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尔回忆录》亚洛芙

17、耳钉

　　我第一次注意到崔胜铉，是开学典礼那天。

　　那天我迟到了，我蹑手蹑脚的走到班级队伍后排，发现崔胜铉也站在班级队伍后面，校服扣子松着，把外套半挂在肩上，整个人像从日剧里走出来的不良少年。

　　阳光在他发梢跳跃，他却眯着眼，神情散漫得像什么都不在乎。

　　可当他的视线不经意扫到我时，我分明看见那双眼沉了一下。

　　我慌忙别过视线，这人眼神好凶啊……

　　我承认自己长得好看，走到哪里都容易吸引目光。

　　有一次，走廊里几个男生盯着我看，还低声议论。

　　我懒得去在意，装作没听见，可下一秒，就看见崔胜铉从他们身边走过，眼神冷得像锋利的刀刃。

　　那几个人立刻低下头，匆匆离开。

　　我有些不敢相信，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双手插兜，淡淡地走过我身边。

　　只是耳尖，在阳光里泛起了一点红。

　　他很少和我说话。偶尔开口，也总是简短到极致。

　　“笔。”
　　“作业。”
　　“走了。”
　　语气淡漠至极，以至于我以为这个少年只会这样讲话。

　　那天午休，我趴在桌上睡觉。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

　　迷迷糊糊间，我感觉到有什么轻轻撩开了我的头发。

　　我以为是错觉，直到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声音——
　　“八个？”

　　我猛地睁开眼，他的手指停在我耳侧，眼神里带着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喂！”我有点生气，可也不敢大声。

　　我下意识想把头发放下来，可他已经看清了——我左耳，用长发藏着的八个耳洞。

　　“你……”他顿了顿，像是在寻找合适的词，“挺……”

　　挺叛逆？还是挺反差？

　　我没等他说完，打断了他：“闭嘴……”

　　他没说话，只是盯着我的耳朵看了几秒，然后忽然弯了下嘴角，“挺好看。”

　　我想装作没听见，可脸颊已经悄悄染上绯色。

　　从那天起，他变了。

　　他经常会主动走到我桌前，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你喜欢什么音乐？”“周末去哪？”“笔袋里那个耳钉在哪买的？”

　　起初我还戒备，可他的语气很平静，没有冒犯，也只是单纯的好奇。

　　慢慢地，我也开始回答他，甚至会反问：“你呢？”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好看的弧度，那一瞬间，眼神中似乎只剩下少年的清澈。

　　有一次放学，他和我一起走出校门。路边有一家小店，橱窗里挂着各式各样的耳钉。

　　他停下脚步，“进去看看？”

　　我愣了下，有些茫然，“你对这个感兴趣？”

　　“想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他说得很自然。

　　那一天，我们挑了很久。最后他买了一对银色的小兔圆，递到我手里，“送你。”

　　“为什么？”

　　“好看。”他顿了顿，又低声补了一句，“有机会，戴给我看看……”

　　我笑了笑，没有讲话。
　　我在学校从来没有带过耳钉。

　　不过最近，我发现自己越来越不害怕他了。

　　甚至会期待他出现在我视线里。

　　有一天晚自习，他忽然对我说：“以后，别把耳朵藏起来。”

　　我愣了下，“为什么？”

　　他看着我，眼神认真得不像平时的他，“因为我想看见。”

　　“总不能让老师看见吧。”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是。”

　　那天傍晚，天已经黑了。

　　我刚走出校门，就看见他一个人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低着头，手里玩着手机。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你怎么不回家？”

　　他抬起头，眼神有些冷，“家里没人。”

　　我没有追问，我知道，他不会说的。

　　事实上他也确实闭口不谈，只说“没事”。

　　我看着他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实在是不忍心。

　　“来我家吧。”我说，“我爸妈经常在外打工，家里就我一个人住。”
　　“总不能让你饿着肚子。”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片刻后，他点了点头。

　　打开门，房间里是暖黄色的灯光。
　　墙上贴满了摇滚乐队的海报——Nirvana、Guns N’ Roses、Linkin Park，还有几张嘻哈歌手的黑胶封面。

　　他站在门口，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你也听这个？”他指着我床头的一张海报——我们都喜欢的那位嘻哈歌手。

　　我点点头，“嗯，从初中开始。”

　　他笑了一下，那笑很轻，却让我心跳加速。

　　那天晚上，我们坐在沙发上，聊了很久。

　　他告诉我，他小时候其实学过钢琴，只是后来学了两年就放弃了。

　　我很好奇，问他为什么，他说：“太规矩了，不喜欢。”

　　我笑，“你果然不像是会乖乖弹琴的人。”
　　他也笑，“你也不像是只爱学习的乖学生。”

　　几天后，学校里传出了流言——说我和崔胜铉“关系不一般”
　　有女生故意在我背后说：“她就是想攀高枝吧。”
　　我没理，可那天放学，他忽然把我拉到楼梯间。

　　“你听到了？”他离我很近。
　　“听到了又怎么样？”
　　“以后离那些人远点。”他的语气有点强硬。
　　“你管得太多了。”我有点生气。

　　我本来就和他们没关系，而且，我也没在意……

　　沉默了几秒，忽然低声说：“我只是……不想听到别人那么说你，怕你难受。”

　　我愣了，立刻没了火气，看着他，安慰道：“我真的没事……”

　　那天放学，崔胜铉忽然走到我桌前，“周六有空吗？”
　　我愣了一下，“怎么了？”

　　“看电影。”他说得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可我看见他耳尖有点红。
　　“嗯，好。”我笑着答应他。

　　周六下午，我们在商场门口碰面。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连帽衫，头发有点乱，却莫名好看。

　　“看什么呀？”我问。
　　“你喜欢的那个。”他把电影票递给我。我低头一看，果然是我前几天在朋友圈提过的那部。

　　买爆米花时，他问：“甜的还是咸的？”
　　“甜的。”

　　电影院很暗，只有屏幕的光在闪烁。我们并肩坐着，中间放着那桶爆米花。

　　电影演到一半，我伸手去拿，没想到他也同时伸了过去。

　　指尖碰到的瞬间，我像被电到一样，差点缩回来。可他没有。

　　他的手指在我手背上轻轻碰了一下，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随后，他抿了抿唇，耳尖在昏暗里也能看出泛红，整个人像是屏住了呼吸。

　　我的心跳乱了节拍，没心思再看电影。

　　电影散场后，他没有直接带我下楼，说：“有点热，我想出去透透气。”
　　“嗯。”
　　我跟着他上了顶楼的天台。

　　那里出乎意料地安静，摆着几张旧椅子，旁边还有台投影仪，正在放一部黑白老片。风很轻，吹得人心口痒痒的。

　　他递给我一杯热可可，“刚刚在电影院……我有话想跟你说。”
　　我抬头看他，心中不可否认有一点期待。
　　“其实我不太会说这种话。”他顿了一下，喉结轻轻滚动，“但，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比看任何时候都开心。”

　　风从我们之间吹过，带着可可的甜味。
　　他看着我，像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气，“小芙，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发现所有的话都被心跳声淹没。
　　最后，我呆呆地点了点头。

　　他笑了，是少年那种明媚的笑。他激动的把我抱在怀里转了一圈，风从我们身边掠过，带着爆米花和可可的甜味。

　　“崔胜铉！”我脸红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我下来……”
　　“好……”他把我放下来，却还是没松开手，像是怕我跑掉一样。

　　我慌张的看了看四周，幸好没人。

　　那双手依旧环在我的腰上，没有松开。

　　我的脸离他很近，近到能看清他睫毛的影子在脸颊上投下浅浅的弧。他的呼吸有些乱，眼神里带着刚被喜悦点燃的光。

　　“以后……不要随便跟别人靠太近。”

　　我忍不住笑了，“那你呢？”

　　他笑了，低声说：“我可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