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一个包裹 ...
-
地推后的第二天，彭佳宁起了个大早。
不是紧张，是那种终于要上战场的感觉——五百份传单撒出去了，三十个用户注册了，系统调试好了，扫描枪也插在创业园的电脑上。就像考试前复习了无数遍，现在，试卷要发下来了。
她到创业园的时候，赵磊已经在里面了。电脑屏幕上开着后台系统，旁边摊着一本《PHP从入门到精通》。他眼睛里还有一些血丝，但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磊哥，你昨晚没睡啊？”彭佳宁放下背包。
“睡了四个小时。”赵磊头也不抬，“邀请好友功能的防刷机制有点问题，我重写了一下逻辑。另外加了条规则：每个用户最多只能邀请三个好友，防止有人刷优惠券。”
彭佳宁心里一暖。这就是技术合伙人的好处——你想到了，他已经在做了。
“辛苦磊哥。”
“应该的。”赵磊终于抬起头，揉了揉眼睛，“对了，第一个包裹什么时候到？”
“今天。”彭佳宁看了眼手机，“有人昨晚注册后就把地址改成了创业园201室，淘宝订单显示今天发货，大概率是申通或者圆通。我们得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所有准备。”彭佳宁打开笔记本，“包裹来了怎么接？怎么入库？怎么通知用户？用户来了怎么取？取的时候怎么核销？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
赵磊想了想：“系统流程我测过十遍，没问题。但实际操作……”
“实际操作会有无数个‘没想到’。”彭佳宁接话，
【前世我管酒店，开业前演练了三十遍，真开业那天，还是出了七个意外——电梯卡住了，前台系统崩了，客人投诉房间有烟味……都是演练时没想过的问题。】
赵磊沉默了几秒：“那怎么办？”
“兵来将挡。”彭佳宁合上笔记本，“出问题就解决，解决不了就记下来，下次改进。第一个包裹，必须处理好。这是我们的第一张考卷。”
正说着，李婷、王雨薇和张晓雅也来了。三个女生看起来比她还紧张——李婷手里拿着个小本子，上面记满了“操作流程”；王雨薇提着一袋零食，说是给大家补充能量；张晓雅背了个大书包，里面装着矿泉水、纸巾、甚至还有创可贴。
“你带创可贴干嘛？”彭佳宁哭笑不得。
“万一搬包裹划到手呢？”张晓雅理所当然，“我家码头搬货，创可贴是标配。”
彭佳宁看着她们，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前世她创业，员工都是拿工资干活，出了问题第一反应是推卸责任。而现在，这些室友是真心想把这件事做好——哪怕没有报酬，哪怕昨天刚被后勤骂过，哪怕今天可能还会被刁难。
“谢谢你们。”她轻声说。
“客气啥！”李婷挥挥手，“咱们是一个团队嘛。来，开会！今天作战计划是什么？”
五个人围坐在桌子旁。彭佳宁在白板上画流程图：“
第一步：快递员送包裹来，我们签收，用扫描枪入库，系统自动生成取件码，短信通知用户。
第二步：用户来取，报手机尾号，我们系统查询，核销，给包裹。
第三步：如果用户有疑问——比如包裹破损、不是他的包裹——我们记录，联系快递公司或用户协商。”
她顿了顿：“但实际操作中，可能出现的问题有：一、快递员不肯送上来，要我们下楼取。二、扫描枪识别失败。三、用户手机收不到短信。四、用户来了但找不到包裹。五、后勤集团又来干扰。”
赵磊补充：“六、系统突然崩溃。七、网络断了。”
李婷吐吐舌头：“这么多问题啊……”
“所以我们要分工。”彭佳宁说，“李婷负责前台接待——用户来了你接待，态度要好。雨薇负责包裹核对——每入库一个包裹，你检查外包装是否完好。晓雅负责后勤——买水、买饭、打扫卫生，还有跟快递员沟通。磊哥负责技术支援，我统筹，哪里有问题我去哪里。”
“明白！”三个女生齐声说。
赵磊点头，但眉头还是皱着：“网络是个大问题。创业园这破网，昨天下午断了一次。如果系统连不上……”
“那我们就用土办法。”彭佳宁说，“准备个纸质登记本，手动记。等网络好了再补录。”
“手动记效率太低。”
“总比系统瘫痪了干瞪眼强。”彭佳宁语气坚决，“先保证服务不断，再追求效率。这是我们做服务的底线——不能因为技术问题，让用户取不到包裹。”
赵磊愣了一下，随即点头。
上午九点，军训开始。创业园里静悄悄的，只有楼下偶尔传来保洁阿姨的拖地声。
彭佳宁坐在电脑前，盯着后台系统。注册用户数：三十一。比昨天又多了一个。页面很安静，没有新订单通知。
她有点焦躁，但强迫自己保持平静。前世等客户签约也是这种心情——明明谈得很好，对方却迟迟不回复，你只能等，等得心里发毛。
十点，门口传来脚步声。
五个人同时抬头。
不是快递员，是陈教授。他拎着公文包，推门进来，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笑容。
“陈教授。”彭佳宁连忙站起来。
“不用客气，坐。”陈教授环视一圈，“环境还行，就是小了点儿。怎么样，准备得如何？”
“都准备好了，等第一个包裹。”彭佳宁说。
“好。”陈教授点点头，“记住，服务行业最重要的是‘可靠’。学生把包裹寄到你这儿，是对你的信任。不能丢，不能坏，不能拖。这三点做到了，口碑就起来了。”
“我们明白。”
“还有，”陈教授顿了顿，“后勤集团那边，我打听了一下。那个李主任，确实是王雨薇父亲的高中同学，但关系一般。而且……这人贪。”
彭佳宁心里一沉：“贪？”
“字面意思。”陈教授压低声音，“他管后勤这些年，油水没少捞。你们这个项目，他肯定盯着。要么分钱，要么找茬。你们小心点。”
“谢谢陈教授提醒。”
“不用谢我，我也是为了学校的创业项目。”陈教授摆摆手，“一个月试用期，还剩三周。日均百件包裹，你们得有心理准备——盐城师院新校区总共才几千学生，每天能有几百个包裹？”
“我们统计过。”彭佳宁翻开笔记本，“老校区那边，日均包裹量在五百左右。新校区虽然人少，但电商渗透率在提高，而且很多学生不愿意去老校区取件，宁愿多付点钱让快递送过来。保守估计，日均两百件没问题。”
“数据哪来的？”
“我……”彭佳宁顿住了。数据是前世她做市场调研时知道的，但这话当然不能说。
“我观察过快递点的排队情况。”她改口，“也跟几个快递员聊过。”
陈教授盯着她看了几秒，没追问：“行，有数据支撑就好。那我先走了，有事随时找我。”
送走陈教授，房间里气氛更凝重了。
“贪……”李婷小声说，“那不就是想要钱吗？”
“想要钱还好办。”王雨薇皱眉，“就怕既要钱，又要权，还要把我们捏在手里。”
张晓雅咬牙：“以前我家码头也有这种人，收‘管理费’，不给就找麻烦。后来我爸联合其他几家，一起把他举报了。”
“举报？”彭佳宁摇头，“那是最后的手段。现在我们还太弱，举报只会两败俱伤。”
“那怎么办？”
“先忍着。”彭佳宁说，“把业务做起来，把用户口碑做起来。等到我们手里有筹码——比如每天几百个包裹的流量，比如学生的支持——再跟他谈。”
赵磊突然开口：“技术能帮忙吗？”
“什么意思？”
“如果我们能证明，我们的系统比后勤集团的收发点更高效、更安全，而且……”赵磊顿了顿，“而且能给他们带来实际利益——比如减少投诉、提高学生满意度——他们也许愿意合作，而不是打压。”
彭佳宁眼睛亮了：“磊哥，你这个思路对。不是对抗，是证明价值。”
“但前提是，我们先得把价值做出来。”赵磊看向门口，“第一个包裹怎么还没来？”
话音未落，楼下传来三轮车的刹车声。
五个人同时站起来。
彭佳宁第一个冲到窗边——楼下停着一辆绿色三轮车，车身上印着“圆通快递”。快递员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正拿着手机打电话。
“来了！”她转身，“雨薇，准备检查包裹。李婷，准备接待。磊哥，系统待命。晓雅，跟我下楼接货。”
“好！”
下楼的时候，彭佳宁感觉心脏跳得飞快。前世签千万合同都没这么紧张——那是水到渠成，这是从零开始。
快递员看到她，愣了一下：“你是彭佳宁？”
“是我。”
“创业园201室？”快递员确认地址，“你们这地址……正规吗？”
“正规。”彭佳宁拿出学生证，“盐城师院创业园项目，有学校批文。以后包裹都可以送到这儿，我们代收，学生自己来取。”
快递员将信将疑，但还是从车里搬出一个纸箱：“就一个，签收吧。”
纸箱不大，约莫鞋盒大小，外包装完好。王雨薇接过来，仔细检查了一圈：“没问题。”
彭佳宁签了字，接过包裹：“师傅，以后还有送到这个地址的包裹，都放我们这儿行吗？学生取件方便，你们也省得一趟趟跑。”
快递员想了想：“行是行，但你们得保证不丢件。丢了我要赔的。”
“我们系统登记，每个包裹都有取件码，而且我们也是收费服务，丢了用户肯定第一个找我们。”
“那……我试试。”快递员转身上车，“明天还有几个，我一块送来。”
“谢谢师傅！”
三轮车开走了。彭佳宁抱着那个小小的纸箱，感觉它比想象中沉——不是物理重量，是象征意义。这是“佳宁驿站”接手的第一个包裹，是信任的开始，也是责任的开始。
回到房间，五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纸箱上。
“现在怎么办？”李婷小声问。
“入库。”彭佳宁把纸箱放在桌上，拿起扫描枪。
赵磊已经打开了系统入库页面。彭佳宁对准纸箱上的条形码——
“嘀。”
系统停顿了一秒。
然后，屏幕上跳出信息：“包裹已入库。快递公司：圆通。收件人：张*（手机尾号3721）。分配货架：A01。取件码：0001。”
同时，系统显示“短信已发送”。
“成了！”李婷欢呼。
但欢呼声还没落，赵磊突然皱眉：“等等，短信发送状态……失败？”
“失败？”彭佳宁心里一紧。前世酒店系统崩溃的画面瞬间闪过——客房预订短信发不出去，客人到前台大吵大闹，她一边安抚一边催技术部抢修，手心全是汗。现在，历史好像要重演。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什么原因？”
“运营商接口返回错误。”赵磊快速敲键盘，额头上渗出细汗，“我看看……哦，是手机号格式问题。用户注册时填的手机号是138xxxxx3721，但系统发短信时自动加了86前缀，变成了86138xxxxx3721，格式不对。有些运营商不支持国际格式。”
“能改吗？”
“能，但我得改代码。”赵磊已经开始敲了，“给我五分钟。”
五分钟。彭佳宁看着那个纸箱，脑子里快速计算：用户收不到短信，就不知道包裹到了。如果用户今天正好想来取件，发现没通知，体验就差了。
“手动通知。”她做出决定，“李婷，你给用户打电话，就说包裹到了，取件码是0001，随时可以来取。”
“打电话？”李婷有点慌，“我说什么呀？”
“就说‘同学你好，我是佳宁驿站的，你的包裹已经到了，取件码0001，有空可以来创业园201室取’。语气要自然，别像推销。”
“好……好吧。”李婷拿起手机，深吸一口气，拨号。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心跳声。
电话通了。
“喂，你好，是张同学吗？我是佳宁驿站的，你的包裹到了……对，创业园201室……取件码0001……不客气，再见。”
挂掉电话，李婷长出一口气：“成功了！她说中午就来取！”
“好！”彭佳宁拍拍她肩膀，“干得漂亮！”
但问题还没完。赵磊改代码的时候，系统突然卡住了——不是崩溃，是响应变慢，点一下要等三秒。
“服务器压力太大了？”彭佳宁问。
“不是压力，是代码有死循环。”赵磊额头冒汗，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眼睛紧盯屏幕，“我刚才改短信接口格式校验时，把‘if phone.startswith('86')’写成了‘while phone.startswith('86')’，结果程序卡在循环里出不来。我们的服务器配置不高，一个死循环就能拖慢整个系统。”
“要多久？”
“不确定。”
彭佳宁当机立断：“启动备用方案。纸质登记本拿出来，李婷你负责记录。如果有新包裹来，先手写登记，等系统好了再补录。”
“好！”
十一点，第二个包裹来了——申通的，一个小文件袋。这次快递员熟门熟路，放下就走。
王雨薇检查，完好。
彭佳宁拿起扫描枪，但系统还在卡顿。她放下枪：“手写。李婷，记：申通，文件袋，收件人王*，手机尾号5588，货架A02，取件码0002。”
“记好了。”
“打电话通知。”
“明白。”
中午十二点，军训结束。学生们涌向食堂，创业园楼下也开始有人走动。
第一个用户来了——是个短发女生，戴着眼镜，看起来有点腼腆。
“你好，取包裹。”她声音很小。
“手机尾号多少？”李婷努力让笑容自然。
“3721。”
李婷翻看登记本：“张同学对吧？取件码0001，货架A01。稍等。”
她转身去货架拿包裹。货架是昨天刚买的，简易铁架子，分了三层。A01在最上面。
李婷踮脚够纸箱，但箱子有点滑，她手一抖——
“小心！”彭佳宁一个箭步冲过去，托住箱底。
箱子稳住了，但李婷脸都白了：“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彭佳宁把箱子拿下来，检查了一下，没破损，“给用户吧。”
李婷把箱子递给女生：“抱歉，刚才差点……”
“没关系。”女生接过箱子，突然笑了，“你们这儿挺好的，不用排队。后勤那边取个件要等好久。”
“谢谢！”李婷眼睛亮了，“以后有包裹都可以寄到这儿，地址写创业园201室就行。”
“好，我回去跟室友说。”
女生抱着箱子走了。李婷转身，眼眶有点红：“佳宁，我刚才差点闯祸……”
彭佳宁没说话，走到桌前翻开笔记本，在“今日包裹记录”那一页，找到“0001”那一行，在旁边用红笔画了一个小小的五角星。第一个包裹，第一次服务，第一个好评。画完，她合上笔记本，抬头看着李婷。
“没闯祸，处理得很好。”彭佳宁拍拍她，“第一次实操，出错正常。记住教训就好——货架要整理，重的东西放下层，轻的放上层。另外，拿包裹的时候要双手托底。”
“嗯！”李婷重重点头。
这时赵磊那边传来一声：“好了！”他手指离开键盘，整个人向后靠在椅背上，长长吐了口气。
系统恢复正常了。短信接口也修复了——赵磊临时写了个手机号格式清洗函数，自动去掉86前缀，同时记录日志方便后续排查。新入库的包裹能自动发短信了。
“磊哥厉害！”张晓雅竖起大拇指。
赵磊擦了把汗，端起旁边的矿泉水猛喝了一口：“但还是有问题。刚才那个死循环是因为我代码逻辑写错了，本质是开发流程不完善——没有代码审查，没有单元测试。2010年开源工具少，但我可以自己写个简单的测试脚本，把所有核心功能都跑一遍，至少保证短信接口、包裹入库、取件核销这三个关键流程不出错。”
正说着，第三个、第四个包裹接连送来。系统这次很给力，扫描枪“嘀嘀”两声，入库成功，短信秒发。
到下午两点，他们已经处理了七个包裹。流程越来越顺——检查、扫描、上架、通知，一气呵成。李婷接电话也不再紧张，王雨薇检查包裹眼尖得很，连一个小压痕都能发现。
但彭佳宁心里那根弦一直绷着。
她知道，麻烦迟早会来。
下午三点，麻烦来了。
不是快递，是人。
那个后勤集团的中年女人又来了，这次不是一个人——她带着两个保安，还有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男人四十多岁，肚子微凸，头发梳得油亮，手里拿着个文件夹。
一行人径直走进创业园，上楼，推开201室的门。
房间里瞬间安静了。
“又是你们。”女人盯着彭佳宁，声音冷得像冰，“陈教授的条子只能管一次，管不了第二次。”
彭佳宁站起来，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阿姨，有什么事吗？”
“什么事？”女人侧身，让那个西装男人上前，“这是后勤集团的李主任，专门来检查你们这个‘驿站’的。”
李主任打量了一下房间，目光在货架上的包裹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看向彭佳宁：“你就是负责人？”
“是我，彭佳宁。”
“有经营许可证吗？”
“我们是创业园的学生创业项目，不需要经营许可证。”彭佳宁语气平静，“陈教授批准，创业指导中心备案。”
“创业项目？”李主任翻开文件夹，“那也得符合学校规定。你们这里堆这么多包裹，消防安全过关吗？电线乱拉，货架不稳，万一出事怎么办？”
彭佳宁心里冷笑——这借口找得真俗套的。但她面上依然平静：“李主任，我们这里没有乱拉电线，货架也是正规厂家生产的。如果您不放心，我们可以请消防部门来检查。”
“消防部门？”李主任挑眉，“你一个学生，口气不小。”
“为了安全，应该的。”彭佳宁不卑不亢，“而且，我们做的是服务学生的事——帮学生解决取件难的问题。昨天一天，我们就处理了七个包裹，学生反馈都很好。李主任，后勤集团不也是为学生服务的吗？”
这话软中带硬。李主任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笑了：“小姑娘，挺会说话。但规矩就是规矩——你们这里，要么关停，要么……交管理费。”
终于说到正题了。
“管理费？”彭佳宁装作不懂。
“校园内的商业行为，都要向后勤集团报备，交管理费。”李主任翻开文件夹，抽出一张打印纸，“这是规定。管理费按利润的百分之三十，另外要交五千元保证金，防止你们半路跑路或者出安全问题。”
百分之三十，再加五千保证金。彭佳宁心里一沉，这比陈教授提醒的“贪”还要狠。前世她开酒店分店时，也遇到过这种物业——开口就是高额进场费加押金，摆明了是要把新入场的榨干。
房间里其他人都屏住呼吸。李婷手指捏得发白，王雨薇咬着嘴唇，张晓雅眼神里满是愤怒。赵磊坐在电脑前，手指停在键盘上，指尖微微发抖。
彭佳宁沉默了三秒。这三秒里，她快速计算：五千保证金他们绝对拿不出，百分之三十的利润抽成，等于白干。但直接拒绝，对方真可能断电封门。前世对付这种老油条，不能硬碰硬，得找到他的软肋——他怕什么？
“李主任，”她终于开口，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我们是学生创业项目，启动资金就几千块，五千保证金交不起。百分之三十的利润抽成……我们现在还没盈利，每天处理七个包裹，一件赚五毛，一天三块五，抽百分之三十是一块零五分。您为这一块零五分，专门跑一趟？”
李主任愣了一下，显然没算过这笔账。他身后的女人插嘴：“那你们以后做大了呢？”
“做大了，也是为学校服务。”彭佳宁转向李主任，眼神诚恳，“李主任，后勤集团的宗旨是服务学生吧？我们做代收点，解决的是学生取件难的问题。昨天七个学生来取件，都说比去后勤收发点排队快，体验好。如果我们关停了，这些学生又得回去排队，到时候投诉多了……”
她顿了顿，观察李主任的表情。对方表情没什么变化。
“而且，”她继续，“陈教授今天早上刚来过，说很看好我们这个项目，准备给我们申请创业基金。如果我们突然被关停，陈教授那边……他毕竟是创业指导中心的负责人，面子往哪搁？”
这话半真半假，但戳中了要害。陈教授在学校的地位，显然不比后勤主任低。李主任脸色变了变，手指在文件夹上敲了敲。
“百分之二十。”他退了一步，“保证金可以免，但管理费不能少。这是底线。”
“百分之十。”彭佳宁还价，同时抛出新的筹码，“而且只交一个月。这一个月是试用期，如果我们日均包裹量超过一百件，证明这个项目有价值，对学校、对学生、对后勤集团都有好处——至少减少了投诉，提高了满意度。到时候我们再谈长期的事情，您也有数据跟上面交代。”
她看到李主任眼神闪了一下。数据，汇报，政绩——这些体制内的人最看重这个。
“如果达不到呢？”李主任问。
“达不到，我们自己关停，绝不给您添麻烦。”彭佳宁语气坚定，“而且，这个月我们每收一个包裹，都会记录学生反馈。一个月后，我们把数据和反馈都交给您，算是您对校园服务改进的一份贡献。”
这是把对方架到了“为学校服务”的高度。李主任盯着她看了足足十秒，眼神复杂——有恼怒，有惊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他没想到这个女学生这么难缠，不仅会算账，还会扣帽子戴高帽。
“百分之十五。”他终于说，“一个月。但你们得保证，不能出安全问题，不能有学生投诉。另外……”他环视房间，“这电线拉得有点乱，我下周安排电工来检查一下。消防安全不是小事。”
彭佳宁心里冷笑——这是留了个后手，随时可以找茬。但面上，她伸出手：“李主任，合作愉快。谢谢您支持学生创业。”
李主任握了握手。“彭佳宁……我记住你了。一个月后，我来验收。”
说完，他带着人转身离开。
等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房间里的人才松了一口气。
彭佳宁站在原地，脸上礼貌的微笑瞬间消失。她感觉腿有点软，手在微微发抖——刚才那场谈判，每一句话都在刀尖上走。前世跟物业谈场地费，对方开口就是三十万，她也是这样一点点磨，磨到最后双方都筋疲力尽。但那时她好歹是酒店店长，有公司背书，现在她只是个十九岁学生，手里只有七个包裹。
“我去下洗手间。”她轻声说，转身走出房间。
走廊尽头有个小楼梯间，平时没人。彭佳宁走进去，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闭上眼睛深呼吸。一下，两下，三下。手还在抖，她用力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然后是李婷小心翼翼的声音：“佳宁？你没事吧？”
彭佳宁迅速抹了把脸，调整呼吸，拉开门：“没事，就是有点闷。走吧，我们回去。”
回到房间，李婷担忧地看着她，但没多问。彭佳宁已经恢复了平静——至少表面上是。
“吓死我了……”李婷瘫坐在椅子上，“百分之十五啊！我们本来就没赚多少钱……刚才我大气都不敢出，就怕说错话。”
张晓雅从书包里掏出几块巧克力，递给每人一块：“压压惊。码头遇到这种人，我爸也是先忍，忍到机会来了再反击。佳宁，你刚才太帅了，我都想给你鼓掌。”
王雨薇接过巧克力，小声说：“我爸要是知道我跟李主任这么说话，估计得骂我不懂事……但我觉得你做得对。他要的不是钱，是面子，是政绩。你给了他台阶下。”
赵磊默默递过来一瓶矿泉水：“谈判我不懂，但技术上我能保证，系统不会再出今天这种低级错误。”
彭佳宁看着他们，鼻子突然有点酸。前世她谈判成功，下属只会说“彭总厉害”，然后各自回工位干活。现在这些室友，是在真心为她担心，为她骄傲。
“谢谢。”她轻声说，剥开巧克力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百分之十五，买一个月平安。值。”
“可是……”王雨薇皱眉，“一个月后怎么办？如果日均包裹量真的破百，他肯定会要求长期，而且可能提更高的分成。”
“那就跟他合作。”彭佳宁转身看向白板，在上面写下两个字：“流量。”
“流量？”赵磊疑惑。
“我们现在做的是代收服务，每件赚五毛，利润薄。但如果有一天，我们每天有几百个包裹，意味着每天有几百个学生来创业园取件。”彭佳宁眼神锐利，“这些人流量，就是我们的筹码。我们可以跟商家合作——比如在取件点旁边放广告，比如推荐外卖优惠券，比如做二手交易平台……代收只是入口，流量才是未来。”
赵磊眼睛亮了：“互联网思维……”
“对。”彭佳宁点头，“所以，这一个月，我们只有一个目标：把日均包裹量做到一百件以上。有了流量，我们才有谈判的资本。”
“可是……”张晓雅挠头，“我们现在才七个包裹，离一百件差得远呢。”
“所以要想办法。”彭佳宁看向赵磊，“磊哥，邀请好友功能上线了吗？”
“上线了。”
“好。李婷，你给今天取件的七个用户发短信，说邀请一个好友注册，两人各得五毛优惠券。雨薇，你写个宣传文案，贴到宿舍楼公告栏。晓雅，你去找昨天帮忙发传单的几个同学，让他们继续推广，按拉新人数给提成。”
“那你自己呢？”李婷问。
“我去见陈教授。”彭佳宁抓起背包，“申请创业基金的事，得抓紧了。另外……我得想办法，让快递员更愿意把包裹送到我们这儿。”
“怎么让？”
彭佳宁笑了笑：“给他们好处。”
下午四点，她来到经济管理学院办公楼。陈教授刚下课，正在办公室喝茶。
“彭同学？有事？”陈教授示意她坐。
“嗯，有两件事。”彭佳宁开门见山，“第一，我们今天正式运营了，处理了七个包裹。但后勤集团的李主任来了，要求交百分之十五的管理费，我答应了，一个月为期。”
陈教授皱眉：“百分之十五……不低啊。但你答应了，说明有你的考虑。”
“是。我想用这一个月，把日均包裹量做到一百件以上。有了流量，我们才有谈判资本。”彭佳宁顿了顿，“第二件事……我想申请创业基金，五千元。”
“五千？”陈教授推了推眼镜，“理由？”
“我们要给快递员补贴。”彭佳宁说，“现在快递员不愿意把包裹送上楼，因为费时间。如果我们每件包裹给快递员两毛钱补贴，让他们直接送到创业园，他们肯定愿意。这样能提高我们的收件量，也能改善学生体验——不用自己去快递点取了。”
陈教授沉吟：“两毛钱一件，一天一百件就是二十块，一个月六百。五千块够用很久。”
“对。而且这笔补贴，我们可以从管理费里省出来——如果日均包裹量上去了，我们跟后勤谈判的筹码就更足，可能能把管理费压到百分之十甚至更低。一来一去，还是赚的。”
陈教授盯着她看了很久，突然笑了：“彭佳宁，你这些算计……跟谁学的？”
彭佳宁心里一紧。
“自己想的。”她含糊带过，“就是觉得，做生意要算账，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
“行。”陈教授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表格，“创业基金申请表，你填一下。五千元，我批了。但有个条件——这笔钱只能用于快递员补贴，不能挪作他用。每笔支出都要有记录，我会定期查账。”
“没问题！”彭佳宁接过表格，心里快速盘算：五千元，按每件补贴两毛算，可以覆盖两万五千个包裹。如果日均一百件，够用八个月。但实际不能这么花——要留出一部分做应急储备。
每一笔都要记账，这是建立财务规范的第一步。
“不用谢我。”陈教授摆摆手，“我是看好你这个项目——不只是代收包裹，是你说的‘流量’思维。咱们学校缺的就是这种有互联网思维的项目。好好干，一个月后，我要看到成绩。”
“谢谢陈教授，我们一定会拿出好成绩的！”
走出办公楼，彭佳宁长长吐了口气。夕阳西下，校园里的梧桐树在地上投出长长的影子。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后台数据。
注册用户数：三十七。比早上又多了六个。
包裹处理量：七。
距离日均百件，还差九十三件。
距离一个月期限，还有二十九天。
路还很长。
但至少，第一步迈出去了。
而且，她不是一个人。
手机震动，是赵磊发来的短信：“系统测试脚本写完了，今晚跑一遍。另外，今天第七个包裹的用户给了好评，说我们态度好。”
彭佳宁回复：“磊哥辛苦。告诉大家，晚上我请大家吃饭，食堂小炒，我请客。”
赵磊回：“好。李婷说她想吃糖醋排骨。”
彭佳宁笑了笑，收起手机，走向创业园。
楼下的快递三轮车又来了，这次是顺丰的。快递员是个年轻人，看到她，主动打招呼：“你就是彭佳宁？李哥让我以后把这片区的包裹都放你这儿。”
“李哥？”
“圆通那个老师傅。”年轻人笑，“他说你这儿靠谱，不扯皮。不过……”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后勤那边管得严，不让我们送包裹上楼，要是被他们逮到，可能会罚款。李哥说你这里有创业园背书？”
彭佳宁心里快速权衡。创业园背书是有的，但陈教授的条子只能管一次。她需要给快递员足够的保障。
“我们是创业园正式项目，陈教授亲自批的。”她语气肯定，“如果后勤找麻烦，你让他们直接来找我，或者找创业指导中心的陈教授。另外……”她从包里掏出刚刚填好的创业基金申请表复印件，“这是学校批的创业基金，专门用来补贴快递员。每件包裹两毛钱，日结，你每天送多少，我当天下午四点前微信转给你。”
年轻人眼睛亮了，但还有顾虑：“日结好，但微信……我们这行都用现金。”
“现金也行。”彭佳宁立即调整，“我每天下午四点在这里等你，现金结算。但有个条件——你要保证每天中午十二点前把这片区的顺丰包裹都送上来，不能漏件。”
“那肯定！”年轻人拍胸脯，“我在这片送了一年多，从没漏过件。不过……”他看了眼创业园大楼，“你这儿能放多少包裹？别到时候放不下。”
“现在每天十几个，货架够用。以后要是多了，我会提前扩容。”彭佳宁说，“而且，你介绍其他快递员过来，每介绍一个，我给你二十块介绍费。圆通、申通、韵达……都行。”
年轻人这下真的心动了：“行！我明天就把申通的小王拉过来。他昨天还抱怨后勤收发点态度差，学生老投诉。”
“一言为定。”
看着年轻人搬着三个包裹上楼，彭佳宁站在夕阳里，突然觉得，重生后的第八天，好像……还不错。
至少，方向是对的。
至少，团队在。
至少，第一个包裹，安全送到了用户手里。
她转身，跟着上楼。
楼上传来说笑声——李婷在讲今天接电话的趣事，张晓雅在吐槽货架不稳，王雨薇在规划明天的宣传文案，赵磊在敲键盘，声音清脆。
那是她的团队。
那是她的起点。
推开门的瞬间，李婷回头喊：“佳宁！快来！第八个包裹到了，是个大箱子！”
“来了。”彭佳宁快步走过去，接过扫描枪，“哪个快递的？”
“申通，衣服，估计是女生买的秋装。”李婷指了指箱子，“雨薇检查过了，没破损。”
彭佳宁对准条形码，“嘀”一声，系统显示入库成功。短信自动发出。
赵磊头也不抬：“第九个也快了，刚收到短信通知。”
房间里，键盘声、说笑声、扫描枪的“嘀嘀”声混在一起，有点吵，但让人安心。
彭佳宁放下扫描枪，心想：明天，得买个更大的货架。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一个包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