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再拼一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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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最后一周，高三教学楼安静得像一座巨大的坟墓。
下课铃响了，没有人冲出教室。大部分学生依旧埋首在书堆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偶尔有人起身，也是轻手轻脚地去接水或上厕所，生怕惊扰了这紧绷的沉默。
后排的女生不再聚在一起讨论明星八卦，取而代之的是压低声音的题目讨论：
“这题选C吧？”
“我觉得B，你看题干……”
窗边，吴昊阳趴在桌上，额头抵着摊开的理综卷子。他已经很久没有嚷嚷“受不了了”了——不是不想嚷，是连嚷的力气都没有。黑眼圈深得像画上去的，下巴冒出了青涩的胡茬。
陈一诺的变化最明显。他摘掉了细边眼镜，换了隐形——因为鼻梁被眼镜架压出了淤痕。他做题时嘴唇会不自觉地动，像在默背什么，整个人瘦了一圈，校服空荡荡地挂在肩上。
顾承宇依然是那个最稳的人。但他桌上堆的卷子比谁都厚，右手食指侧边磨出了一层薄茧。他依旧会给林沐宸整理笔记，只是现在笔记的页边多了一些小小的记号——那是林沐宸容易错的题型，他标出来，等对方回来看。
林沐宸的请假频率奇迹般地降低了。或许是医院那边做了调整，或许是药物起了作用，又或许是他自己咬牙撑着的。反正看起来没有哪里不对劲，相反很正常。
但是他偶尔会盯着黑板出神，眼睛里的光时而明亮时而涣散。但他不喊累，也不说难受，只是安静地做题、听课、在午休时趴在桌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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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时间，四个人还是会聚在一起。
不再去外面吃饭了——时间太紧。通常是顾承宇去食堂打包回来，四个人在教室角落的桌子上分着吃。饭菜很简单，有时候就是几个包子、几份炒饭。
但他们会说笑。
“昊阳，你理综选择题又全错？”陈一诺咬着包子，含糊地嘲笑。
“你管我！我大题得分高！”
“大题你抄顾哥的。”
“我那叫借鉴思路！”
林沐宸会在一旁笑，笑着笑着突然咳起来，咳得脸泛红。顾承宇会默默递过水杯，另一只手轻轻拍他的背。
等咳完了，林沐宸抹抹眼角咳出的泪花，继续笑：“你俩能不能消停会儿，吃饭呢。”
放学后的路上，四个人并排走。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
话题有时候会脱离学习。
“高考完了想干嘛？”吴昊阳问。
“睡觉，”陈一诺毫不犹豫，“睡它三天三夜。”
“我想去旅游，”林沐宸说，眼睛望着夜空，“看海。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真正的海。”
“我陪你去。”顾承宇说，声音很自然，像在说明天吃什么。
林沐宸侧头看他，路灯的光落在他眼睛里，亮晶晶的：“好。”
然后他们会沉默一会儿，听夏夜的虫鸣，感受晚风吹过汗湿的校服。
也有时候，他们会探讨题目。
“顾哥，这道物理题第三种解法我没懂……”
“这里，能量守恒和动量守恒联立。”
“林哥，生物这个遗传概率……”
“画棋盘格，我教你。”
声音很低，在夜色里像某种秘密的仪式。四个少年并肩走着，书包沉甸甸地压在肩上，但脚步还算轻快。
因为知道这样的日子，快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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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六号，下午。
最后一节自习课，班主任没有讲题，只是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一张张年轻而疲惫的脸。
“该看的都看了，该做的都做了，”班主任说，声音比平时温和，“今晚回去，不要再看书了。吃顿好的，洗个热水澡，早点睡。”
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准考证、身份证、文具，检查三遍。明天早上，我在这里等你们。”
下课铃响了。
没有人立刻动。
好像这一刻来得太突然，反而让人不知所措。
吴昊阳第一个站起来，伸了个夸张的懒腰：“终于……要解放了！”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响亮，但没有人笑他。反而像是被这句话唤醒，同学们陆续开始收拾东西。
林沐宸收拾得很慢。他把课本一本本放回书包，又把笔袋检查了一遍。手指抚过那些用旧的笔，像是在告别什么。
顾承宇收拾好了，站在他桌边等。
“紧张吗？”顾承宇问。
林沐宸抬头，笑了笑：“有点。你呢？”
“不紧张。”顾承宇说，“就当是平常考试。”
“也就你能这么说了。”
两人并肩走出教室。走廊里挤满了人，但没有往日的喧闹。大家低声交谈着，互相打气，有种心照不宣的庄重。
在校门口，他们和陈一诺、吴昊阳汇合。
夕阳西下，天空是温柔的橘粉色。
“明天，”吴昊阳深吸一口气，“就明天了。”
“嗯，”陈一诺推了推眼镜——他又戴回了框架镜，“考完见。”
“考完见。”林沐宸说。
四人像往常一样，在校门口分开。
顾承宇陪林沐宸往家走。这段路他们走过无数次，但今天走起来，感觉格外不同。
“明天早上我来接你。”顾承宇说。
“不用，我自己——”
“我来接你。”顾承宇打断他，语气不容拒绝。
林沐宸沉默了一下，然后笑了：“好。”
走到林沐宸家楼下时，天已经暗下来了。路灯刚刚亮起，飞虫绕着光晕打转。
“顾承宇。”林沐宸忽然叫住他。
顾承宇回头。
林沐宸站在路灯下，脸在光影里有些模糊。他看了顾承宇很久，才轻声说：“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林沐宸笑了，那笑容在昏黄的光里显得格外温柔，“这两年，要是没有你，我可能撑不到现在。”
顾承宇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走上前，很轻地抱了他一下。
一个很快的拥抱，一触即分。
“明天加油。”顾承宇说。
“你也是。”
顾承宇转身走了。林沐宸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转身上楼。
楼梯间的声控灯一层层亮起。
林沐宸走到家门口，手放在门把上，却没有立刻推开。
他靠在门上，闭上眼睛。
心脏在胸腔里平稳地跳动着。一下，一下。
他知道，明天将是一场硬仗。
但他也知道，他不是一个人。
有顾承宇，有陈一诺，有吴昊阳。
有这两年积攒下来的所有温暖瞬间。
够了。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屋里有饭菜的香气，有父母温柔的询问，妹妹从房间探出头说“哥你回来啦”。
这是他的世界。
他要为了自己，再拼一次。
窗外，城市的灯火渐次亮起。
高考前夜，宁静得近乎神圣。
而属于他们的战役，即将在黎明后打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