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九里》苏*六

19、拾玖

　　拾玖
　　转眼就过了一年，九里从长宁城内出来，冲着小白絮絮叨叨地说道：“要说也真是奇了，那么高的观音像，是如何形成的，人人都说那是天然的，我觉得不像，太逼真了些，也太雄伟了些，只是砌这么个像，不知要花多少财力物力！”
　　长宁城是四大奇城之一，相传几千年前，妖孽横行，世间百姓民不聊生，只能日夜不断地祈求上天能遏制住人间的邪恶力量。观音大士为救苍生，耗尽法力，最终化为一尊石像，保佑一方长久安宁，这也是长宁城名字的由来。
　　因为这亦真亦假的传说，加上长宁城内矗立的高大观音像，这么多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前来朝拜，长宁城也从无灾祸战乱，算是偏居一方的桃源盛世。
　　九里絮絮叨叨没完，小白才不管他这忧国忧民的心思，长宁城内人人吃素，小白沾不到荤腥，一出城它就嗅着味道往前跑，九里使劲闻闻，空中飘散着些许熟肉的味道，他哈哈大笑：“小白，倒是你的鼻子灵！”大步跟上它。
　　城外的溪水旁，早有人架了火，将野味串上，香气四溢。小白蹿过去，围着火堆转圈，很没志气地冲火堆边的人谄媚地叫唤。
　　“九里兄弟，刚烤好的肉，拿去！”
　　九里伸手接住：“谢谢赵大哥！”
　　被称作赵大哥的男人姓赵名勇，人如其名，勇猛非常，他负责整个商队的安全，听说这数十年寒暑，有他护航，从未遇过危险。
　　小白明显觊觎九里手上的兔子腿，揪住他的衣襟不松爪。
　　九里笑着撕下一片肉送到小白口中，小白这才心满意足地松开他，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九里兄弟，你这宝贝狐狸通人性得很呐，鼻子又灵，不如送给我们玩玩。”熟识的几个兄弟跟他开玩笑。
　　小白却不认为这是个玩笑，将口中的肉迅速吞下去，扑到九里怀中，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直直盯着他，还时不时摇摇他那条毛茸茸的白尾巴。
　　九里摸摸它：“好啦，不会把你给人的，放心好了。”
　　小白这才放心，又试图跟他手里抢肉吃。
　　看这一人一狐，人群中爆发出阵阵笑声，九里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相逢是缘，长长的旅程中能结识这样一帮可爱的兄弟，真是他的运气。
　　“九里兄弟，咱们接下来要去广平，你准备怎么走？”
　　“我同你们一起去，早就想看看传说中镇守广平的黑熊了。”
　　“好好好，咱们一起去看黑熊！”
　　广平地处寒冷干燥的东北，冬季来得极快，而且一入冬就会降下大雪，将商路封得严严实实，再想出城，就只能等第二年春天冰雪消融了。
　　这时已是秋季，落叶纷纷，翩跹而下，甚是美丽。九里靠着树休息，赵勇递给他些吃的：“九里兄弟，咱们得加快速度，不然怕是要赶上那场大雪了。”
　　九里分给小白一半，一人一狐迅速吃完。
　　总算是在大雪之前进了广平城。
　　“九里兄弟，你不是想去看黑熊吗？城内有个黑熊堡，我以前去看过，里面好多黑熊雕像，还有好多有趣的传奇故事，等我们验好货，就带你去。”
　　九里看他们都很忙，便说道：“我正好闲着没事，自己去看看吧，你们忙你们的。”
　　“也好，不过听哥哥一句话，即便再好奇，可是千千万万不能进山的，这里的黑熊不比别处，厉害得很呐！”
　　九里笑嘻嘻：“我知道啦。”
　　九里本不是个爱冒险的人，可是第二天去了趟黑熊堡之后，他实在是好奇得不得了，仗着自己轻功不错，瞒着赵勇他们偷偷进山。
　　深秋时节，树上的叶子都落光了，一丝遮蔽也无，树杈凌乱地指向天空，风将满地落叶卷起，发出阵阵声响。九里背后发凉，终于感觉到害怕，低头看看怀里的小白：“它们……会不会很凶？”
　　小白龇牙咧嘴地冲他叫唤几声，缩回他怀里睡觉。
　　九里自觉无趣，脚步缓慢地往山上走。
　　天气极冷，九里早已将过冬的衣裳穿戴好，捂得严严实实，只剩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
　　“小白，”九里声音压得低低的，“你看前面，是不是黑熊？”
　　小白用爪子扒拉开九里的衣襟，探出头来，不同于其他地方的独来独往，这里的黑熊沾染了灵性，跟人类一样，以群落聚居，觅食时亦是成群出没，黑压压一片甚是恐怖。小白惊吓过度，两只爪子捂住眼睛，沉重地点点头。
　　九里将它塞回去，思索着是看清楚模样再跑还是趁现在离得远赶紧逃下山，一个不注意黑熊已到眼前。
　　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九里忙施展轻功，边跑边喊：“救命啊！”
　　许是他的呼救有效，一柄剑挡住了黑熊伸向他的黑爪，剑上系了个红红的剑穗，编得歪歪扭扭，是他的手艺。
　　“陈大哥？”九里回头，正是陈红罗。
　　陈红罗拉起他，纵身跃上树干。
　　陈红罗看看下面正要往上爬的黑熊，低声嘱咐他：“你快到我背上去，这里危险，我用日行千里带你回去。”
　　九里知道不是逞强的时候，忙由陈红罗背着。
　　“抓紧我，要走了！”说罢，九里眼前一花，竟一点也看不清陈红罗的步法，他暗暗惊讶于“日行千里”的速度，又因为脱险一颗悬着的心放下来，渐渐松了口气。
　　直到下了山，陈红罗才把他放下：“九里，你怎么一个人上山了？”
　　九里不好意思地说道：“昨天去了趟黑熊堡，一时好奇，一时好奇……多谢了，陈大哥。”
　　“你知不知道每年有多少人命丧于此？”陈红罗责备道，“怎么这么大了还是小孩心性！”
　　“陈大哥，你怎么也在这儿？”
　　“我来采药，”陈红罗给他把歪掉的帽子扶正，“以后可不要拿性命开玩笑了。”
　　九里点点头。
　　回到客栈，脱险之后的振奋已经不在，九里又累又困，回屋休息。醒来已是傍晚，九里饿得肚子直叫唤，小白在他旁边守着，见他睁眼冲他嗷嗷叫唤，九里不用想也知道它跟自己一样肚子饿，揪着它的尾巴起来，擦了擦脸出门找吃的。
　　正巧陈红罗也从房里出来：“九里。”
　　“陈大哥你这是要去哪儿？”
　　陈红罗：“你饿不饿？一起吃点东西。”
　　两个人边走边聊。
　　陈红罗拍拍他的肩膀：“有些日子不见，又长高了？前些日子红绫还说想你了呢。”
　　“红绫她还好吗？”
　　“好得很，这次回去长大了许多呢，就是满心满脑的止哥哥，每天算着日子生活。”
　　九里笑：“这傻红绫，被钟止迷成这样！”
　　陈红罗心有戚戚焉：“我这个妹子，真真是一根筋，对了，红绫现在就在秋灵谷，你不如跟着我一同回去，住上几天，大家也好叙叙旧。”
　　九里推辞：“不好这么麻烦你们。”
　　陈红罗却坚持道：“要是红绫知道我没让你们见上一面，不知道又会在我耳边数落多久。”
　　九里忍笑：“也好。”
　　第二天一早，九里从房里出来，发现赵勇他们已经装好货，准备出城。
　　“九里兄弟，眼看就要入冬，我们得赶紧送货去，你怎么走？”
　　九里正要开口，却听得陈红罗说道：“赵大哥，我们准备往大兴去。”
　　赵勇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一路保重！”
　　九里冲他抱拳：“珍重！”
　　送别商队，陈红罗上了马车，车内空间极为宽敞，生了炭火，融融的暖意熏得九里脸颊都是红的。
　　九里看见车内摆放的各式糕点，眼前一亮，极其欢快地吃了起来。陈红罗似乎昨夜没有睡好，正在闭目养神。
　　九里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与陈家兄妹初识的那段日子，陈红绫看似骄纵，实则单纯善良，陈红罗如长兄般待他，让无依无靠的他很是感激。
　　陈红罗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九里嘴里咬着糕点发呆的模样。
　　“怎么了，”陈红罗给他擦擦嘴角，“想什么这么入神？”
　　被他一打断，九里刚才想的事便忘得干干净净：“没什么，你醒啦？”
　　“嗯，”陈红罗看他吃得欢畅，“好吃吗？”
　　九里将手上的炉果递到他嘴边：“你尝尝。”
　　陈红罗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笑道：“果然不错。”
　　九里美滋滋地收回手，将剩下的半个塞进嘴里。
　　陈红罗看着他自在的表情，突然感觉身上有点热，他平复了下心情，不再看九里，撩开帘子往外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