大门。

　　温若宁穿一身浅米色套裙，头发盘着，坐在门口的轮椅上翘首以盼。

　　裴其坤目光放柔，停了车，扭头递给向雪晴一个眼神：“去吧，她等你很久了。”

　　向雪晴下车，还未走近，温若宁眼泪已掉下来，两手撑住轮椅扶手，恨不得起身接她，嘴唇颤抖着，半天发不出声音。
　　裴霁阳跑过去推轮椅：“妈，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外面，陈姨呢？”

　　温若宁置若罔闻，望着向雪晴，上上下下地打量，眼泪止不住地流。

　　向雪晴走近，看着那双与自己相似的眼，一时说不出话。
　　温若宁握紧了她的胳膊：“小雪，小雪……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情真意切，泪眼模糊。
　　向雪晴如有所感，眼眶不觉也热了，两人无言相拥，只有泪水不断往外涌。

　　裴其坤站在一旁，摸了摸眼角，裴霁阳推着轮椅，面无表情地别开脸，仰起头。

　　向雪晴生平第一次被人这样用力抱着，奇异的珍视感，令她舍不得推开。

　　过了好一会儿，裴其坤上前，轻拍了拍温若宁的肩：“先进去吧，小雪肯定饿了。”

　　温若宁抚了又抚向雪晴瘦津津的脊背，半晌才松手，目光怜惜。

　　陈姨备了满满一桌菜，餐桌上，向雪晴话不多，偶尔抬头笑笑，大部分时候只拣着面前的两盘菜小口小口地吃，温若宁瞧着她拘谨的样子，想必这些年在外面受了不少委屈，眼泪不禁又掉下来。
　　裴其坤揽住她的肩：“不哭了，不哭了，小雪回来了，以后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温若宁的眼泪却越抹越多。

　　向雪晴不知所措，裴霁阳在桌下碰了碰她的胳膊，低声说：“帮妈盛碗汤。”

　　她反应过来，连忙搁下筷子起身照做，又抽了两张纸巾递到温若宁手边。
　　温若宁渐渐止住泪，撑出一个笑：“小雪，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这是自己家，不用怕。”
　　向雪晴抿唇“嗯”了声。
　　裴其坤也笑了：“小雪刚回来，有个适应的过程，慢慢来。”

　　饭桌上团圆的气氛逐渐恢复。
　　向雪晴看了眼裴霁阳，他垂着眼，剥开一只虾搁进她碗里。

　　她轻声说：“谢谢哥哥。”
　　裴霁阳：“不客气。”

　　吃过晚饭，向雪晴推着温若宁，从餐厅到客厅到书房，绕了一圈，温若宁介绍完一二楼的格局，两人乘小电梯到三楼。

　　向雪晴随着她的指引，推开里侧房门，按亮灯，怔了片刻。
　　房间约莫有半个教室大，除了床外，还有衣柜和书桌，收拾得一尘不染。

　　温若宁转头看她，微微笑着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这些年，房间一直都有定期打扫。昨晚，你爸爸……你裴叔叔，他也是临时才告诉我，说你要回来了，准备得比较仓促，只买了睡衣，干发帽，洗面奶还有卫生巾之类的小东西。”

　　向雪晴仿佛在听外星语。

　　睡衣，干发帽……她也可以有吗？

　　温若宁说：“等周末你学习不忙了，咱们再好好逛街，这两天你先凑合住。”
　　向雪晴憋出一句：“已经很好了。”

　　温若宁捉着她的手，眼眸笑意温和：“以后会更好的。”

　　向雪晴手指轻颤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小偷。

　　温若宁指了指对面：“你哥哥住这一间，和你门对着门，我腿脚不方便，晚上遇到什么事就喊他。”
　　向雪晴点一下头。
　　温若宁说：“你霁阳哥哥看起来性子冷，其实人很好的。”
　　“我知道的。”

　　温若宁望向裴霁阳的房间，目光杳远：“小时候你俩常在一起玩，还有印象吗？”
　　“……记不清了。”

　　温若宁缓缓说：“我记得，有一次，哥哥打翻了水杯，热水洒到你身上，你疼得哭了，他搞不清怎么回事，也跟着哭了，你们俩坐在地上，一个比一个声音大，比赛似的……”

　　向雪晴听着她讲，始终沉默。

　　过了会儿，温若宁低眉笑笑：“其坤说，你以前在养父母那，叫他们叔叔阿姨。”
　　向雪晴小幅度地点头。

　　“短时间改不了口，正常的，你可以先喊我温阿姨。”
　　“温……温阿姨。”
　　温若宁应了一声，笑道：“走吧，小雪，推我回二楼卧室吧。”
　　“要休息了吗？”
　　“嗯，这两年身体不怎么好，困得早。”

　　向雪晴推着轮椅，送温若宁进电梯，回了房间，轻手轻脚合上房门，走到三楼，她忽然有些懊恼，应该多关心一下温阿姨身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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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吃过早饭，裴其坤送两人上学。

　　车停在路口，人来人往，大部分是西城实验的学生，白衬衣，黑色长裤或者百褶裙，一身极具标识性的校服，清新干净。
　　而十三中……向雪晴瞅了眼自己普通的T恤牛仔裤，十三中没有校服。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时常有路过的人跟裴霁阳打招呼。

　　从男生热络亲切的称呼、女生雀跃羞涩的笑容中，向雪晴不难感受到她这位“哥哥”在学校的受欢迎程度。

　　裴霁阳淡淡应声，偶尔笑一下，并不热情地维持着基本礼貌。
　　向雪晴沉默地走路，心想，这就是温阿姨说的性子冷吧，不自觉地，她渐渐与他拉开一段距离，虽然好像并没有人以为他们认识。

　　身后忽然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声“小雪”，向雪晴回头。

　　梁嘉言眼神明亮，笑着走上前。

　　“嘉言哥。”
　　“好巧，今天这么早啊。”梁嘉言从书包里取出一盒中性笔，“你上次说笔快用完了，这是二十根，暂时够了。”
　　“你还记得啊，多谢。”

　　梁嘉言说：“咱俩还客气什么。”
　　向雪晴眼睛弯了弯：“谢还是要谢的。”

　　裴霁阳正在跟旁边男生说话，偏过头，视线往两人身上飘了一瞬。

　　梁嘉言这才看见裴霁阳，冲他招了招手。

　　两人打过招呼，向雪晴往梁嘉言身后退了小半步，小声说：“嘉言哥，你认识他？”
　　“哦，我们一个班的。”

　　梁嘉言没多聊，快到西城实验门口，向雪晴侧目，很想叫住裴霁阳，问他，晚自习是上到八点半吧，裴叔叔说让两人一起回，到时候她在校门口等他么？

　　裴霁阳目不斜视，向前走去，没半点要理她的意思。

　　梁嘉言问：“小雪，咱们还跟以前一样，周末图书馆见？”

　　向雪晴想了下，不知道温阿姨说的逛街买衣服要多久。

　　“这周末不一定。”
　　“是家里的事？要我帮忙吗？”
　　“不用。”

　　“那好吧。”梁嘉言见她不欲多言的样子，不再勉强，“不会的你先记着，这学期我们体育课改到周五下午了，到时候拿过来我帮你看。”
　　“嗯，谢谢嘉言哥。”

　　西城实验的校门修得巍峨大气，梁嘉言走进去，转身朝向雪晴挥了挥手。
　　裴霁阳早已走远，晨光灿然，照在他的黑发上，显出种蓬勃的色彩。

　　向雪晴在校门口站了会儿，直到那个背影消失在教学楼前。

　　他一次也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