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没那么难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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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训练结束得比预想中早。教官看了眼手表，宣布提前十五分钟解散：“下午两点集合，迟到一分钟加跑一圈。解散！”
“耶——”
队伍瞬间溃散，学生们像逃难似的涌向食堂和宿舍。
林沐宸慢悠悠地从树下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陈一诺立刻凑过来，笑嘻嘻地说：“林哥，中午想吃啥？我请客！”
“哟，这么大方？”林沐宸挑眉。
“那必须，感谢林哥帮我争取到宝贵的休息时间！”陈一诺声音故意扬高，眼睛瞟向不远处的吴昊阳。
吴昊阳正和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往食堂走，听到这话立刻扭头：“什么宝贵的休息时间？”
周围几个男生哄笑起来。吴昊阳脸一黑，上前一步：“陈一诺你找打是不是？”
“怎么，想打架？”陈一诺不退反进，虽然个子比吴昊阳矮半头，气势却不输，“来啊，反正我有的是体力——毕竟没跑步嘛。”
这话戳到了痛处。吴昊阳上午跑了两千米又站了半小时军姿，这会儿腿确实有点发软。他咬着牙，拳头攥紧又松开。
“行了行了，”林沐宸走过来，横在两人中间，“一诺你少说两句。昊阳，下午我跟教官说说看，看能不能让你也休息会儿。”
“真的？”吴昊阳眼睛一亮。
“我尽量。”林沐宸拍拍他肩膀，“走吧，吃饭去，饿死了。”
“林哥最好！”吴昊阳立刻变脸，得意地朝陈一诺扬了扬下巴。
陈一诺哼了一声，小声嘀咕：“马屁精。”
三人正要走，顾承宇从后面跟了上来。他不知什么时候去洗了把脸，额发微湿，有几缕贴在额角，显得眉眼愈发清晰。
“一起？”他问，目光落在林沐宸身上。
“好啊。”林沐宸自然地说，“食堂人肯定多，咱们去后门那家面馆？”
“听林哥的！”陈一诺和吴昊阳异口同声，说完互相瞪了一眼。
面馆确实人少些，但位置也快坐满了。四人好不容易找到角落的桌子，刚坐下，老板就端着托盘过来：“几位吃什么？”
“牛肉面。”顾承宇第一个说。
“我也牛肉面。”林沐宸跟着道。
“我要炸酱面！”吴昊阳举手。
“我也炸酱面。”陈一诺说完，看向吴昊阳，“学人精。”
“谁学你？我一直爱吃炸酱面！”
“那昨天烧烤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昨天想吃烤肉不行啊？”
“行行行，你说什么都行——”
“你俩能不能消停会儿？”林沐宸哭笑不得，“吃个饭跟说相声似的。”
顾承宇没说话，只是从桌上的筷筒里抽出四双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分给每人一双。动作自然得像做过无数次。
等面的间隙，陈一诺又开始嘚瑟上午的悠闲时光：“你们是不知道，坐树底下看你们跑步，那感觉——啧啧，尤其是昊阳你最后一圈，脸都白了，跟刷了层墙灰似的。”
吴昊阳正要反驳，顾承宇忽然开口：“你上午吃水果了吗？”
问的是林沐宸。
“吃了啊，”林沐宸点头，“苹果挺甜的，蓝莓有点酸。”
“那就好。”顾承宇说，“下午我再带点别的。”
“不用这么麻烦，”林沐宸摆摆手，“你早上得多早起啊？”
“不麻烦。”
简短的对话，却让桌上气氛微妙地静了一瞬。
陈一诺看看顾承宇，又看看林沐宸，忽然说：“顾承宇，你对林哥也太好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是亲兄弟呢。”
这话说得有点试探的意思。吴昊阳也竖起耳朵。
顾承宇抬眼看陈一诺，目光平静：“不行吗？”
“不是不行，”陈一诺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就是……有点太好了。”
“对朋友好，有问题？”顾承宇反问，语气依然淡淡的，却有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陈一诺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林沐宸笑着打圆场：“好啦，都是兄弟，谁对谁好不是应该的？一诺你早上不也给我带早餐了吗？”
“那不一样……”陈一诺小声说，但没继续下去。
面来了。热腾腾的雾气升起来，模糊了每个人的表情。
吃饭时，吴昊阳又开始讲他昨晚游戏里的“神操作”，虽然按陈一诺的说法那叫“下饭操作”。林沐宸边吃边笑，偶尔呛到，顾承宇会默默递过纸巾和水。
吃到一半，林沐宸忽然放下筷子，按了按胸口。
动作很小，但顾承宇看见了。
“怎么了？”他问。
“没，就是有点闷，”林沐宸笑笑，“可能面馆太热了。”
“要出去透透气吗？”
“不用，快吃完了。”
顾承宇没再说什么，但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吴昊阳和陈一诺还在斗嘴，没注意到这个小插曲。
结账时，顾承宇抢在林沐宸前面扫了码。
“诶，说好我请的！”陈一诺叫起来。
“下次你请。”顾承宇收起手机，语气不容反驳。
走出面馆，正午的阳光白花花地砸下来。林沐宸眯了眯眼，从口袋里掏出瓶药，倒了两粒，就着矿泉水吞下去。
吴昊阳看见了，愣了下：“林哥，你吃的啥？”
“维生素。”林沐宸面不改色，“我妈说我缺这个。”
“哦……”吴昊阳没多想。
但顾承宇知道那不是维生素。他见过那种药瓶——心脏病的常用药。
陈一诺也看见了。他盯着林沐宸看了几秒，嘴唇动了动半晌也没说话。
四人往学校走。路过小卖部时，顾承宇忽然说：“你们先走，我买点东西。”
“买啥？我陪你？”林沐宸问。
“不用，很快。”顾承宇说完就进了小卖部。
吴昊阳拉着林沐宸继续往前走：“林哥，下午你真能帮我说说休息的事儿？”
“我试试，”林沐宸说，“但不敢保证啊。”
“林哥出马，一个顶俩！”吴昊阳拍马屁。
陈一诺撇撇嘴，刚要说什么，顾承宇从小卖部出来了，手里拿着个小风扇——那种便携的、带喷雾功能的。
他走到林沐宸身边，按下开关。凉风夹杂着细密的水雾吹过来，在燥热的空气里划开一小片清凉。
“拿着。”顾承宇把风扇塞进林沐宸手里，“下午热。”
林沐宸怔了怔，随即笑了：“谢啦。”
吴昊阳和陈一诺都盯着那个小风扇。吴昊阳嘟囔：“我也热啊……”
“你热你跑圈去，跑起来就有风了。”陈一诺立刻怼他，但眼睛还看着那个风扇。
顾承宇像是没听见，对林沐宸说：“走吧，回去还能休息会儿。”
四人继续往前走。林沐宸举着小风扇，风拂过脸颊，很舒服。他侧头看顾承宇，对方正目视前方，侧脸在阳光下线条分明。
“顾承宇。”他忽然叫了一声。
“嗯？”
“你这个人……”林沐宸顿了顿，笑道，“真挺够意思的。”
顾承宇转过头，看着他。阳光落进他眼睛里，那片深潭似乎漾开了一点微波。
“嗯。”他应了一声，很轻。
然后继续往前走。
身后，吴昊阳和陈一诺还在小声斗嘴，但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什么。
正午的街道，树影斑驳，蝉鸣聒噪。
林沐宸握着小风扇，感受着掌心的凉意和震动。他想，这个军训，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至少，有人记得他怕热。
至少，有人会在他胸闷时，提前结束吃饭。
至少，有人递过来的水果，每一块都切得整整齐齐。
这些“至少”，像散落在燥热夏日里的碎冰，一点点，凉进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