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的修仙日记:以下犯上》下月寻欢

5、第5章:情劫深种，正邪之间

　　银玥被安置在清月峰西侧的听竹轩养伤。
　　这本是百年前林晚秋的居所，自她殒落后便一直空置，只定期有杂役弟子打扫。楚月寒站在院门前，望着那扇熟悉的竹门，指尖冰凉。
　　“阿月姐姐不进去坐坐吗？”银玥倚在门边，竖瞳映着楚月寒苍白的脸。
　　“……你好好休息。”楚月寒转身欲走。
　　“你在怕什么？”银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轻得像叹息，“怕看到晚秋姐姐留下的痕迹，还是怕想起……你亲手推开她的那一天？”
　　楚月寒的脚步僵住了。
　　竹影摇曳，沙沙作响。百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场秘境雨夜，林晚秋紧紧抓着她的手说“我们一起走”，而她挣开了，因为“忘情道”需要断情绝欲。
　　三个时辰后，她找到林晚秋时，只剩一具冰冷的尸体，和半枚染血的月牙佩。
　　“我不……”楚月寒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你不敢承认，百年来用‘忘情道’麻痹自己。”银玥走到她面前，银蓝色的长发在月光下流淌，“但现在呢？那个叫洛熙的小姑娘，你也打算用同样的方式推开吗？”
　　楚月寒猛地抬头，眼中血色翻涌：“这与她无关！”
　　“真的无关吗？”银玥轻笑，那笑意却冷，“月华佩认主，非血脉至亲或心神交融者不能共鸣。她与你道韵相连至此，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楚月寒踉跄后退一步，唇角又溢出血丝。
　　月华佩的反噬越来越重了。自从银玥出现，自从那段被封印的记忆开始松动，她百年修筑的“忘情道基”正从内部一寸寸龟裂。
　　“阿月姐姐，你修错了道。”银玥的声音忽而柔软下来，带着年幼时的那份依赖，“晚秋姐姐若在天有灵，绝不会希望你变成如今这般……冰封自己的人。”
　　楚月寒闭目，袖中手指深深掐入掌心。
　　血珠滴落，在青石板上绽开细小的红梅。
　　“我的事，不必你管。”她最终只留下这句话，化作一道霜影消失在竹林深处。
　　银玥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竖瞳中闪过一丝复杂。她从怀中取出那半枚断裂的月牙吊坠，指腹轻轻摩挲着参差不齐的裂口。
　　“晚秋姐姐，我该告诉她真相吗……”她低声自语，“那个叫洛熙的孩子，会不会……步你的后尘？”
　　夜风穿竹而过，似有若无的叹息。
　　---
　　与此同时，主峰议事殿内气氛凝重。
　　“妖族公主留在清月峰，终究是祸患。”执法长老面色沉肃，“今日妖族使者已至山门外，要求我们交出银玥，声称她是杀害妖族二王子的凶手。”
　　林耀立于殿下，眉头紧锁：“银玥姑娘伤势未愈，若此时交出，等于送死。况且她说自己是遭陷害……”
　　“她一面之词，如何取信？”剑峰峰主冷声道，“妖族内乱本与我等无关，何必蹚这浑水？依我看，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将人交出去，还能换边境十年太平。”
　　“不可。”掌门缓缓开口，“银玥手握九尾狐族印，乃正统王储。若她所言属实，妖族如今掌权者是靠弑亲篡位，我等助纣为虐，岂非违背道义？”
　　“可若因此引发两族战火……”丹符峰峰主忧心忡忡。
　　大殿陷入沉默。
　　窗外，乌云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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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月峰主殿内，洛熙正对着炉火发呆。
　　小锅里炖着“宁神百合汤”，本该用文火慢熬三个时辰，可她已经盯着跳跃的火苗看了半个时辰，连汤沸了都没察觉。
　　“师妹，汤溢出来了。”温和的声音响起。
　　洛熙猛然回神，手忙脚乱地揭锅盖，却被蒸汽烫得“嘶”了一声。宋子玉及时递来一块冰帕，又抬手熄了炉火。
　　“心神不宁，可是在担心楚师叔？”宋子玉在她对面坐下，将几株草药放入研钵。
　　洛熙低头包扎手指，闷闷地“嗯”了一声。
　　从秘境回来已经五天，师尊再没踏出过闭关的静室。她去送过三次饭，食盒都原封不动放在门外。月华佩上的裂痕越来越深，她每晚都能感应到静室内紊乱的灵力波动。
　　“师尊的道……是不是要出问题了？”她小声问。
　　宋子玉研磨草药的动作顿了顿。他抬眼看向静室方向，那里笼罩着一层肉眼可见的冰霜结界——那是楚月寒灵力失控的征兆。
　　“楚师叔修‘忘情道’百年，道基深厚。但大道至情，强行断绝七情六欲，终究违背天道。”他斟酌着词句，“如今心劫反噬，是劫难，或许……也是契机。”
　　“契机？”
　　“破而后立。”宋子玉轻声道，“若她能勘破情关，或许能寻到真正属于自己的道。”
　　洛熙握紧了怀中的月华佩。玉佩灼烫，像一颗不安跳动的心。
　　“三师兄，”她忽然抬头，眼睛亮得惊人，“我想帮师尊。”
　　宋子玉一怔：“你……”
　　“我知道我很弱，只是个凝元期的小弟子。”洛熙站起来，握紧拳头，“但我有‘通明道体’，我能感应到师尊的痛苦。而且……”
　　她从储物袋里掏出那枚银玥给的本命鳞，鳞片在烛火下流转着幽蓝光泽。
　　“银玥说，百年前的事有蹊跷。如果我能查清真相，是不是就能解开师尊的心结？”
　　宋子玉神色严肃起来：“洛师妹，此事牵连甚广，涉及宗门秘辛甚至两族纷争。你贸然插手，恐有危险。”
　　“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尊这样下去！”洛熙眼眶红了，“她一个人扛了百年，现在道基都要碎了……我想为她做点什么，哪怕只是一点点！”
　　少女眼中的坚定，让宋子玉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刚入门时，也曾见过楚月寒一面。那时的清月峰主比现在更冷，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玉雕，眼中空寂一片。
　　直到洛熙出现，那双眼才开始有了波澜。
　　“你若执意要查，需答应我三件事。”宋子玉最终松口。
　　“师兄你说！”
　　“第一，不可擅自行动，凡事与我商议。”
　　“第二，绝不可让大师兄和二师兄知道——他们立场特殊，知道了反而为难。”
　　“第三……”宋子玉凝视着她，“护好自己。你若出事，楚师叔怕是真要道心崩毁了。”
　　洛熙用力点头：“我答应！”
　　窗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两人同时噤声。宋子玉迅速收起药钵，洛熙则装作盛汤的模样。
　　门被推开，夏鸣轩抱剑立在门外，剑眉微挑：“大半夜不修炼，在这儿开小灶？”
　　“二师兄！”洛熙挤出笑容，“我炖了汤，你要喝吗？”
　　夏鸣轩走进来，扫了一眼宋子玉，又看向洛熙微红的眼眶，冷哼一声：“少来。我刚从主峰回来，掌门下令，即日起清月峰禁止外人出入——包括我们几个。”
　　洛熙手一抖，汤勺掉进锅里。
　　“为什么？”
　　“妖族使者施压，说我们私藏凶手。”夏鸣轩坐下，自己盛了碗汤，“掌门顶住了压力，但条件是我们必须‘避嫌’。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和大师兄都不能上清月峰了。”
　　他喝了口汤，顿了顿：“不过，如果有人需要帮忙……传讯符还是能用的。”
　　这话说得别扭，但意思明确。
　　洛熙心头一暖：“谢谢二师兄。”
　　“谢什么，我又没说要帮你。”夏鸣轩别过脸，“只是看你炖汤手艺还行，不想以后没得喝而已。”
　　宋子玉失笑，摇摇头。
　　夜深了，两位师兄先后离开。洛熙收拾好厨房，却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抱着食盒又来到了静室外。
　　结界依旧冰冷坚固，门扉紧闭。
　　她将食盒放在石阶上，盘腿坐下，从怀里掏出月华佩。玉佩上的裂痕已经蔓延到中心，像一张破碎的蛛网。
　　“师尊，”她对着门轻声说，“我知道您能听见。”
　　静室内，楚月寒端坐于寒□□上，周身冰霜蔓延。她听到了洛熙的声音，睫毛微颤，却没有睁眼。
　　“银玥跟我说了一些百年前的事……我不懂什么大道至理，也不明白‘忘情道’到底有多难修。”
　　洛熙的声音透过结界，有些模糊，却一字一句敲在楚月寒心上。
　　“我只知道，师尊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有光。您教我认灵草的时候，手指很温柔。还有在思过崖，您抱着我说‘为师的道是你’的时候……我的心跳得好快。”
　　她握紧玉佩，眼泪滴在手背上。
　　“如果修道要斩断这些，那这道……不修也罢。”
　　楚月寒浑身剧震，喉头涌上腥甜。
　　“师尊，我不知道晚秋师叔对您有多重要。但我想告诉您……现在，此刻，清月峰上有一个叫洛熙的小徒弟，她也很重要您。”
　　“所以请您，不要一个人扛着。”
　　“我在这里，一直在这里。”
　　话音落下，静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就在洛熙以为师尊不会回应时，结界忽然波动了一下。
　　门开了一条缝隙。
　　一只苍白冰冷的手伸出来，轻轻放在她头顶，揉了揉。
　　动作很轻，很快收了回去。
　　门重新关上。
　　但洛熙看到了——师尊的手指上，全是凝结的血痂。
　　而她怀中的月华佩，裂痕停止了蔓延。
　　月光破云而出，洒在清月峰的竹林间。
　　洛熙抱着食盒，在静室外坐了一夜。
　　这一夜，楚月寒没有入定。她只是静静坐在黑暗中，听着门外少女平稳的呼吸声，感受着月华佩传来的、微弱却坚定的暖意。
　　百年冰封的心湖，终于裂开了第一道真正的缝隙。
　　有光透了进来。
　　禁止令下达的第七日，洛熙找到了突破口。
　　这日清晨，她照例去给银玥送药，却发现听竹轩内空无一人。桌上一张字条，银玥特有的娟秀字迹：
　　“我去查些旧事，三日内归。勿念。——玥”
　　字条旁，放着一枚墨玉令牌，上面刻着“藏书阁三层·甲字七号”。
　　藏书阁三层，那是存放宗门秘史和禁术典籍的地方，寻常弟子根本进不去。但有了这枚令牌……
　　洛熙握紧令牌，心跳加速。
　　银玥在帮她。
　　她没有犹豫，当即下山直奔藏书阁。守阁长老查验令牌后，深深看了她一眼，挥手放行。
　　“三层多为尘封旧卷，阴气重，莫要久留。”
　　“是，多谢长老。”
　　三层阁楼比想象中更暗。没有窗户，只有墙壁上镶嵌的夜明珠发出幽绿的光。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纸张和灰尘的味道，书架高耸至顶，密密麻麻的卷宗按编号排列。
　　甲字七号在最深处。
　　洛熙举着照明珠，小心翼翼穿过书架间的窄道。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回荡。
　　终于，她找到了那个标记着“甲七”的青铜匣子。
　　匣子没有锁，但表面覆盖着一层薄冰——是师尊的月华灵力残留。这冰封了百年，至今未化。
　　洛熙深吸一口气，将月华佩贴在冰层上。
　　同源的灵力产生共鸣，冰层“咔嚓”裂开细纹，渐渐消融。她打开匣子，里面整齐码放着十几卷玉简。
　　最上面一卷，标签写着：
　　“庚辰年秘境异变调查录·绝密”
　　庚辰年，正是百年前。
　　洛熙展开玉简，神识沉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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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录者：执法堂第七代长老·清虚
　　时间：庚辰年九月初七
　　事件：迷雾秘境第三次探索队全员失踪。成员：凌云子（金丹圆满）、楚月寒（金丹后期）、林晚秋（金丹中期）、另内门弟子五人。
　　九月初十，仅楚月寒一人重伤返回，神志不清。言秘境深处现上古魔魂，其余人皆陨落。
　　九月十二，楚月寒苏醒，所述与先前矛盾。称晚秋为救她而死，凌云子下落不明。
　　疑点：
　　1. 楚月寒带回的半枚月牙佩，检测到除她与晚秋外第三人的灵力残留（属性不明）
　　2. 秘境入口处空间波动异常，似有强行传送痕迹
　　3. 凌云子本命魂灯未灭，但光芒极微弱，位置无法追踪
　　处置：
　　·对外宣称探索队全员罹难，立衣冠冢
　　·楚月寒因道心受创，准其闭关
　　·秘境永久封闭，待查
　　---
　　洛熙看得脊背发凉。
　　凌云子的魂灯没灭？那他还活着？如果活着，这百年他在哪里？为什么宗门要对外宣称他死了？
　　她继续翻看下面的卷宗。
　　庚辰年十月记录：
　　楚月寒闭关前，曾秘密求见掌门，呈上一物（未记录为何物）。掌门观后神色大变，命封存于禁地，严禁外传。
　　庚辰年腊月记录：
　　妖族九尾狐族派使者来访，询问林晚秋之事（晚秋生母为妖族，此事仅少数人知）。掌门以‘人族内务’为由搪塞。
　　辛巳年三月记录：
　　楚月寒出关，性情大变，申请修‘忘情道’。准。
　　一卷卷看下来，疑点越来越多。
　　洛熙注意到，所有记录中完全没有提到“魔魂”的具体情报，也没有后续调查。一桩涉及金丹弟子陨落的大事，竟然就这么草草了结，仿佛有人刻意按下。
　　她正想继续翻找，照明珠的光忽然暗了一下。
　　不对，不是珠子暗了——是周围的黑暗在吞噬光线。
　　洛熙猛地抬头，发现书架间的阴影正无声蠕动着，像有生命的活物，朝她缓缓包围过来。
　　“谁？！”她厉声喝道，同时捏紧了月华佩。
　　阴影没有回答，只是越逼越近。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熟悉的、阴冷诡谲的气息——
　　和秘境中那些幽冥卫一模一样！
　　洛熙毫不犹豫捏碎了银玥给的本命鳞。
　　银蓝光芒炸开的瞬间，阴影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骤然退散。但就在光芒消散前的一刹那，洛熙看到了阴影中一闪而过的那张脸——
　　一张布满黑色魔纹、却依稀能看出昔日俊朗轮廓的脸。
　　凌云子！
　　“找到你了……”嘶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充满恶意，“楚月寒的小徒弟……”
　　洛熙转身就跑！
　　她冲下楼梯，撞开阁门，头也不回地往清月峰方向狂奔。身后阴冷的气息如影随形，但似乎忌惮着什么，始终没有真正追上。
　　直到踏入清月峰的结界范围，那股被窥视的感觉才骤然消失。
　　洛熙扶着山道旁的青松，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后背。
　　她怀里揣着那卷最重要的玉简，手指还在发抖。
　　刚才那张脸……真的是凌云子吗？如果他还活着，且已入魔，为什么百年间毫无动静？他又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藏书阁？
　　无数疑问在脑中翻腾。
　　但她没有时间细想了——怀中的月华佩忽然烫得惊人！
　　洛熙抬头望向峰顶，只见师尊闭关的静室方向，冰蓝色的灵力冲天而起，却在半空中骤然崩碎，化作漫天光雨！
　　“师尊——！！！”
　　她疯了一样往山上冲。
　　---
　　静室内，楚月寒倒在寒□□边，银发散乱，霜衣被鲜血浸透。她周身的月华灵力失控暴走，在室内掀起凛冽的冰风暴，墙壁地面凝结出厚厚的霜花。
　　“晚秋……”她喃喃着，眼神涣散，“对不起……我不该推开你……”
　　百年前的画面在眼前反复闪回。
　　雨夜，林晚秋拉着她的手，眼中含泪：“月寒，跟我走，我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她挣开了。
　　“我修的是忘情道。”
　　那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三个时辰后，她在秘境深处的祭坛找到林晚秋。挚友躺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柄刻着魔纹的匕首，手中紧握着半枚月牙佩。
　　而祭坛中央，凌云子站在那儿，脸上爬满黑色魔纹，朝她咧嘴一笑：
　　“师妹，你来了。晚秋不听话，我只好送她一程。你要不要……也来陪她？”
　　她拔剑，与入魔的师兄死战。最后以重伤为代价，催动秘法将凌云子封印在秘境深处，自己也灵力枯竭昏迷。
　　醒来时，已在宗门。
　　掌门告诉她：对外宣称全员罹难，包括凌云子。此事牵扯太深，若传出去，不仅宗门声誉受损，还可能引来魔道觊觎那尊上古魔魂。
　　她沉默了三天，然后申请修“忘情道”。
　　斩情绝欲，就能忘记痛苦，忘记愧疚，忘记晚秋死前最后看她的那个眼神。
　　可是百年了，她从未真正忘记。
　　“师尊！”洛熙的声音穿透冰风暴，“师尊醒醒！我是洛熙！”
　　楚月寒涣散的瞳孔微微聚焦。
　　她看到少女不顾一切冲进灵力乱流中，手臂脸颊被冰刃划出道道血痕，却还是拼命朝她爬过来。
　　像一团火，莽撞地闯进她冰封的世界。
　　“熙……儿……”
　　“师尊！抓住我的手！”洛熙终于够到她的衣角，紧紧握住那只冰冷的手，“我在这里！您看看我！”
　　掌心传来真实的温度。
　　楚月寒混乱的灵力，奇迹般地开始平复。
　　冰风暴渐歇，室内温度回升。洛熙将她扶起，靠在自己怀里，用袖子擦去她脸上的血污。
　　“没事了，师尊，没事了……”她声音发颤，眼泪滴在楚月寒额头上。
　　楚月寒抬起沉重的眼皮，看着少女哭花的脸。
　　这张脸，和记忆中的林晚秋一点点重叠。
　　晚秋也总是这样，明明自己受了委屈，却先来安慰她。
　　“对不起……”楚月寒哑声说，不知是在对谁道歉。
　　“不要道歉。”洛熙摇头，将她抱得更紧，“师尊没有错。错的是伤害晚秋师叔的人，是那个入魔的凌云子！”
　　楚月寒浑身一震：“你……怎么知道？”
　　“我去了藏书阁，看了卷宗。”洛熙从怀里掏出那卷玉简，“师尊，凌云子还活着，他刚才在藏书阁袭击我！”
　　楚月寒瞳孔骤缩。
　　她挣扎着坐起来，抓过玉简快速浏览。当看到“凌云子本命魂灯未灭”那行字时，她脸上血色尽失。
　　“他逃出来了……百年封印，终究困不住他……”
　　“师尊，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洛熙握住她的手，“晚秋师叔真的是为他所害吗？那尊上古魔魂又是什么？”
　　楚月寒闭目，良久，才缓缓开口。
　　那是她百年来，第一次对人完整讲述那段往事。
　　从秘境发现上古魔魂封印地，到凌云子受魔魂诱惑主动入魔，再到晚秋为保护她而惨死，最后她拼死封印凌云子……
　　每一个细节，都浸透着血与痛。
　　“晚秋临终前，将半枚月牙佩塞给我，说‘去找银玥，她母亲知道真相’。”楚月寒声音嘶哑，“但我出关后，妖族那边传来消息，银玥的母亲——九尾狐族长公主，已在政变中被杀。线索……断了。”
　　洛熙心脏狂跳：“银玥知道吗？”
　　“她那时年幼，未必清楚全部。”楚月寒摇头，“但我能感觉到，她这次逃来人族，不仅是避祸，更是想查清母亲当年的死因。”
　　一切串联起来了。
　　百年前的秘境惨案，晚秋之死，凌云子入魔，妖族政变，银玥母亲被杀……
　　这背后，有一张巨大的网。
　　“师尊，”洛熙忽然问，“当年晚秋师叔让您去找银玥的母亲，是希望您做什么？”
　　楚月寒怔住了。
　　这个问题，她百年间从未细想过。晚秋临终前眼神急切，像是要传达某个至关重要的信息，但当时她重伤濒死，只记住了前半句。
　　“我不知道……”她喃喃。
　　“或许银玥知道。”洛熙眼睛亮起来，“她给我的藏书阁令牌，显然是有备而来。师尊，等她回来，我们问清楚！”
　　楚月寒看着少女眼中跳动的火焰，那颗冰封了百年的心，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有光，有温度，还有……希望。
　　她抬手，轻轻抚上洛熙的脸颊。
　　“熙儿，”她轻声说，“谢谢。”
　　谢谢你闯进我的世界。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洛熙握住她的手，贴在脸边，眼眶又红了：“师徒之间，说什么谢……”
　　话未说完，窗外传来急促的破空声。
　　一道传讯符穿透结界，悬在两人面前炸开，化作夏鸣轩焦急的声音：
　　“洛熙！银玥在回宗途中遭伏击，重伤失踪！现场有魔气残留——是凌云子！”
　　楚月寒猛地站起，又因灵力虚浮踉跄一步。洛熙扶住她，两人对视，眼中是同样的震惊与决绝。
　　百年恩怨，终将了结。
　　而这一次，她们不再孤单。
　　清月峰的晨雾被剑气撕裂。
　　楚月寒御剑立于半空，霜衣猎猎，银发飞扬。她脸色依旧苍白，但眼中冰封百年的死寂已被某种凛冽的锋芒取代。
　　洛熙站在她身后，紧紧抱着师尊的腰——以她凝元期的修为，本无法长时间御剑，但楚月寒用月华灵力将她护在怀中。
　　“师尊，您的伤……”
　　“无妨。”楚月寒声音平静，“百年旧债，该清算了。”
　　她指间捏着一枚染血的银蓝色鳞片——那是银玥的本命鳞，夏鸣轩在伏击现场找到的。鳞片上残留的魔气，与百年前秘境中如出一辙。
　　凌云子，果然是他。
　　剑光划破长空，直指青岚宗以西三千里处的“黑风峡谷”——传讯符最后标记的位置。
　　途中，洛熙将藏书阁所见详细告知。楚月寒越听，面色越沉。
　　“当年掌门封存之物，应是晚秋从秘境带出的关键证据。”她冷声道，“凌云子袭击藏书阁，必是为了销毁线索。但他没想到，你会先一步取走卷宗。”
　　“所以他转而伏击银玥，想从她口中逼问情报？”洛熙猜测。
　　“不止。”楚月寒摇头，“银玥的母亲是当年少数知情人之一。凌云子留她百年不杀，或许是因为她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不知道。”楚月寒眸光幽深，“但一定与那尊上古魔魂有关。”
　　说话间，黑风峡谷已至。
　　这是一处天然形成的裂谷，两侧峭壁陡立，终年刮着凛冽的黑风。谷底瘴气弥漫，能见度极低，连神识探查都会受阻。
　　楚月寒收剑落地，将洛熙护在身后。
　　谷内死寂一片，只有风声呜咽。地面有激烈打斗的痕迹——剑痕、法术焦坑、还有大片干涸的、泛着银蓝色光泽的血迹。
　　“是银玥的血。”楚月寒蹲下，指尖轻触血迹，“她伤得很重。”
　　洛熙心脏揪紧。她环顾四周，忽然注意到一处崖壁下，散落着几片破碎的布料。
　　不是银玥的衣衫，而是……幽冥卫的黑袍碎片。
　　“师尊，看这里！”
　　楚月寒快步走来，捡起碎片。布料边缘整齐，像是被利刃瞬间斩断，切口处残留着精纯的月华剑气——是银玥的手笔。
　　“她在这里反击过。”楚月寒眼神微凝，“但敌人太多。”
　　她抬手结印，一道冰蓝光芒从掌心扩散，如涟漪般扫过谷底。这是“月华追迹术”，能回溯短时间内残留的灵力波动。
　　光幕浮现，映出模糊的画面：
　　银玥被十几个幽冥卫围攻，浑身浴血，却仍咬牙苦战。她手中握着一柄月华凝成的短刃，每次挥出都有一名黑袍人倒下。
　　但幽冥卫数量太多，且配合诡异。最终，一道黑影从她背后突袭，利刃贯胸——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她被抓走了。”楚月寒撤去法术，脸色难看，“但没死，对方需要活口。”
　　洛熙急道：“那我们去哪找？”
　　楚月寒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银玥最后站立的位置，闭目感应。许久，她忽然睁眼，看向峡谷深处最浓的瘴气区域。
　　“那里……有空间波动残留。”
　　两人谨慎前行。越往深处，瘴气越浓，连呼吸都带着腐蚀性的刺痛。楚月寒撑起月华护罩，将洛熙完全笼罩。
　　走了约一炷香时间，前方豁然开朗。
　　瘴气散尽，露出一片诡异的空地——寸草不生，地面刻画着巨大的血色法阵，阵纹复杂古老，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魔气。
　　而在法阵中央，静静悬浮着一枚巴掌大小的黑色令牌。
　　令牌上刻着一只狰狞的魔眼，瞳孔处镶嵌着一颗暗红色的宝石，正缓缓搏动，像一颗活着的心脏。
　　“这是……传送阵的定位信标。”楚月寒瞳孔骤缩，“而且是单向的，只能出，不能进。”
　　她蹲下身，仔细查看法阵纹路：“纹路很新，不超过三日。看来凌云子在这里建立了一个临时据点，抓走银玥后，通过这个传送阵离开了。”
　　洛熙看向那枚黑色令牌：“师尊，我们能追踪吗？”
　　“可以，但需要媒介。”楚月寒伸手虚抓，令牌飞入掌心，“这令牌上有银玥的血气残留，以血为引，可逆向追踪传送终点。”
　　她咬破指尖，将一滴精血滴在令牌的魔眼上。
　　鲜血渗入的瞬间，魔眼骤然睁开！暗红光芒迸射，在空中投射出一幅模糊的地图虚影——
　　地图中央，赫然是青岚宗的轮廓。而一个猩红的光点，正在宗门东北方向八百里处闪烁。
　　“断魂崖……”楚月寒一字一顿，“他竟然藏在那里。”
　　断魂崖，修真界著名的凶地之一。传闻崖底是上古战场遗迹，怨气冲天，常有魔物滋生，连元婴修士都不敢轻易深入。
　　凌云子选那里做据点，确实隐蔽。
　　“师尊，我们通知掌门和师兄他们吧？”洛熙提议。
　　楚月寒沉默片刻，摇头：“来不及。凌云子抓走银玥，必有所图，拖得越久越危险。而且……”
　　她看向洛熙，眼中闪过一丝挣扎：“这是我和他的恩怨，不该将宗门卷入。”
　　“可您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洛熙急道，“您伤还没好，凌云子又入魔百年，谁知道他现在是什么修为？”
　　“所以你要留在这里。”楚月寒语气坚决，“等我走后，你立刻回宗门，将此事告知掌门。若我三日内未归……”
　　“我要跟您一起去！”洛熙打断她，眼睛红了，“师尊，您又想一个人扛吗？百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您答应过我的，不会再丢下我一个人！”
　　楚月寒怔住了。
　　少女眼中滚烫的泪水，和百年前林晚秋最后看她的眼神，在这一刻重叠。
　　“熙儿，我……”
　　“我知道我很弱，可能会拖后腿。”洛熙擦掉眼泪，声音却异常坚定，“但我有‘通明道体’，我能感应魔气变化，能帮您预警。而且银玥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她抓住楚月寒的衣袖，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师尊，带我去。我保证听话，保证不添乱。求您了……”
　　楚月寒看着她哀求的眼神，那句“不行”怎么也说不出口。
　　百年了，她终于明白晚秋当年为什么宁可死也要护着她——因为被重要的人需要、被坚定地选择，这种感觉，比孤身一人背负一切，更让人有勇气面对黑暗。
　　“……跟紧我。”她最终哑声说，“若有危险，立刻捏碎月华佩逃走，不要回头。”
　　“嗯！”洛熙用力点头，破涕为笑。
　　楚月寒收起黑色令牌，御剑而起。洛熙跳上剑身，从后面紧紧抱住她。
　　剑光冲天，直指断魂崖。
　　这一次，不再是孤身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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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断魂崖比想象中更阴森。
　　还未靠近，就能感受到那股冲天怨气。崖顶终年笼罩着灰黑色云雾，隐约能听见风中传来的凄厉哀嚎，不知是风声还是真的冤魂哭喊。
　　楚月寒在崖外十里处降下飞剑。
　　“前面有警戒阵法。”她抬手示意洛熙停下，指尖凝出一只冰蓝色的灵蝶，“去。”
　　灵蝶翩跹飞入灰雾，片刻后化作光点消散。
　　“三层叠阵，最外层是幻阵，中层是杀阵，内层……”楚月寒蹙眉，“感应不到，但必然是困阵或传送阵。”
　　“能破吗？”洛熙小声问。
　　“需要时间。”楚月寒估算，“强行破阵会打草惊蛇，最好能找到阵眼薄弱处。”
　　她正思索对策，洛熙忽然拉了拉她的袖子：“师尊，您看那边。”
　　顺着她手指方向，崖壁下方有一道不起眼的裂缝，仅容一人通过。裂缝边缘的岩石上，隐约能看到浅浅的抓痕——很新，像是有人不久前从这里爬进去。
　　“是银玥留下的记号！”洛熙压低声音，“我在秘境见过，她用指甲在石头上刻过类似的狐族密文。”
　　楚月寒快步上前，仔细辨认。抓痕看似杂乱，但若以特定顺序连接，确实能组成一个简略的箭头图案，指向裂缝深处。
　　“她在给我们指路。”楚月寒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裂缝可能直通阵法内部，避开外围警戒。”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先后钻入裂缝。
　　裂缝内部狭窄潮湿，蜿蜒向下。走了约半刻钟，前方出现微光——是一处天然石窟的入口。
　　楚月寒将洛熙护在身后，悄无声息地摸到入口边缘。
　　石窟内景象，让两人同时屏住呼吸。
　　这是一处巨大的地下空间，中央是一个血池，池中翻滚着粘稠的暗红色液体，散发出浓烈的魔气和血腥味。
　　血池四周，矗立着十二根石柱，每根柱子上都绑着一个人——不，不全是人。
　　左侧六根柱子上绑着幽冥卫，他们垂着头，黑袍破碎，裸露的皮肤上爬满黑色魔纹，显然已被彻底魔化，成了祭品。
　　右侧六根柱子，则绑着六名修士。洛熙认出其中三人是青岚宗的失踪弟子——半年前下山历练后音讯全无，宗门一直以为他们遭遇了意外。
　　而最中央那根最高的石柱上，绑着的正是银玥。
　　她银蓝色的长发凌乱披散，衣衫褴褛，浑身是伤。胸口那道贯穿伤已经发黑溃烂，蚀骨幽毒显然又复发了。但她仍然睁着眼，竖瞳死死盯着血池对面那个身影。
　　那个身影背对着入口，一身黑袍，银发如雪——竟和楚月寒有七分相似。
　　“凌云子……”楚月寒咬牙，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仿佛是听到她的心声，那身影缓缓转过身来。
　　一张布满黑色魔纹、却依旧能看出昔日俊朗的脸，暴露在血池幽暗的光芒下。他嘴角噙着诡异的笑，猩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入口方向：
　　“师妹，百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喜欢……躲在暗处偷看。”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石窟的阵法骤然亮起！
　　血池沸腾，十二根石柱同时迸发黑光，将楚月寒和洛熙完全笼罩。
　　这是一个陷阱。
　　银玥留下的记号，根本就是诱饵。
　　“阿月姐姐……快走……”银玥用尽最后力气嘶喊，“他要拿我们……血祭魔魂——！”
　　凌云子仰天大笑：“走？来了我的万魔血祭阵，还想走？”
　　他张开双臂，黑袍无风自动，周身魔气冲天而起：
　　“百年了，师妹，我等你等得好苦。今日就以你和这半妖公主的血肉，助我彻底炼化上古魔魂，成就无上魔道——！”
　　血池中，一尊巨大的魔影缓缓升起。
　　那是一只三头六臂的狰狞魔物，六只眼睛同时睁开，猩红的目光锁定了楚月寒。
　　百年前的噩梦，重现。
　　魔影降临的威压，让整个石窟都在颤抖。
　　洛熙被那股恐怖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五脏六腑仿佛要移位。楚月寒将她护在身后，月华灵力全力撑开，才勉强抵挡住魔威。
　　“师尊……”洛熙声音发颤。
　　“别怕。”楚月寒的声音异常平静，“站到我画的这个圈里，不要出来。”
　　她指尖在脚下地面迅速勾勒，一个冰蓝色的圆形法阵瞬间成型，将洛熙笼罩其中。这是月华护身阵，能抵挡元婴期以下的攻击。
　　“师尊，您要做什么？”洛熙急道。
　　楚月寒没有回答。她转身面向血池，霜月剑在手中凝现，剑身流淌着皎洁的月华。
　　“凌云子，”她一字一顿，“百年前我封印你，今日，我斩你。”
　　“哈哈哈哈哈——”凌云子狂笑，脸上魔纹扭曲，“师妹，你以为我还是百年前那个金丹期的凌云子吗？”
　　他张开双臂，血池中涌出无尽黑气，源源不断注入他体内。他的气息节节攀升，从元婴初期一路暴涨至元婴后期，甚至隐隐触及化神门槛！
　　“这百年来，我以魔魂为引，吞噬了不知多少修士的精血魂魄。”凌云子舔了舔嘴唇，“如今只差最后一步——以九尾狐王族的纯血，和你这月华道体的至阴之血为引，我就能彻底融合魔魂，成就化神魔尊！”
　　他猩红的眼睛扫过石柱上的银玥，又看向楚月寒：“说起来，还要多谢你。若不是你当年封印我时，留了一缕月华灵力在我体内，我还没那么容易炼化魔魂呢。”
　　楚月寒瞳孔骤缩。
　　当年她确实留了一手——在封印中暗藏月华灵力，本意是等宗门救援时能以此定位。但后来她重伤昏迷，此事不了了之。没想到百年过去，那一缕月华灵力竟成了凌云子炼化魔魂的助力！
　　“多说无益。”楚月寒剑尖直指，“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话音未落，她已化作一道霜影疾射而出！
　　剑光如月华倾泻，瞬间斩至凌云子面前。这一剑快得超出常理，连空间都泛起涟漪。
　　然而凌云子只是轻笑一声，抬手一抓。
　　“铛——！！！”
　　金铁交鸣声震耳欲聋。霜月剑竟被他单手握住，剑身剧烈震颤，却无法再进分毫。
　　“师妹，你的剑，慢了。”凌云子五指收紧，魔气顺着剑身蔓延而上。
　　楚月寒果断弃剑后撤，同时双手结印：“月华·千星落！”
　　石窟顶部骤然亮起无数冰蓝光点，如星辰坠落，暴雨般砸向凌云子。每一颗光点都蕴含精纯的月华之力，对魔气有天然克制。
　　凌云子终于露出凝重之色。他双手一合，血池中升起一面巨大的血色盾牌，挡在身前。
　　“轰轰轰轰——！！！”
　　光点与血盾碰撞，爆发出连绵的巨响。整个石窟地动山摇，碎石簌簌落下。
　　趁此机会，楚月寒闪身来到银玥所在的石柱前，一剑斩断锁链，将她救下。
　　“阿月姐姐……”银玥虚弱地睁开眼，“小心……他在血池里……埋了……”
　　话未说完，血池忽然炸开！
　　十二根石柱同时迸发血光，在半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血色罗网，将楚月寒和银玥完全笼罩。罗网收拢，无数血色触手伸出，缠向两人四肢。
　　“师妹，你以为我布下这万魔血祭阵，只是为了吓唬你吗？”凌云子从烟尘中走出，脸上魔纹兴奋地跳动，“这阵法最妙之处在于，被困者越是挣扎，血网收得越紧。最后……会被活活勒成血雾，成为魔魂最好的养料。”
　　楚月寒挥剑斩断几根触手，但更多的触手涌上来。月华灵力对魔气虽有克制，但血网蕴含的力量太过庞大，她又要分心护住银玥，很快便左支右绌。
　　“师尊！”洛熙在护阵中急得团团转，却不敢踏出一步——她知道，自己贸然出去只会添乱。
　　怎么办？怎么办？
　　她焦急地环顾四周，目光忽然落在血池边缘那些刻画的阵纹上。
　　那些纹路……似乎在哪里见过。
　　洛熙脑中灵光一闪——藏书阁！她在那些禁术典籍的残卷里，见过类似的阵法图解。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通明道体”过目不忘的特性，让她记住了关键细节。
　　“万魔血祭阵，以血为引，以魂为柴，核心是中央血池下的‘阵眼石’……”她喃喃自语，眼睛死死盯着血池中央那块微微凸起的黑色石头。
　　只要毁掉阵眼石，阵法自破！
　　可是怎么毁？她现在连护阵都出不去。
　　洛熙低头看向怀中的月华佩。玉佩上的裂痕已经蔓延到极致，随时可能彻底碎裂。但其中蕴含的月华灵力，依旧精纯浩瀚。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成形。
　　“师尊！”她大声喊道，“攻击血池中央那块黑色石头！那是阵眼！”
　　楚月寒闻言，毫不犹豫调转剑锋，月华剑气化作一道长虹，直刺阵眼石！
　　“找死！”凌云子脸色骤变，瞬移挡在阵眼石前，一掌拍散剑气。
　　但他这一分心，血网的束缚出现了刹那的松动。
　　就是现在！
　　洛熙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月华佩上。
　　“以血为引，以心为桥——月华·共鸣！”
　　她将全部心神沉入玉佩，全力催动“通明道体”的调和之力。月华佩光芒大盛，与楚月寒体内的月华灵力产生剧烈共鸣！
　　这不是简单的灵力传输，而是更深层次的“道韵共振”。
　　楚月寒浑身一震，感到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暖流从玉佩传来，瞬间充斥四肢百骸。那不是洛熙的灵力，而是她自身潜藏的、因“忘情道”而被压抑的至情之力。
　　百年来，她第一次感受到如此鲜活、如此汹涌的情感。
　　对晚秋的愧疚，对凌云子的恨，对银玥的怜，还有对洛熙的……
　　爱。
　　“原来如此……”楚月寒低声笑了，眼中冰霜尽化，只剩一片清明，“我的道，从来不是忘情。”
　　她松开霜月剑，双手在胸前虚抱。
　　一轮皎洁的明月虚影在她身后缓缓升起，月华如瀑，照亮整个石窟。那光芒温暖而纯净，所到之处，血网触手如雪遇烈阳，迅速消融。
　　“这不可能！”凌云子骇然，“你明明修的是忘情道，怎么可能领悟‘月华真意’？！”
　　“因为我的道，本就不是忘情。”楚月寒抬眸，眼中月华流转，“而是守护。”
　　守护所爱之人。
　　守护心中光明。
　　哪怕为此……付出一切。
　　明月虚影缓缓落下，融入她体内。楚月寒的气息在这一刻发生了质变——从元婴初期，一步踏入元婴中期，且还在攀升！
　　她伸手，霜月剑自动飞回手中。剑身不再是冰冷的月华，而是流淌着温暖的光泽。
　　“这一剑，为晚秋。”
　　剑光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只有一道清澈如水的月华，温柔地拂过空间。
　　凌云子瞪大眼睛，想躲，却发现周身空间已被月华之力完全禁锢。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剑光，轻飘飘地斩在自己胸前。
　　“嗤——”
　　轻响声中，他胸前裂开一道细长的伤口。没有鲜血喷溅，只有浓郁的魔气疯狂逸散。
　　“不……不可能……”凌云子低头看着伤口，脸上魔纹寸寸碎裂，“我百年苦修，吞噬无数精血，怎么会输给你……”
　　“你错了。”楚月寒收剑，“魔道终究是外道。真正的力量，来自内心，来自守护的意志。”
　　她转身走向洛熙，再没看凌云子一眼。
　　身后，凌云子的身体开始崩溃，化作飞灰。血池中的魔影发出不甘的咆哮，也随之消散。
　　万魔血祭阵，破。
　　洛熙撤去护阵，扑进楚月寒怀里：“师尊！您没事吧？”
　　“没事。”楚月寒抱住她，声音温柔，“谢谢你，熙儿。”
　　若不是洛熙以共鸣之术唤醒她真正的力量，今日之战，胜负难料。
　　银玥被宋子玉和夏鸣轩救下——两人收到洛熙的传讯后立刻赶来，正好赶上收尾。
　　“阿月姐姐……”银玥服下丹药，脸色好了些，“你终于……想通了。”
　　楚月寒看着她，轻轻点头：“嗯。晚秋的事，我会查到底。你母亲的仇，我们一起报。”
　　银玥笑了，笑着笑着，眼泪掉下来。
　　百年恩怨，一朝了结。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开始。
　　凌云子虽死，但他背后的魔魂、妖族的内乱、还有百年前那桩悬案的真相……依旧迷雾重重。
　　回宗的路上，洛熙靠在楚月寒肩头，小声问：“师尊，您现在的道……叫什么名字？”
　　楚月寒想了想，微笑：
　　“叫‘红尘月’。”
　　于红尘中守护，如明月长明。
　　洛熙眼睛弯成月牙：“好听。”
　　月光洒在师徒二人身上，温柔如水。
　　前方路还长，但这一次，她们携手同行。
　　青岚宗，议事殿。
　　凌云子伏诛的消息传回，宗门震动。
　　掌门看着楚月寒呈上的那枚黑色令牌和血祭阵留影，脸色铁青：“没想到，百年悬案竟是如此……凌云子，他愧对宗门栽培！”
　　“师尊，凌云子虽死，但他背后那尊上古魔魂，依旧下落不明。”林耀沉声道，“而且他能在断魂崖布下如此大阵，恐怕……宗内有内应。”
　　这话一出，殿内气氛骤冷。
　　楚月寒点头：“血祭阵所需材料庞大，绝非一人所能筹备。尤其那十二根祭魂柱，需要大量怨魂和魔气滋养，必须有人长期在崖底经营。”
　　“查。”掌门拍案而起，“执法堂听令，即日起彻查宗门内外所有与魔气有关的线索！尤其是百年来与凌云子有过接触之人，一个不漏！”
　　“是！”
　　命令下达，整个青岚宗暗流涌动。
　　楚月寒回到清月峰时，已是深夜。
　　洛熙还没睡，正守着炉火炖汤——用的是宋子玉新配的养元药材，说是对师尊的伤势有好处。
　　“师尊，您回来啦！”她眼睛一亮，盛了碗汤递过去，“趁热喝。”
　　楚月寒接过，看着碗中升腾的热气，心头暖意流淌。她慢慢喝完，才开口道：“熙儿，有件事要告诉你。”
　　“嗯？”
　　“关于你的‘通明道体’。”楚月寒放下碗，“我今日查阅古籍，发现这种体质……可能不是天生的。”
　　洛熙一愣：“什么意思？”
　　“通明道体万年罕见，史书记载的几例，都是大能转世或特殊机缘造就。”楚月寒看着她，眼中带着探究，“你入门时测出的九纹道体，确实惊人。但我现在回想，总觉得……太过巧合。”
　　“师尊怀疑我的身世？”洛熙反应过来。
　　“只是猜测。”楚月寒摇头，“你还记得自己入门前的事吗？”
　　洛熙努力回忆，却只记得一些模糊的片段：荒芜的村庄、逃难的人群、饥饿和寒冷……然后就是师尊出现，带她回山。
　　“我好像……没有父母。”她低声说，“村里的老人说，我是从河上漂来的木盆里捡到的，脖子上挂着半块玉佩……”
　　她忽然顿住，瞪大眼睛：“等等，玉佩？！”
　　楚月寒也想到了什么，两人同时看向对方。
　　“那半块玉佩还在吗？”楚月寒急问。
　　“在！我一直守着！”洛熙冲回房间，从箱底翻出一个陈旧的小布包。
　　打开布包，里面是半块青玉，边缘参差不齐，显然是被人为掰断的。玉质温润，雕着模糊的云纹——只是最普通的民间玉佩，看不出特别。
　　但楚月寒接过玉佩的瞬间，指尖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她凝神感应，脸色骤变：“这里面……封存着一缕残魂！”
　　“什么？！”
　　楚月寒没有解释，直接以月华灵力包裹玉佩，小心探入。
　　青光浮现，一道极淡的虚影从玉佩中升起。那是个面容模糊的女子，怀抱婴儿，正低声哼着歌谣。
　　“月儿乖，月儿睡……等娘亲找到爹爹，我们就回家……”
　　虚影重复着这句话，声音温柔却充满哀伤。
　　洛熙浑身颤抖：“这是……我娘？”
　　“应该是。”楚月寒收回灵力，虚影消散，“这缕残魂太微弱，只能保留这一点执念。但能封魂于玉，你母亲至少是元婴修士。”
　　元婴修士的女儿，流落凡间？
　　洛熙脑中一片混乱。
　　楚月寒却想到了更深一层：“熙儿，你入门前，可曾见过什么特别的人？或者……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洛熙努力回忆，忽然想起一个细节：“有！大概七八岁的时候，村里来了个算命先生。他看了我很久，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什么话？”
　　“他说……‘月华通明，魔劫将至。此女若入仙门，必掀滔天巨浪’。”洛熙皱眉，“我当时不懂，还以为他是骗子。但现在想想……”
　　楚月寒的心沉了下去。
　　月华通明——指的恐怕就是洛熙的道体。魔劫将至……难道预言的是凌云子之事？还是说，有更大的劫难在后面？
　　她正沉思，窗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振翅声。
　　一只传讯纸鹤穿透结界，落在桌上，展开后是银玥的字迹：
　　“阿月姐姐，我在母亲遗物中找到一些东西，速来听竹轩。”
　　两人对视一眼，立即动身。
　　听竹轩内，烛火通明。
　　银玥摊开一个陈旧的木盒，里面是一些泛黄的书信和一枚破损的玉简。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藏在妖族禁地深处，用血脉封印保护。”银玥脸色严肃，“我今日才彻底解开封印。”
　　她拿起那枚玉简：“这是晚秋姐姐当年寄给我母亲的信。”
　　楚月寒接过玉简，神识探入。
　　熟悉的字迹浮现眼前：
　　“姑姑亲启：
　　秘境探查已有眉目，那尊上古魔魂名为‘噬心’，乃万年前天魔大战时被封印于此。但封印松动，魔魂已有苏醒迹象。
　　更可怕的是，宗门内有人与魔魂勾结——凌云子师兄行迹可疑，我已掌握部分证据。
　　若我此行遭遇不测，请姑姑务必保管好随信附上的‘留影石’。其中记录了关键证据，可证明凌云子之罪。
　　另，月寒她……修了忘情道，我怕她走极端。若有机会，请姑姑开导她。她本性至纯，不该被仇恨困住一生。
　　——晚秋，庚辰年八月初三”
　　信到此为止。
　　楚月寒握着玉简的手在颤抖。原来晚秋早就怀疑凌云子，甚至留下了证据！
　　“留影石呢？”她急问。
　　银玥摇头：“没有找到。母亲遗物里只有这封信和几封往来书信，留影石应该被她藏在别处了。”
　　她翻开另外几封信：“但从这些书信看，晚秋姐姐出事前，似乎在调查一桩更大的阴谋——关于魔魂‘噬心’的真正目的。”
　　楚月寒快速浏览。
　　越看，她脸色越白。
　　原来所谓的“上古魔魂噬心”，根本不是什么偶然被封印的魔物。它是被人为培养出来的“道心之毒”，专为侵蚀修士道心，将其转化为魔傀。
　　而培养魔魂的幕后黑手，是一个名为“幽影会”的秘密组织。这个组织渗透各门各派，以魔魂为诱饵，诱使修士入魔，壮大己方势力。
　　凌云子，只是他们的棋子之一。
　　“幽影会的目标，恐怕不止是掌控修真界。”银玥沉声道，“母亲在一封信中提到，他们似乎在策划‘天魔再临’——打通魔界通道，引域外天魔入侵此界。”
　　洛熙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疯了吗？天魔降临，整个修真界都会生灵涂炭！”
　　“所以必须阻止。”楚月寒合上书信，眼中寒光闪烁，“银玥，你母亲可曾提到幽影会的首领是谁？”
　　银玥摇头：“母亲只说，那是个‘活在阴影中的人’，修为深不可测，且……很可能身居高位，是某个大宗门的掌权者。”
　　大殿陷入沉默。
　　如果幽影会首领真是某个大宗门的高层，那修真界现在的和平，根本就是假象。暗流之下，早已危机四伏。
　　“师尊，”洛熙忽然开口，“您说……我的身世，会不会也和这件事有关？”
　　楚月寒看向她。
　　“那个算命先生说‘魔劫将至’，幽影会要引天魔降临，这不就是魔劫吗？”洛熙分析道，“而且我是‘通明道体’，对魔气有天然克制。会不会……我父母就是因此被害，把我送走避难？”
　　这个推测，合情合理。
　　楚月寒握住她的手：“不管真相如何，你现在是我清月峰的弟子，是我的……熙儿。谁想伤害你，先问过我手中的剑。”
　　洛熙眼眶一热，重重点头。
　　窗外，夜色深沉。
　　清月峰的竹林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银玥看着相拥的师徒二人，眼中闪过一丝羡慕，又很快化为坚定。
　　“阿月姐姐，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她问。
　　楚月寒松开洛熙，转身看向窗外无垠的夜空：
　　“查。从凌云子留下的线索开始，顺藤摸瓜，揪出幽影会，找到晚秋留下的留影石。”
　　她顿了顿，补充道：“但此事需暗中进行，不能打草惊蛇。我会以‘游历’为名离宗调查，你们……”
　　“我要跟您一起去！”洛熙立刻说。
　　“我也去。”银玥也站起来，“母亲的仇，我要亲手报。”
　　楚月寒看着两人坚定的眼神，终于点头：“好。但此行凶险，需做万全准备。”
　　她看向洛熙：“熙儿，你修为尚浅，从明日开始，我会亲自教你实战剑法和保命之术。”
　　“是！”
　　又看向银玥：“你的蚀骨幽毒未清，需宋子玉再配解药。而且妖族那边，你二哥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银玥冷笑：“他派幽冥卫追杀我，这笔账，我迟早要算。”
　　三人达成共识。
　　这一夜，清月峰的灯火亮到天明。
　　谁也不知道，一场席卷整个修真界的风暴，即将从这座小小的山峰开始。
　　而风暴的中心，是一个总是“不务正业”的小师妹，和她终于挣脱桎梏的师尊。
　　月华长明，红尘路远。
　　她们的传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