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参量之钥》清予笙

10、心弦共振

　　接应点最终是顾卿言父亲留下的那间老城区隐蔽实验室。这里比想象中更大，设备虽然陈旧，但维护得极好，弥漫着机油、灰尘和旧纸张混合的气味，还有一种属于过去时代的、沉静的学术氛围。
　　惊魂甫定，林薇迅速进入状态，与顾卿言、时绾音开始检查设备和讨论安全协议。姜憬则与谢璟珩在外围布置警戒。沈晚瑶站在实验室中央，看着这群因她而聚集在一起、各怀绝技却又各自背负过往的人，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感激，有压力，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依赖。
　　“喝点热水。”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沈晚瑶转头，看到姜鹤不知何时也来了，他端着一杯温水，脸上是少有的、不加掩饰的担忧，阳光般的笑容被凝重取代。“我哥不让我来，说我碍事，”他撇撇嘴，但眼神认真，“但我得看着你平安。”
　　沈晚瑶接过水杯，指尖碰到他的，温暖稍纵即逝。“谢谢。”她轻声说。姜鹤的热情直接而纯粹，像一团火，在她被谜团和危险冻结的内心角落，投下一片明亮的暖意。
　　实验室一角，顾卿言正与林薇低声讨论着什么。他似乎察觉到沈晚瑶的目光，抬眼望来，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静如深潭，几不可察地对她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谈话。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种锚，理性、稳定，在混乱中提供着方向和安全感。沈晚瑶想起他那些关键时刻递来的线索和警告，想起陈教授说他像他父亲一样善于幕后布局。这种被默默守护、被深刻理解的感觉，不同于姜鹤灼热的关怀，却同样在她心中留下印记。
　　稍晚些时候，陆南星竟然也设法找到了这里。他背着吉他，脸上带着惯有的温润笑意，但眼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我听说你们遇到了点‘噪音干扰’，”他幽默地说，将吉他盒放在一旁，“或许，真正的‘音乐’能帮你们屏蔽掉那些不和谐的频率。”他没有多问细节，只是用他的方式表达支持。他调试了一下实验室角落里一台老旧的音响，播放起一首旋律空灵深邃的纯音乐。“这是我为《星辰碎片》续篇写的初稿，叫《共振废墟》。”音乐在实验室流淌，奇异地抚平了紧绷的神经。陆南星的浪漫和艺术家的敏锐，总能为冰冷的科学世界带来一丝慰藉和灵感。
　　夜深了，大部分人都暂时离开或轮休，实验室里只剩下沈晚瑶、时绾音和坚持要留下守夜的姜憬。
　　时绾音在计算机前进行最后的数据模拟校验，姜憬则在门口附近安静地擦拭着一把看起来颇为专业的多功能工具钳（沈晚瑶后来才知道，姜憬在大学前接受过系统的安全防卫训练）。
　　沈晚瑶走到姜憬身边，轻声问：“姜鹤他……”
　　“我让他回去了，他留在这里情绪容易激动，反而不好。”姜憬抬头看她，灯光在他深邃的眼中投下阴影，“吓到了吗？”
　　沈晚瑶诚实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害怕，但更多的是……觉得把大家都拖进来了。”
　　“不是你拖我们进来，”姜憬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是我们选择站在这里。为了真相，也为了……”他停顿了一下，移开视线，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保护重要的东西。”
　　重要的东西。沈晚瑶的心微微一颤。她想起咖啡馆里他沉静的目光，图书馆里无声的陪伴，还有此刻他守在这里的身影。姜憬的感情像深海，表面平静，内里却蕴藏着巨大的力量和温度。
　　“我父亲笔记里提到西域Site-7，”沈晚瑶拿出那张纸页，“和谢璟珩发现的遗址吻合。那里可能是一个早期的‘谐振本源’观测站。如果能去那里……”
　　“太危险。”姜憬立刻反对，“傅深肯定也盯着那里。而且那种地方，未知因素太多。”
　　“我知道危险，”沈晚瑶迎上他的目光，“但我父亲留下的线索指向那里，也许那里有控制或安全激发‘Θ’参量的关键信息。我们不能一直被动防守，姜憬。”
　　两人对视着，实验室里只有机器低低的嗡鸣和时绾音敲击键盘的声音。姜憬看到她眼中的倔强，那和她父亲如出一辙的、对真理不顾一切的追求。最终，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如果你决定了，我会安排。但必须做好万全准备，而且，”他认真地看着她，“我要一起去。”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近乎守护者的承诺。沈晚瑶感到心头有什么东西轻轻融化了，一种暖流夹杂着酸涩涌上来。她点了点头，低声道：“谢谢。”
　　接下来的几天，在高度警戒和密集准备中度过。谢璟珩通过他的渠道搞到了西域Site-7遗址非公开区域的详细地形图和有限的历史勘探数据。林薇利用她在量子信息中心的资源，悄悄制作了几个能干扰特定频段监控和通信的小型设备。时绾音和顾卿言则全力优化实验方案，试图在出发前，在这个临时实验室里尽可能多地验证“Θ”参量的基础激发模型。
　　这期间，沈晚瑶与几位男性的互动，在高压环境下呈现出更微妙的状态。
　　姜鹤几乎每天都会变着法子送来各种东西——有时是热腾腾的餐点，有时是搞笑的小玩具，有时只是发来一大堆乱七八糟但充满生活气息的信息和照片。“晚瑶，别忘了吃饭！”“看，学校里的流浪猫生崽了，像不像一团团毛线球？”“我哥是不是又板着脸了？别理他，他小时候就这样闷骚。”……他的存在，像一缕不断试图钻入厚重云层的阳光，笨拙却真诚地想要驱散她心头的阴霾。
　　顾卿言则相反，他的话更少了，但每次开口都直指要害。他会默默修正她计算中的瑕疵，会在她疲惫时递上一份精准的文献摘要，会在深夜她对着西域地图发呆时，突然指出一条可能的隐藏路径或地质风险点。他的智慧像最精密的仪器，冷静地扫描着一切混乱，提供最优解。偶尔，当他专注地调试设备，额发垂下，侧脸在仪器荧光下显得格外清晰时，沈晚瑶会感到一阵短暂的心跳失序。
　　陆南星又来过一次，带来一把改装过的、能发射特定声波频率的吉他拨片。“一点小礼物，也许在‘废墟’里能用上。”他笑着说，然后为她即兴弹奏了一小段旋律，音符在空旷的实验室里跳跃，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他看她的眼神，温柔中带着探究，仿佛在透过她，凝视着那个与他的音乐产生神秘共鸣的未知领域。
　　秦子书和苏沐辰也分别以他们的方式表达了关心。秦子书拍着胸脯说他的“兄弟们”随时可以帮忙“撑场子”，而苏沐辰则发来一份他整理的、关于古代文明中“能量圣地”传说与地理特征的交叉分析报告，严谨而富有启发性。
　　最让沈晚瑶感到意外的是谢璟珩。这个最初以考古者和情报提供者身份出现的男生，在共同准备西域之行的过程中，展现出超越年龄的沉稳和果决。他熟悉野外生存，精通各种设备，分析情报时思路清晰冷酷。一次，在讨论遗址可能存在的机关或隐藏结构时，他随手画出的剖面图精准得令人惊叹。当他的目光偶尔从地图移向沈晚瑶，那双锐利的眼睛里会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类似认可或关切的光芒，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感情像暗流，在危机四伏的表象下悄然涌动。沈晚瑶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清晰分辨，她对姜憬的依赖、对姜鹤的心软、对顾卿言的钦佩、对陆南星的欣赏，以及对谢璟珩逐渐增长的信任，究竟哪一种是纯粹的友谊或战友情，哪一些又掺杂了更私密的心动。尤其是在深夜独自面对父亲笔记本和那些沉重责任时，她渴望的，有时是一个温暖的拥抱，有时是一句冷静的分析，有时是无声的陪伴，有时则是一段能让她暂时逃离的音乐。
　　出发前往西域Site-7的前一晚，一切准备就绪。最终前往的小队确定为：沈晚瑶、姜憬、顾卿言、谢璟珩、时绾音五人。林薇留守后方负责通信支持和干扰对方可能的远程监控。陆南星提供了一件据说能产生特殊谐波的小型装置，以备不时之需。
　　沈晚瑶独自走到实验室外的老旧阳台。夜色已深，城市边缘的星空比市中心清晰许多。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姜憬。他没有说话，只是递给她一件薄外套。
　　“紧张吗？”他问，声音在夜风中显得很轻。
　　“嗯。”沈晚瑶坦诚，“怕找不到答案，更怕找到的答案是我们无法承受的。也怕……连累大家。”尤其是你，她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
　　“我父亲曾经说，探索未知本身就是最大的意义，即使代价沉重。”姜憬望着星空，“我相信他，也相信你父亲的选择。而现在，我相信你。”
　　他转过头，看着她。夜色中，他的轮廓显得格外深邃。“沈晚瑶，你不是负担。你是我们聚集在这里的原因，也是我们前进的方向。”
　　他的话，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荡开层层涟漪。沈晚瑶感到眼眶微热。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屏幕亮起，是顾卿言发来的一份最新分析摘要，关于Site-7遗址可能存在的“谐振节点”的预测坐标。紧随其后，姜鹤的信息也跳了出来：“晚瑶，我做了好多能量棒！明天塞你包里！一定要平安回来啊！(>ω<)”
　　紧接着，陆南星分享了一首名为《星辰引路》的纯音乐片段，留言：“愿旋律指引方向。”苏沐辰发来一句古文：“穷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践其实。”连秦子书也发来一个“加油！必胜！”的夸张表情包。
　　沈晚瑶握着手机，看着身边沉默却坚实的姜憬，又望向实验室窗户内，顾卿言和时绾音仍在屏幕前工作的剪影，以及正在检查装备的谢璟珩。
　　心中那团关于感情的迷雾并未散去，反而更加浓重。但此刻，另一种更清晰、更强大的情感占据了上风——那是被信任、被支持、被守护的温暖，以及与他们并肩面对未知命运的坚定。
　　西域之行，不仅是对父亲研究真相的追寻，是对“Θ”参量秘密的探索，也将是她与这些闯入她生命的男人们，在极端环境下情感羁绊的一次严峻考验。前路莫测，但至少此刻，她并非独自一人。心弦已被拨动，共振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