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玉扣》Amper

6、归京

　　“父亲今日可是准时下值的？”
　　“自然。”蒋度年拍拍女儿肩头，“为父既与阿难有约，岂敢怠慢？若让我的宝贝女儿生气，往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阿难岂是那般小性之人？”蒋和意挣出父亲怀抱，佯嗔背过身去。
　　“哈哈哈。”蒋度年朗笑。
　　若真委屈了她，能记恨许久都不理人。
　　“好好好，我们阿难最是明理，整个京都再找不出第二个这般好的姑娘。”
　　听了这话，蒋和意心里这才舒服点：“这还差不多”
　　她牵起父亲的手，引至膳桌前。
　　她轻触汤盅，尚存余温。揭开盅盖，香气四溢，勾得蒋度年食指大动。
　　“真香。”蒋度年赞道，“光闻这香气就知阿难的手艺又精进了。”
　　下人早已布好碗箸，蒋度年执勺盛汤，动作急切。
　　蒋和意忙劝：“爹爹慢些，女儿又不会与您争抢。”
　　蒋度年却不停手，连饮数口。
　　他忽觉身旁空荡，放下汤勺，问道：“你娘亲呢？怎不见她？”
　　“爹爹真是忙糊涂了，”蒋和意轻笑，“今日是各地铺子掌柜述职的日子，娘亲在前院对账呢。不过女儿早叫人备了一盅汤送去。”
　　“那就好。”
　　暖汤入腹，连日疲惫一扫而空。
　　蒋度年满足，喟叹。
　　蒋和意望着父亲惬意的神情，心头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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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飞逝，平南军归京。
　　毓王萧其珏代皇帝出面，率领百官于东华门迎接。
　　保家卫国的一军统帅，百姓恨不得一睹其颜。时人皆聚集在东华街，万人空巷，好不热闹。
　　赤红的旗帜飘扬，马蹄声震天。
　　萧其珏温润的目光投向远处渐近的铁骑，队伍中赤色身影愈发近，从一个小红点，到一个明显的人影。
　　马蹄声止于丈外。
　　萧其玉并未下马，高踞马背，目光缓缓扫过垂首百官，最终钉在萧其珏脸上。
　　“毓王三哥，”他声音高昂，穿透人潮，“十年未见，可安好？”
　　语气甚是狂傲。
　　萧其珏抬眼迎上那道锐利视线，温和一笑：“多谢七弟挂念，吾甚是不错。倒是七弟你，军旅十载，风刀霜剑，定是吃了不少苦。”
　　萧其玉闻言，嗤笑一声。
　　大腿一挥，潇洒下马背，大步走向萧其珏。
　　人至跟前，萧其珏这才看清萧其玉如今的模样。
　　他脸上棱角分明，不如少时圆润，眼中却比那会而犀利，更加狂傲不羁。个子也大了些，不像小时候，萧其珏抬抬手，就能摸到他的头，如今需稍微抬头才能与他对视。
　　萧其玉身着凌冽玄甲，披风如血，自高而下俯视萧其珏，整个人弥漫着狂妄之气。
　　“苦？”他笑声张扬，“比起三哥夙兴夜寐、替父皇分忧解难，弟弟做的这些，算不得什么。”
　　萧其珏神色未变，宽容笑着：“七弟此言差矣。南蛮凶悍鲁莽，屡屡侵我边疆，抢夺百姓物资，黎民苦不堪言。七弟此战功绩卓著，击退外敌万里，赢得边疆数年安宁，实乃社稷之福、父皇之幸，亦是我等兄弟之荣。”
　　萧其珏身着蓝袍，身姿端正，十分儒雅：“平南军骁勇善战，大败南蛮，护佑我朝南疆百姓不再流离失所、有一瓦可居。今日归京，本王特代父皇迎接我大相朝英勇儿郎们。愿平南军能继续为朝廷效力，共筑太平盛世！”
　　此番慷慨陈词，即刻点燃儿郎们热血，众人山呼万岁。
　　百官与前来观看平南军归朝盛况的百姓们，亦被感染，加入其中。
　　许久，人群终于安静下来。
　　萧其玉猛地大笑起来，笑声狂放不羁。十载南疆，为的不就是今日之景吗？
　　这大相朝的百姓，都该知晓他的丰功伟绩！
　　萧其珏眉头轻蹙，旋即展开。
　　太过张扬！
　　“父皇日日挂念，欣闻捷报，更是龙心大悦！早已命礼部备好盛宴，就待晚些时辰与诸将士畅饮欢庆，共赏凯旋之喜！”
　　说着，他极为自然地伸出手，欲引萧其玉前行，笑容温润如玉：“七弟，我等快些进宫，莫误了吉时才好。”
　　他手悬在半空，等待。
　　“多谢三哥。”言毕，萧其玉大步跨上马鞍，安稳坐于马背上，俯视众人，甚是桀骜。
　　他双腿一夹，驱使胯下马儿行走，众将士亦追随他继续前行。
　　萧其玉走得干净利落，丝毫不将身后萧其珏放在眼里。
　　--??
　　文华殿内，御香缥缈。
　　毓王与通王一左一右，立于百官之首。百官垂首分列两侧，殿中一片肃穆寂静。
　　殿门外，一众身影踏着阳光而来。
　　萧其玉作为统帅，领着两位副将。即使三人一身风尘仆仆，步伐依旧整齐划一、铿锵有力。
　　行至御阶之下，三位皆低头下跪：“臣等，参见陛下。”
　　萧其玉抬首，目光灼灼，毫无避讳，直视龙椅上的昭华帝。
　　“启奏父皇！”他开口，“今或蒙天子洪福，下赖将士用命，朝中大臣指示得宜，贼军大溃败，南蛮王签城下之盟，五年内不再犯边！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虽说着谦逊的场面话，语气中无一处不桀骜。
　　昭华帝身着明黄龙袍，端坐于九龙椅之上，注视着阶下十年未见的儿子。
　　京中武将英勇者众，也不乏张扬之辈，但像萧其玉这般在帝身前仍如此外放的，少有。
　　无畏无惧，这才是皇子该有的模样！
　　“吾儿英勇，”昭华帝开口，“朕已览军报。你亲率百骑孤军深入，火烧蛮军粮草；又于阵前单戟匹马，挑落其主帅，大涨我军威风。最终大败南蛮，迫其承诺五年内不再侵扰边疆。吾儿与各位将士，功不可没！”
　　皇帝微微颌首，目光扫过殿内群臣，“朕心，甚慰。”
　　随着皇帝的话语，殿内响起一阵附和的赞叹之声。
　　通王萧其瑾轻哼一声，表面不显，心中唾弃这群趋炎附势之徒。
　　昭华帝按例奖赏南疆将士，两位副将领旨谢恩：“我等代南疆万千军士，叩谢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令殿下三人平身，
　　他目光重新落回萧其玉身上，语气中有一丝歉疚：“边疆辛苦，战事频仍，吾儿离京十载，餐风饮露，确是受了不少罪。”
　　萧其玉闻言，头昂得更高些：“边疆虽苦，却可磨砺筋骨，见识天地！能为父皇分忧，为社稷扫清外敌，是儿臣之幸，谈不上辛苦！”
　　“吾儿不必谦逊，”昭华帝轻轻摇头，“你的辛劳，你的功绩，朕与诸位臣公，皆能看见。”
　　他话锋微顿，“倒是朕这个父亲，做得有所失职。吾儿早已及冠，却因远在边关，至今还未取字。不如就趁今日赐字，如何？”
　　殿内刹那静谧，众人皆知，“赐字”是父亲对及冠儿子的重要责任，亦是君王对臣子的莫大恩荣。
　　“儿臣附议。”萧其珏双手作揖，低头行礼，“虽说年岁已过，但七弟至今未曾有一场体面的冠礼。如今获了字，才算圆满。”
　　萧其瑾咬牙，双手暗暗撰拳，满眼愤恨。
　　赐字可在任何时候，可昭华帝却在萧其玉归京述职时提出！
　　“咳咳。”萧其瑾身后的户部尚书魏氏，轻轻出言提醒，“王爷，收一下锋芒，莫教人拿住把柄。”
　　虽极为不悦，但萧其瑾依旧听外祖父之言，压下怒意。
　　“览察草木其犹未得兮，岂珵美之能当？”昭华帝看向萧其玉，“珵，乃美玉之意，高尚无瑕。便取字‘珵美’，如何？”
　　萧其玉未有丝毫犹豫，干脆利落行跪礼：“珵美，谢父皇赐字！”
　　“好。”昭华帝脸上笑意更深，“你的皇兄们早已封王，朕亦不能厚此薄彼。至此大军得胜、万民同喜之日，朕特封你为——平南王！”
　　三字如惊雷落地！
　　百官皆惊，纷纷抬眼看向那依旧跪着的年轻皇子。
　　亲王爵位非同小可，“平南”二字，更是将他此生最大的功绩刻于封号之上！
　　萧其瑾欲上前一步进言，却被魏氏拉住。后者对他摇头，示意他莫妄动。
　　萧其玉微微一怔，随即，张扬笑意再也抑制不住。
　　他深深叩首，声音比之前更加洪亮：“儿臣，谢父皇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赌对了！
　　自他明理以来，便贪念那九五之位。可他既无母族助力，又无权力在手，怎能斗过他的两位兄长？
　　十年前，他自请前往南疆历练，为的就是培养自己的势力，将兵权牢牢握在手中。
　　昭华帝满意地看着阶下七子，开怀大笑：“吾儿得胜归来，朕心甚喜！今晚宫中设宴，与众卿共庆此胜！”
　　“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