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谈判专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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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八点的阳光，堪堪越过市局大楼的玻璃幕墙，斜斜切进心理与行动分析部的办公区。
工位间的隔板上，贴着密密麻麻的案件侧写报告与嫌疑人心理画像，白板上用红黑马克笔标注着未侦破案件的时间线，角落里的咖啡机嗡嗡作响，飘出醇厚的苦香。
晚意踩着打卡机的最后一声提示音冲进来，浅棕色格子西装衣角蹭过同事堆在桌边的卷宗，另一只手稳稳拎着一个印着碎花的保温桶——那是妈妈凌晨起来熬的养胃小米粥，还温温热着。她刚把保温桶塞进桌底的保温袋里，部门主任老李就拿着一叠文件走过来，指节敲了敲她的桌面：“小向，城东那起纵火案的嫌疑人，预审那边拿不下，你去审审。这小子咬死了是意外，监控却拍着他案发前在现场徘徊了三次。”
晚意颔首，接过卷宗快步走进讯问室。
铁栅栏后的少年不过十七岁，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手指反复摩挲着裤缝，眼神躲闪，却在抬眼时，刻意露出几分桀骜的狠劲。
“我都说了，是烟头没掐灭，不关我的事。”他梗着脖子，声音却发飘。
晚意没急着翻卷宗，只将一杯温水推到栅栏前，目光平静地落在他的手指上：“你左手食指和中指的指腹有薄茧，是长期握笔的痕迹，虎口却有新的燎泡——不是烟头烫的，是长时间捏着打火机防风罩，被火焰烤出来的。”
少年的身子猛地一僵，攥紧的手指微微颤抖。
“案发前三天，你去五金店买了助燃剂，登记的理由是‘给爷爷的柴火垛引火’，但你爷爷的户籍地址，三年前就拆迁成了绿化带。”晚意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你徘徊的三次，第一次是踩点，第二次是确认消防通道的位置，第三次，是在犹豫要不要动手。”
“你胡说！”少年低吼，眼眶却红了，“那是我家的老房子，我凭什么要烧……”
“因为拆迁款。”晚意打断他，指尖点在卷宗的某一页，“你父母离婚后，把拆迁款全拿去给你弟弟买了学区房，你跟着奶奶挤在出租屋，连高中的择校费都凑不齐。你恨他们，却又舍不得真的毁掉那栋装满你童年的房子，所以你特意选了凌晨两点，选了火势最容易被控制的厨房下手——你不是要纵火，你是要求救。”
最后两个字落下时，少年紧绷的脊背轰然垮塌。他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漏出来：“他们都忘了……那房子里还有我的奖状，还有奶奶给我做的秋千……”
晚意沉默地看着他，直到他的哭声渐渐平息，才轻声道：“情绪的出口有很多种，不是只有毁掉一切，才能被看见。”
讯问室的门被推开，老李冲晚意比了个大拇指。晚意走出去时，阳光刚好落在她的桌子上，桌底的保温桶里，小米粥的香气悄悄漫出来。
午休铃响时，办公区瞬间热闹起来。外卖袋堆了半张会议桌，炸鸡的酥脆香、火锅的辛辣香混着奶茶的甜香，勾得人胃里直泛酸。晚意拎着自己的碎花保温桶，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掀开盖子，清清淡淡的小米粥香飘出来。粥熬得糯软，上面卧着一颗溏心蛋，是妈妈特意给她养胃的方子。
隔壁工位的小林端着一份炸鸡套餐凑过来，把油滋滋的鸡翅往她面前递：“晚意，来一块？刚炸的，香得很，你天天喝粥，太可怜了。”
晚意盯着那金黄焦脆的鸡翅，咽了咽口水，她原本想摇头，手却先一步不受控制地伸了过去，捏起一块塞进嘴里。酥脆的外皮咬开，鲜嫩的肉汁溢出来，香得她眼睛都眯了起来。
“就一块啊，”她含糊地嘀咕，“我妈知道了要骂我的。”
小林嗤笑一声，掏出手机：“快来快来，看最新的访谈！江彻的！他可是从来不接综艺，这次是剧组为了宣传新片安排的双人访谈，搭档还是禾糯——就是你之前破的那起凶杀案，顶替原女主上位的那个小姑娘，现在人气高得离谱！”
晚意咬着鸡翅的动作顿了顿，她嘴上没说什么，眼神却黏在了屏幕上。
画面里的江彻穿了件黑色丝质衬衫，领口松松垮垮地敞着两颗扣子，露出一条精致的银色项链。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骨子里的沉稳压过了少年气，坐姿挺拔，话不多，大多时候都是禾糯在接话，小姑娘软软糯糯的嗓音，衬得他的低沉回应都多了几分温度。镜头扫过两人同框的画面，禾糯说到有趣处偏头看他时，发梢轻轻扫过他的小臂，姿态亲昵又自然，完全看不出是刚合作不久的搭档。
弹幕刷得飞快，满屏都是“这俩人太配了”“冰山影帝×软萌小花，磕疯了”“禾糯眼神好甜，江彻都被她带得柔和了”的话。
同事们看得啧啧称奇：“你看禾糯那股软乎乎的劲儿，跟江彻站一起，简直是小说里的标配！”
“可不是嘛，之前那起凶杀案闹得剧组人心惶惶，换了禾糯之后，收视率反而爆了，这俩人的CP粉都快屠榜了！”
晚意默默地啃完最后一口鸡翅，指尖沾了点油星。她垂着眸，看着桌底那个碎花保温桶，粥的热气透过桶壁漫上来，却没焐热她微凉的指尖。她没搭话，只是看着屏幕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
正看得热闹，刚吃完饭回来的老李突然出现在人群身后，脸上没了平日里的笑意，神情严肃得有些吓人。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都散了，有任务了。”
办公区瞬间安静下来，刚才的喧闹声消失得无影无踪。老李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精准地落在晚意身上，语速极快地交代：“小向，莲花银行刚发生一起银行抢劫案，劫匪挟持了三名人质躲在现金柜台里，情绪极不稳定，市局点名要你过去做谈判专家。你跟那边的刑侦队配合最默契，现在立刻收拾东西出发。”
顿了顿，他补充道：“楚泽在车库等你。你们俩配合惯了，这次还是一起行动，他负责外围部署，你主攻谈判。”
晚意心头一凛，刚才因访谈节目而起的那点滞涩感瞬间被驱散，职业本能压过了所有情绪。她应声“收到”，随手抽了张湿巾擦干净指尖的油渍，抓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和随身的侧写本，又从抽屉里翻出录音笔和便携式对讲机塞进衣兜，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拖沓。
“小林，把莲花银行的平面图和周边交通数据发我手机上。”她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扬声吩咐。
电梯下行的数字不断跳动，晚意点开手机，快速浏览小林传过来的资料，指尖在屏幕上划过，眼神锐利而专注，已然切换到了全然的工作状态。
地下车库的冷风裹着汽油味扑面而来，楚泽的黑色越野车就停在阴影里，车灯亮着两束冷光。晚意拉开车门坐进去时，后座已经堆了半车的装备，楚泽正低头看着平板，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滑动。
“市局刚传过来的初步资料，”他头也没抬，把平板递过来，“劫匪一共三个，都是男性，看着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全戴着黑色的针织头套，只露出眼睛和嘴巴。进门就控制了大堂经理，动作有配合但不算娴熟，应该是临时搭伙的。他们原本想炸开保险柜，结果炸药威力没算准，只崩开一道缝，动静却引来了巡逻的民警，只能慌慌张张躲进现金区，抓了三个人质——一个柜员，两个办业务的老人。”
晚意接过平板，目光死死盯住监控截图里的画面。三人都穿着同款的灰色工装服，手里攥着砍刀和改装过的钢管，为首的那个头套下露出的眼睛布满红血丝，正烦躁地踹着柜台的门，握钢管的手腕翻转间，带着一股挥铁锹的蛮力，全然没有专业劫匪的狠戾章法。
更关键的是三人之间的互动——
为首者呵斥身后两人时，那两人下意识地往后缩，露在头套外的下颌绷得死紧，眼神却不敢与为首者对视，反而飞快地瞟了一眼保险柜的方向，那目光里藏着的不是同谋的默契，而是几分提防与算计。当其中一人不小心碰掉了柜台上的文件夹，为首者立刻恶狠狠地踹了他一脚，那人闷哼一声，眼底闪过一丝怨毒，却只敢低头攥紧砍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站在最边上的第三人，则全程缩在角落，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不定，脚边的影子都在微微发颤，分明是在权衡利弊，随时想着抽身。
“不是惯犯，临时搭伙的亡命徒。”晚意指尖点在平板屏幕上，划出三个圈，分别圈住三人的眼神落点，“你看他们的互动——没有信任，只有胁迫和猜忌。为首的想掌控全局，另外两个各怀鬼胎，一个记仇，一个怯弱，三人就是一盘散沙。”
楚泽挑眉，抬眼看向她：“有办法？”
晚意合上平板，眼底闪过一丝冷光，指尖在侧写本上写下“二桃杀三士”五个字，字迹凌厉：“等会儿到了现场，你配合我。他们的破绽，就是彼此心里那点见不得光的私心。”
楚泽瞬间领会，没再多问，只是猛地踩下油门。越野车如离弦之箭般蹿出去，轮胎摩擦地面的声响刺破车库的寂静，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远处的警笛声越来越近，尖锐得让人心脏发紧。
二十分钟后，越野车停在莲花银行对面的街角。
警戒线外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路人，几个扛着摄像机的记者正举着镜头往银行里探，直播信号的红点在镜头上明灭闪烁，手机投屏的画面里，满屏都是“人质安全吗”“劫匪什么来头”的滚动评论。楚泽下车前，特意叮嘱随行的警员：“把直播信号的声音切过来，我要听着现场动静。”
晚意理了理西装的衣领，接过楚泽递来的喊话器，指尖试了试音量。她深吸一口气，抬脚往警戒线内走，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银行玻璃门后，隐约能看到三个蜷缩的黑影。
而与此同时，市中心的影视基地化妆间里。
江彻正坐在镜子前，眼睑微垂，任由化妆师拿着眉笔在他眉骨上细细勾勒。助理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单手刷着手机，屏幕里跳出的直播画面没关声音，记者嘈杂的解说声断断续续飘过来。
“……莲花银行突发抢劫案，三名劫匪挟持三名人质躲入现金区，目前警方已封锁现场，谈判专家已抵达现场，准备与劫匪交涉……”
“谈判专家”四个字落进耳里的瞬间，江彻原本假寐的双眼猛地一颤，随即倏然睁开。
那双漆黑的眸子骤然锐利起来，视线直直地撞进镜子里，落在自己映出的脸上，又极快地偏过，看向助理亮着的手机屏幕。
化妆师的手顿在半空中，眉笔的笔尖堪堪擦过他的眉峰，留下一道极浅的印子。
直播画面里，警戒线拉得笔直，人群被拦在数米之外，一个纤细身影正缓步走向银行大门，阳光落在她的发顶，勾勒出一圈极淡的光晕。
江彻的指尖无声地收紧，指腹抵在化妆台冰冷的边缘，力道重得仿佛要嵌进去。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谈判专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