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001》Firth

1、梦中人

　　三七在一个纯白的空间里醒来，她有点迷糊，双手撑在地面上。
　　“这是哪里？”三七疑惑道。
　　她慢慢地站起来，双手不自觉的扣在一起，指甲在手上留下整齐的红印。警惕的看着四周的环境。目光所及之处，是没有无尽的白。
　　这里安静的离奇，三七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声“哈喽”，期待有什么人能回应自己。声音刚发出去的一瞬间，就像是被这个空间吃掉，没有回声。
　　没有人回应她。她才彻底意识到，这里甚至只有她一个活物。
　　“我到底怎么了？”三七低头看着手和身体，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怪异，能跑能跳。她随便挑了个方向走了很久，这里貌似没有尽头，她貌似也不会感到累，一直到走腻了，怕了，才停下来。
　　“什么鬼啊！我是穿越到什么异世界了吗？我是已经死掉了吗？我到底在哪里啊？谁能来救救我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不想一个人啊。”这里没有墙，三七站着哭累了，就坐下来，又躺着。“如果是死掉了。这里是天国吗？”三七摇头，她的头哭疼了，用手用力的拍几下。
　　奇怪奇怪奇怪奇怪，脑子好痛，谁能来帮帮我。三七吸了下鼻涕。
　　“你是谁？”一个沉稳的男声在她头顶上出现，三七诧异的抬起头，与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对上视线。
　　很快，她把视线移开，看向某个虚无的点。男人温柔地看着三七，用舒缓的语气问道:“要纸吗？”
　　三七懵懵的，她接过男人递来的纸，痛快的擤了鼻涕。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个男人值得信赖，想开口问话可喉咙里却有痰卡着。“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三七再次看向男人，却对上他平和，专注的目光，像一片能吸纳所有情绪的平静湖面。
　　脸一红，像是被强光灼到，三七很快把目光再次移开。
　　男人听着她哭哑的声音，“喝点水吧。”他伸出手，一杯水竟然缓缓出现在他的手中。
　　眼前的景象太离谱了。三七看了眼水杯，又看了眼男人，怎么男人的眼和这杯水一样清澈干净？
　　她从刚刚到现在无法理解的事情太多了。三七道了声谢谢，迟疑地接过水杯，发现这个透明玻璃水杯杯沿有个缺口。
　　“我....我每次用的都是这个....”三七清楚的记得睡前还用这个水杯泡了药喝，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这个缺口还是她前段时间不小心磕坏的。
　　她伸出手摸了摸这个缺口，黏黏的，是胶水留下的痕迹。
　　“放心，这里的食物都很安全。”男人出声安慰她“我每次用的杯子都是这个。”说完，他又伸出手变出一杯水，跟三七手上这个一模一样，为了证明什么似的又喝了几口。
　　这下轮到三七傻了，她只记得自己上床睡觉了。难不成，难不成自己是....是....是什么？答案呼之欲出，可她的注意力却被男人吸引。
　　她干脆喝完这一杯水，抿抿嘴，看向男人。“还喝吗？”男人注意到她，问道。
　　三七摇摇头，戒备依然存在，但她能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好奇心使她看向男人，努力想看清他的模样，却失败了。
　　奇怪，三七看不真切。他身上镀着一层极淡的银边，来自空间本身的光晕，轮廓清晰，可眼前有层温暖的，流动的水雾模糊了男人的脸部轮廓，使他看起来既清晰，又像是随时能融进水雾里。
　　男人其实比她更在存在于此。他知道自己属于这里。他在等待，知道三七像一颗坠落的流星出现在这。
　　三七的到来、三七身上的茫然、警惕、无措他都无比清晰的感受到了，如同感受自己的脉搏。
　　“这里的‘空’，会让人不安。”男人开口，声音不大，语速平缓，没有任何突兀的起伏。
　　三七没有接话，她想回答，有只无形的手似是扼住她的喉咙，她该怎么说，她该怎么做？
　　所有问题都卡在胸腔，沉甸甸的。
　　男人能看清三七的窘迫，他将手中那杯水倾倒出一点，水并未洒落，它离开杯口的瞬间停在空中，形成几个圆润的水珠。
　　“你看。”
　　三七看到了在空中飘浮的水珠，心中的惊喜压过不安。她下意识地学着男人的动作，倾斜杯口。
　　什么也没有发生。
　　男人轻弯了一下嘴角，“这里的‘空’会让人不安，但只要在‘空’里加入你的想法，所有的一切都会有本质。”
　　“只要你相信。”
　　三七听懂了，心中莫名涌起酸胀感。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在这儿很久了吗？”
　　“我不清楚。”
　　她的眼睛还是红的，现在认真的盯着男人的脸。
　　“我醒来后就一直在这里，我属于这里。”
　　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听他的语气似乎只是在说平淡的日常。
　　“那这里是哪里呢？”三七观察周围一望无际的白，心里直犯怵，她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里。
　　难道这个男人是这个空间的创造者？
　　“这里是安全屋，不会被怪异吞噬。”
　　“怪异？安全屋？”新的概念冲击着三七的世界观，她嘴巴闭闭合合，最后问他。
　　“它们都是什么？你怎么活下来的。”
　　三七的双手不自觉搅在一起，未知的恐惧从四面八方开始争先恐后地吞噬她。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三七愣在原地，脑子里忽然蹦出来一个想法。
　　既然不知道怎么出去，就先知道怎么活下去。
　　男人眯着眼笑了，“怪异是你的恐惧。”
　　“至于我......”男人看着三七的身上散发出星星光点，笑意未直达眼底，“我是你的......”
　　“梦中人？”三七小声的嘟囔一句，现在发生的一切只能代表她在做梦。她习惯低头，却恐惧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在消散。
　　“我是你的意识。”
　　什么？
　　*
　　病床上的女孩身上缠着绷带，病号服下隐约可见淤痕，发丝被人整齐的别在脸两旁，脸色苍白。
　　她陷在无边无际的意识中，毫无动静。
　　“白芷，小妹找你呢。”电话那头传来孩子哭闹的声音。陈白芷已经能想象到方志华蹲在地上边哄孩子的模样，“妈妈在这儿呢。你跟她说两句好不好？”
　　陈白芷这边还在哄孩子，没注意病房门被一个中年妇女推开，她手上提着两个盒饭，瞧了陈白芷一眼，拉来一张凳子坐下。
　　“先吃饭吧。吃好了你回去陪陪孩子。我陪陪她。”拆开塑料盒，吃几口饭，瞟几眼躺在病床上的女孩。
　　王春玲是最后一个知道女儿车祸的，大女儿在她打牌正起劲的时候来电话说三七出车祸了。
　　“唉？你爸呢!”
　　“他在家里收拾东西。我先联系你。”
　　当时她什么情绪都忘记了，立马回家拉着孩子她爸上医院去，看到大女儿在急救室门口坐着。
　　王春玲上前用包住大女儿的手，不住地颤抖“谁啊？人家赔钱吗？逃掉了吗？哎呦呦！治不起啊!白芷啊，咱们找警察去，你爸在这里等着。哎!老陈！老陈！”
　　“妈，联系过警察了。他们在帮忙找，那附近有监控，应该能找到的。”陈白芷抽出一只手，扶着王春玲坐到椅子上。
　　周围零散坐着几个同样在等候的家属，红色的指示灯亮的刺眼。偶尔有护士出来让人签字。
　　“白芷啊，人家钱还了没啊？”
　　这事肇事方全责，半夜醉酒驾车撞到在路边的陈三七。幸好对方有点家底，赔偿这方面还挺配合。
　　“嗯。”“那钱......”“不会多给的。”陈白芷一语打破她的幻想。“哎呦呦。把三七害成这样，造孽啊....”王春玲抹抹眼。
　　陈三七的情况这两天暂时稳定下来，转进了普通病房。周围有家属开始聊起来，偶尔跟王春玲聊几句，“才二十四呐！”隔壁床的女人心疼地看了陈三七一眼。
　　陈白芷低头不语，她收拾好垃圾准备走了。“欸。白芷，等等妈。”王春玲跟了上去，站在走廊上小声问，“妈刚刚突然想到，不是有什么精神损失费吗，能找人要吗？你弟弟工作还没找到，没生活费，你做姐姐的，帮帮妈妈。”
　　陈白芷看着母亲头上的白发，心里别扭，“你钱呢？都跟爸拿去赌了吗？”
　　“我没赌了，我都把钱拿去还了。之前问你爸，他说没钱。”
　　陈白芷心里难受。
　　“就，就当妈欠你的。好不好啊白芷？妈会还的......”“你不欠我。真的一点不欠。”陈白芷开口打断，疲惫道：“你们欠三七的。”她咽下一口气，“你和爸以前一门心思在铭轩身上，欠她时间，欠她陪伴。我呆在这里这么久，不说铭轩没来，你就来了今天一次，爸连人影都没有。你们把三七晾在医院里，今天来医院掉眼泪算什么？出事那天你找她要钱干什么？她还算是你们的孩子吗？”
　　你还来找我这个大女儿干什么？
　　陈白芷说到最后的声音都开始颤抖。
　　“我知道。这，这三七她也没给啊。大女儿啊，帮帮妈妈。”王春玲像是没听到陈白芷的话，又低着声说了几句。
　　陈白芷突然庆幸肇事者是个不缺钱还愿意配合的。因为她现在只能让自己的小家庭过上不愁没钱的生活。
　　她认命地低头，“回去我转你卡上。转多少就是多少，多了没有。还有，你们以后别找三七。”
　　王春玲听到这话撇撇嘴，“怎么不找啊。三七要是没出事，也可厉害了。都不用我操心铭轩的事了。”
　　王春玲到底还是没说出口，她对着陈白芷笑着，堆起满脸褶子，看着陈白芷离开。
　　陈白芷踩着砖线，喃喃自语道：
　　“三七，姐这两天累了。妈她今天来了，她来陪你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