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潭与止水》冬夜雨霖铃

9、第九章 成名（三）

　　这还是藏潭第一次与修士对战，他白日里观战时虽然觉得郑修材的出手乏善可陈，但是真正的第一次面对同期的敌人，他还是难免的紧张了。这就决定了他花了很长的时间以守为主，攻击谨慎。这样的打法让郑修材觉得来人虽然修为不低，但临敌经验欠缺，因此不足为惧。其实郑修材的判断也并未相差太远，藏潭打妖兽自是有经验的，但是修士毕竟不同于妖兽，体力、速度或有不及，判断和反应却要迅捷复杂很多。藏潭小心翼翼的对峙了半晌，那边传来秀儿的痛呼和惊叫：“掌门，快来救我，我……”还不待她说完，郑修材的符箓已然攻击向了与秀儿对战的刘彪，刘彪赶忙祭出防御法器回身抵挡。
　　藏潭此时已然对郑修材的攻击路数更加熟悉，趁着他分神的时间反守为攻，身手迅捷的直击他肋下。那郑修材的对敌经验甚是丰富，出手帮助秀儿时便料到了藏潭会赶这个空档，他的长剑几乎在藏潭攻到的瞬间挡在了自己的肋下，随即转身意欲再次进攻藏潭。藏潭好不容易获得的先手怎肯轻易放弃，他抓住郑修材转身的瞬间又攻向了他的右肩。好快的身手，郑修材暗暗吃惊的同时也加快了身法。他再快也快不过妖兽，藏潭一旦抓住先机便步步紧逼，慢慢的反客为主。郑修材这才知道自己小看了这个年轻修士，他不是身手不好而是在熟悉自己的进攻，如今看来打的越久，便对自己越不利，压箱底的符箓是留不住了。练气修士因为修为有限，攻击和防守的手段也是不多，符箓在这期间的威力是最大的，只是符箓很贵，别说散修，就是这个小山门的掌门使用起来也会心疼。藏潭见他动作便知道他要做什么，毕竟他在自己面前已经激发过两次符箓，然而藏潭也没有更好的应对办法，他的防御法器可能还不如刘彪。当没有办法时，自己就是办法，藏潭咬牙近身，紧紧的缠住郑修材，让他抽不出手来激发符箓。果然如藏潭所料，郑修材为了跟上他的速度也加快了身形动作，两个人的攻击和防守越来越快，就连一旁的练气中期修士都要看不分明了。
　　那边的赵凤翔和刘彪却不似藏潭这般尽力施为，两个人藏着心思，慢慢地在跟谭同和秀儿游斗，还时不时的分神查看藏潭跟郑修材的斗法。两个人都是越看越是心惊，他二人自负即便修为不够，但眼界和手段都是不弱的，其实也并没有将藏潭这个少年修士看在眼里。但是此时的二人都是既惊且惧，非但那个受伤了的郑修材身手了得，而这个藏潭似乎还在他之上。两人趁着斗法的空档互看一眼，都从对方那里看到了迟疑，刘彪向赵凤翔使了一个眼色，赵凤翔会意，继续缠着谭同游斗，两人决意要等见到藏、郑二人争斗的结果再做打算。
　　说来话长，其实这只在转瞬之间，那边的藏潭已经领导了斗法的节奏，现在变成了郑修材只能招架、躲闪了。藏潭斗得兴起，灵气运转的越来越圆融如意，那郑修材却苦不堪言了。郑修材原本已经受伤的右胸早已鲜血淋漓，他这个散修出身的修士虽然天赋很好且多有机缘才修炼到了练气圆满，但是不论功法还是丹药都不可能跟藏潭相比，藏潭的灵气不知要比他浑厚多少。郑修材想要快点结束战斗，却没想到引得藏潭比他更快，这一快，他就再也慢不下来了，慢下来，他会死。再斗几个回合，郑修材一口鲜血狂喷出去，双眼上翻，显然是灵气行差了，受了很重的内伤。藏潭一时不查他会忽然停手，左掌重击在他右胸的同时右手的长剑穿胸而过，这个练气圆满的山门掌门硬是被对手逼得力竭而亡。藏潭第一次杀人，反应过来后顿感不适，将长剑拔出便呆立在那里不动了。
　　旁边的谭同和秀儿见状大惊，脱身意欲逃走。刘彪心念电转，大声喊道：“藏潭兄弟好身手，你先救了那孩子离开，这里有我们，咱们老地方汇合。”藏潭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再看了郑修材的尸体一眼，他便依言背起始终愣愣观战的孩童转身离开。赵凤翔诧异着藏潭为何会如此的配合，刘彪却朝他得意一笑，不论如何，二人对此均是甚为满意。最棘手的对手铲除了，他们杀心大起，转身朝着谭同和秀儿再次攻去。
　　离开营地几里路后，藏潭激发了传音符。传音符中传来藏潭师傅冷清的声音：“怎么，这么快就要见我了吗？东向百里小溪畔。”藏潭背后的孩子颤声发问：“前辈，你是救了我吗？”藏潭还沉浸在第一次杀人的忐忑里，无意多言，便答道：“无需多虑，你安全了。”孩童放下心来，想要道谢，却敏感的察觉正在背负自己疾行的人并不想说话，于是闭口不言。练气圆满修士速度已是极快，一顿饭时间藏潭就接近了一条小溪流，他放出神识，发现师傅正在不远的一块巨石上垂钓。此时已然升空的弯月斜挂在他身畔的树梢上，月光下就是那个一身白衣的清冷修士，藏潭不由自主的慢下了脚步，心头的浮躁与恶心悄然消散。师傅早已发现了藏潭，但他并没有起身相迎，就那么持着鱼竿等藏潭走近。待得到了近前，藏潭的师傅发觉他一身的血腥，就远远地朝他丢了一个净尘咒，又随手一挥，让藏潭背上那孩童昏睡了过去。藏潭放下孩童，将事情的经过简短的分说了一遍。师傅听罢问道：“你是怎么看这件事情的？”藏潭轻声答道：“虽然刘彪跟赵凤翔是想要利用我夺取那孩子的法器，但是刘彪说的也没有错，稚子无辜，我既然有机会救他出来，那就救他出来吧。”师傅看了他一眼，问：“你可有想过如果你打不过郑修材或者跟他两败俱伤会怎样？” 藏潭摇头道：“我见过郑修材出手，我的身手应该不会输给他，否则我也不会同意出手相助。”师傅轻“嗯”了一声，又问：“如今你知道刘彪跟赵凤翔别有居心，可还愿意与他们同伙参加围猎？”藏潭略一沉吟，答道：“本来都是萍水相逢的，我怎可要求同伙便同心？只要目的相同也就罢了，其余的各凭实力就好。”说着藏潭目光微热地看向师傅，他语速略快，含着兴奋道：“师傅，我见了几次散修斗法，发现他们跟我甚有差距，这就是咱们宗门的优势吗？”藏潭的师傅微微一笑，道：“你才见到了些什么，莫要着急下定论，要知道骄则生逸，逸则藏败，你还要好自为之才行。”藏潭心下一紧，忙道：“徒儿谨记师傅教诲。”一番对答，藏潭的师傅对藏潭甚是满意，他反而因此叹了口气，转开了话题问：“你把这个孩子带来干什么？”藏潭道：“我不相信那两个人，还是劳烦师傅给他找一个去处吧。”藏潭的师傅不以为意，道：“也罢了。你记得当杀之人不必讳杀，不杀反生恶果；不当杀之人不可滥杀，否则即种恶因。”藏潭躬身受教，藏潭的师傅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藏潭复又望了望那巨石上的白色身影，方才转身离去。
　　回去的路上，藏潭的心情与来时迥异，适才心绪中的郁结和烦闷都已消失不见。师傅真好，藏潭想，像他的父亲、像他的兄长，那么好，以至于像他的恋人。最后一个念头让藏潭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他很久没敢这样想师傅了，可是只要有师傅在，他就安心，他就笃定，他就身心畅意。月下那钓鱼的仙人之姿又一次浮现在他的眼前，够不到，不敢伸手，更不能伸手，可是真是美好啊！藏潭少年人的热血悄然沸腾，他觉得就是让他舍去性命，如果能够让师傅永远这般的高高在上，干净整洁的如同神邸，他也是愿意的。藏潭没有发现，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将自己一颗毫无防备的心敬献在了他自己的神邸脚下，自此沉沦，永堕劫波，成为了他自己最危险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