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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认得清吗? ...

  •   “嗯....哦是这样吗.....这里也要留伏笔吗?”
      朗牧很认真地听着徐川的指导,从文案封面到每一章的节奏该如何安排,徐川里里外外都给朗牧讲了个遍,并很诚恳地提了自己的修改建议。
      不过朗牧觉得,如果要按照徐川说的去改的话,他还不如推翻重新写。
      从年初开始就立志说要写一篇完整的书,到现在快年末了,他的衣服从短袖变成羽绒服,连本书的影子都没见到,倒是徐川,刚完结了一篇探案悬疑文,不仅改编成了广播剧,周边也大卖,赚得盆满钵满。随便什么时候打开平台,都有人在读,博文上的超话热度一天比一天高,书粉乐此不疲地一遍又一遍宣传书中的人物、情节以及出彩的句子。
      朗牧没看过那本书,但通过网上的宣传已经把剧情了解得大差不差了。每一次看见徐川活跃的账号,再切回去看自己无人问津的主页,朗牧都会呼吸急促,胸口莫名收紧,可他也要写,他必须去学大神级别的作家是怎么打磨文案是怎么设置悬念吸引读者的。
      很长一段时间,朗牧就这样带着浑身的不适一点一点拆解徐川的小说并将学到的方法用到自己的文章里。但他写的东西依旧无人问津,刚开始他还能安慰自己,新人嘛,冷启动期很正常,然后继续埋头单机创作。第一本小说写到近十万字的时候,除了第一章有十来个点击之外,后续章节都是零点击,朗牧实在写不下去,弃坑了。后面几本小说一直都是这个模式,写到一半放弃,所以磨蹭到现在,他甚至没有写出第一本完整的小说。
      朗牧想着自己的事情,想得太深入,没注意到徐川什么时候走到他背后,双手撑在沙发靠背上,俯下身,靠近他,温热的气息吐在露出的脖颈上。
      “小牧,你怎么了?”
      朗牧猛得一回头,嘴巴差点蹭到徐川脸上,他低呼一声,隔远了些。
      “抱歉小徐先生,我走神了......很抱歉这么晚打扰到你,我该走了,谢谢你的指导,能见到你真的很开心!”
      朗牧站起来抱着笔记本笑了笑,对着徐川微微躬身,徐川笑着对他挥手:“能帮到你我也很开心,下次再聊。”
      朗牧点点头,告别后离开了。朗牧没看见,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原本友善的徐川突然变了表情,一双眼贪婪地上下打量着朗牧。
      走出这片别墅区时,朗牧刻意地往对门看了看,没见到唐冲,他松了口气,却又莫名觉得心虚和不安。
      在梦里yy别人这件事,朗牧是打死也不会说出口的,这比承认喜欢被打还要丢人。
      和徐川聊得太晚,公交车已经收班了,朗牧舍不得打出租车,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有最后一班地铁可以坐。
      朗牧开始狂奔起来,赶到地铁站时,最后一班车刚开走。
      发动机的声音尖锐刺耳地砸进朗牧的耳朵,在漆黑的隧道的墙上,印着徐川小说的海报。
      耳边一阵轰鸣,朗牧觉得很晕,他蹲下身,抱住了自己,心快要从喉咙跳出来了。手机叮铃铃地想着,朗牧不想看,可他怕是工作群里的消息,若是耽误了工作是会扣工资的,而朗牧是一分钱都经不起扣的。
      他保持着蹲下的姿势,从裤包里别扭地抽出手机,最顶上是甲方发来的,说方案要重做,第二条是房东说下个月要涨房租,第三条是编辑的消息,说他的第二次投稿依旧不通过,像是为了可怜他,消息的末尾还加上了一条安慰:
      【亲爱的创作者,请不要灰心,编辑审美不代表文稿质量,请继续投稿,期待你写出最完美的作品!】
      地铁站里安静得吓人,除了朗牧,还有零零散散几个人,背着公文包,穿着劣质西装麻木地坐在地上,不管那块地究竟被多少人踩过。
      朗牧突然想睡觉了。
      工作没做完,审核不通过,最后一班车没赶上,朗牧心里不想该怎么回家或者该如何处理工作,却在这个不合时宜的地方不合时宜的时间突然就想睡觉了。
      就睡一会儿。
      朗牧在角落坐下,把头迈进了臂弯。
      地铁站里的其他人渐渐起身离开,空旷的站台上只剩下朗牧一个人。
      准确的说,是包括朗牧在内的两个人。
      唐冲慢悠悠地从洗手间走出来,他在睡着的朗牧面前蹲下,神色冷冰冰的,之后他靠着朗牧坐下,闭上了眼睛。
      朗牧没过多久就进入了深度睡眠,梦境却在此刻入侵。一阵眩晕之后,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跪在一片黑色的海岸上,黄昏西斜,把整个梦变得黄彤彤的,黑色的海散发出幽光。
      朗牧左右回头看,一开始没看见唐冲,有点失落,虽然他并不知道有什么好失落的。然而当朗牧第二次抬头时,唐冲竟然站在了他面前,和之前的梦一样,他跪着,他站着。朗牧只能看见唐冲,在梦里,唐冲是没有眼白的,两只眼睛都被黑色填满,和那片海一样。
      唐冲伸出宽大的手,在朗牧脸上蹭了蹭。这是必要的流程,朗牧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下一秒,一个巴掌重重地甩在白皙的脸颊上。
      神经从下巴一直麻到头顶,连带着牙齿都在打颤。
      好处就是,朗牧脑子里再也装不下什么工作亦或是什么文章了,他的世界只剩下了眼前这个人,以及即使在梦里也依旧清晰的疼痛。
      朗牧不知道梦里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唐冲,但从那锋利的眉眼和肌肉来看的话,是唐冲没错。那就先暂且这么认为吧。
      开心,愤怒,恐惧,悲伤......其实每种情绪都能麻痹大脑,不是只有积极的情绪能带来快乐,至少在朗牧的心里,痛苦比喜悦更生动,也更鲜活。
      梦里多好啊,有黑色的海,有黄昏做的世界,还有一个可以满足自己卑劣欲望的人,不需要工作,不需要为省房租而纠结几块钱的配送费,不需要去斟酌文章是不是符合审核要求,是不是符合读者要求......梦里什么都没有,又什么都有。
      如果可以的话,朗牧想死在梦里,带着这个可能不是唐冲的唐冲一起。
      黄昏慢慢变成了星空。
      朗牧虚弱又满足地跪在地上,隐入黑夜的唐冲蹲下身,用冰冷的手覆盖住朗牧滚烫的脸,轻轻揉了揉。
      朗牧垂下眼,苦涩得笑了,好像有滴热热的水滴从他脸上划过去了。
      每次唐冲开始安抚他的时候,他就知道梦该醒了。
      朗牧觉得以前的自己错了。他一点也不讨厌这个梦。
      闹钟的声音很轻柔,朗牧却觉得很吵,他猛得翻起身抓起手机摁着调低键,但闹钟是有防静音设置的,即使朗牧把音量摁到底了,还是有叮铃铃的声音,嗡嗡地响着。
      起不起床不是朗牧能决定的。生活的规则之一就是在工作日准时起床打考勤,迟到一次扣一百,迟到两次扣两百,一个月赚的还不够扣的。
      朗牧快速收拾了自己,出门上班了。现在他已经顾不上昨晚那个梦了,他甚至没有费劲思考一下他是怎么从地铁站闪现到自己家床上的。
      他现在最需要思考的是如何在早高峰挤上交通车。
      当一个上班的或者一个上学的人跟你说很挤的时候,就说明他已经被挤到不需要拉扶手了。前前后后的人和味道各异的背会自动让身体受力平衡。
      朗牧腾出一只手,抽出手机点开一个社交软件,把自己写的最新的几篇文章匿名发布上去,希望得到网友们的建议和指点。
      他将页面切出去,首页第一个推荐的帖子就是【徐川的能力是不是被低估了?】。
      朗牧眼皮一跳,大拇指往下滑,滑到一半又划回去给这片帖子点了赞。继续翻看着,平均每三个帖子就有一个宣传徐川的。
      【看了徐川的文完全走不出来怎么办?】
      【徐大大全网无代餐!】
      朗牧翻滑地越来越快,不自主地就皱起了眉,他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呼吸节奏开始紊乱,车厢里人员密集,因为缺氧,他的脸很快就涨红了。
      翻了好久,朗牧的视线终于在一个只有几个赞的帖子面前停下了。
      朗牧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标题是【徐川是不是营销过头了?】
      朗牧的手就像脱离了中枢的控制一样,自己就点了下去,可惜这篇帖子热度实在太低,还没有人评论,朗牧看着空荡荡的界面,退了出去。
      车子里热烘烘的,朗牧全身上下除了脸,其他地方都是冰的,尤其是手——甚至有些抖,手机差点从手里掉出去。
      唐冲的脸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朗牧自嘲地闷笑一声,他开始怀疑这个梦就是自己猝死前的临终幻想。
      希望老板已经找好了下一个可以接替他岗位的人。
      上班摸鱼是苦逼人生里的第一大趣事,数学课上睡觉排第二。
      朗牧把电脑设置成分屏,早上发布的那篇帖子得到了一共一个评论:【文案不好,文笔更是乏味】
      朗牧闭了下眼,再睁开,那一行字还是清清楚楚地摆在那里。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指尖无意识捏紧了鼠标。
      朗牧点进自己的主页,删除了这篇帖子。
      一上午都没什么事,朗牧趁这点时间把那篇写了一半的文章构思完了,熬到中午,还有五分钟外卖就要送到楼下的时候,老板喊开会了。
      朗牧一推椅子,又伸腿把椅子勾回去,双手抱着头,顺着划到后脑勺,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其他同事没有一个出声,默默拿上笔记本电脑去会议室了。
      朗牧也只好跟着去。
      旧时代奴隶没人权,新时代社畜没人权。
      好消息,朗牧坐在最边上,坏消息,他有点困了。
      可他不敢睡。
      这段时间只要睡着,没过多久就会做梦,一做梦就会梦见唐冲,然后就……
      朗牧使劲儿掐着自己大腿。他不想脸颊通红地在同事和领导面前醒来。
      后面他又发现,掐大腿不行。
      因为唐冲掐过,他再掐就总能想起唐冲,一想到唐冲他的小朗牧就要起立了。
      朗牧又换了些位置,最后发现:他不能掐身上。
      朗牧扶额。
      求求老天爷给m社畜留点活路。
      老板敲了敲桌子:“”喂,那谁,你有意见?”
      朗牧视死如归般摇了摇头,恭恭敬敬地回答:“没有,老板您继续。”
      在办公室坐了一天,收获了一颗快要涨破的头和两颗酸胀的眼球,以及一篇一字未动的文稿。
      办公室里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开,他们都无一例外边看手机边走,有的在和父母打电话,有的在和妻子或者丈夫打电话,有的则只是在看附近的滴滴还有多久能到。
      朗牧坐在座位上,将每一个离开的人看进眼睛里。
      不用挤公交、回家就能吃上热乎饭的感觉一定很好吧。
      朗牧又是最后一个走的。他站起来,把暖气关掉,接着再关灯。
      一体机闪着红色的或者蓝色的光,窗外是无数个高楼投射进来的霓虹的色彩。
      朗牧没有回头,他在这里耽误了太久,走晚了就赶不上车了。
      难得在交通车上找到了位置,朗牧屁股刚一坐下,沉寂了一天的思绪突然就来了,他打开备忘录,洋洋洒洒地写了一篇短文,在中途就下了车,向徐川住的别墅区走去。
      朗牧知道贸然上门不礼貌,可他很想给偶像看一看他新创作的作品。
      轻车熟路地走进这里,走到那栋小洋房门口,朗姆抬起手,屋内传来的声响却让他停下了动作。
      “徐老师,你还真给那个傻小子看文啊?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照顾新人了?其他有潜力的新人捧起来不是更容易吗?”
      朗牧听出来这是谁——是以前和徐川合作过的制片人。
      徐川好像轻笑了一声,声音依旧温柔和煦,优越感见缝插针地穿插在里头:“长得乖,又听话,让改哪里改哪里,偶尔逗逗也挺好玩的。”
      朗牧的表情有一瞬的空白,他捏着手机的指尖微颤,双眼无神。
      犹如荆棘一般的藤蔓沾着刺,带着快意从朗牧的食管一路攀附到喉咙,扎进了血肉。
      原来偶像也不过如此,原来他也并非表现出来的那般温柔和善。
      看吧,人都是一样的。
      朗牧觉得,他比以前更喜欢徐川了一些。
      看来不打招呼上门拜访的确是个很错误的决定。
      朗牧调整呼吸,轻手轻脚地转身,看见台阶底下,唐冲插着兜站在那里,不知看了他多久。
      朗牧心下一惊,慌乱地避开视线。
      无论从哪个方面讲,唐冲对朗牧来说都是非常诡异的存在,不管是在现实里还是在梦里。
      能住在这个小区的人非富即贵,但唐冲一直是一个人,从外面都能看出来他的家缺乏人住过的气息。
      就像是躲进玫瑰花园的蛇。
      朗牧想走的,可他一见到唐冲就动不了,脚上想被钉上了钉子。
      唐冲很高,身材比较魁梧,即使穿着一身黑也能看见布料底下的肌肉。
      他一言不发,慢慢走上台阶,在朗牧面前站定,垂眸看着面前微微发抖的人,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拍在朗牧下巴上,抚掉了沾上去的灰,指甲轻微刮过皮肉。
      朗牧知道唐冲只是在拍灰,可是那只手挥动的快慢和角度,都和梦里打他的动作一模一样。
      房间里传来叫喊声:“谁!谁在外面!”
      朗牧死死咬住唇,他抬头看向唐冲,闯进男人那双带着玩味笑意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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