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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苦尽甘来 ...

  •   余泽成没有提起过私生子这件事情,可能他们还不知道,真的也好假的也好,他们不想让我知道,我就当不知道好了。
      在医院待了一个月。
      余泽成没有让李叔和凤姨来接,他们在家里准备欢迎回家仪式。

      我坐上车,余泽成却没有立马启动,我好奇地看着他:“哥哥,怎么不走?”
      余泽成没有看我,把车窗打开,挑了支烟,惜字如金地回答:“等个人。”或许是考虑到我的大病初愈,并未像以前一样点燃,只是含在嘴里。
      我“哦”了一声,百无聊赖地把头撇向车窗,假装睡觉。

      没过多久,驾驶室的车窗被敲了敲,我循声望过去,只能看见半截衣服,和一截露出来的、修长的脖子。
      他的声音很好听,清润温和,他笑着对着余泽成说:“怎么又吸烟?”
      余泽成把烟取下来,递给他看:“没点。”

      我不感兴趣,又闭上了眼睛,只能听见他与余泽成的对话。
      他似乎笑了笑,声音还带着点熟悉,只是我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车子启动了。
      大概是发现我了,余泽成正在解释:“这是我弟弟,”又看出来了我的装睡,想让我起来打个招呼,喊了我一声,“余康成......”
      那个人小声阻止:“别叫他,让他睡吧。”
      我假模假样地缩了缩脑袋。
      余泽成立马拆穿:“他假睡呢。”
      那个人声音依旧很轻:“睡觉还能假睡吗?”
      余泽成说:“你肯定不行,倒头就睡,睡着了就像头猪,炸弹都叫不醒你。”
      那个人压低声音笑着说:“你积点口德吧。”
      这都没生气,也算是他的脾气好了。

      “我记得你弟弟不是叫柯成吗?”
      “改名字了,土死了。”
      那个人浅浅地笑了笑,没什么嘲讽的意味,最可能就是觉得余泽成这句话好笑,但是落到我的耳朵里就不那么回事了,我掀起眼皮,试图记住这个不礼貌的人的脸,一睁开眼睛就与正看着我的人四目相对。
      一时间,我脑袋里想做的全都忘得一干二净,只有他那张熟悉的脸。

      付予呈,是付予呈。

      我是个记不得脸的人,但是在看见付予呈的第一眼就想起了四年前那个冬天的香草味冰淇淋。
      他倒是没怎么改变,依旧挂着浅浅的笑容,只是头发长了点,脸白了点,眼睛大了点,比以前更好看了点。
      付予呈似乎对我的突然睁眼有点震惊,而后加大了眼角的弧度,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说:“康成多好啊,健健康康的。”
      我说不出话来,也做不出反应,只是一脸僵尸脸地看着他,看着他说完话转过头。
      他不记得我了。

      余泽成说:“你怎么跟李叔和凤姨一样,神神叨叨的。”
      我收拾好情绪,却在听见这句话,毫不犹豫地对着余泽成说:“你才神神叨叨的,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名字就是你想的,你是最神神叨叨的。”
      余泽成顿了一下,咕哝道:“你怎么还偷听我们说话呢?”
      我语气依旧很冲:“话说出来不就是让人听的吗?不想让人听就闭嘴!还有!你睡觉才像猪,导弹都炸不醒你。”
      余泽成转头瞥了我一眼,一晃而过的眼神里带着震惊,还有一种像看我是不是有病的意味:“我又没骂你是猪,”将头扭回去看着路开车,觉得莫名其妙,说,“还有,脾气这么大,谁惹你了?简直有病,在医院忘看脑子了是吧。”
      付予呈怔愣,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余泽成,最终觉得余泽成说得太过分了,声音有些严肃地提醒道:“泽成!”
      余泽成无语地张了张嘴巴,可能觉得自己口无遮拦了些,没有说出口,腾出一只手,把烟盒掏出来,烦躁地拿了根烟叼嘴里,却没有点燃。
      实际上我并没有觉得那句话有多伤人,只是他们一个两个刻意地照顾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困于囹圄的傻子,他们也是傻子。

      后来我想,那时候我会那么烦躁一部分原因是余泽成骂了付予呈,一部分是因为付予呈记不得我了,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付予呈和余泽成两人之间的交谈,太刺眼、太亲密了。
      只是后者完完全全是我在后来推己由人、凭空捏造出来的。

      这是我与付予呈的第二次见面,或许是付予呈的第一次。
      不过,话说回来。
      感谢你,霍见栩,让我第二次见到了付予呈,哪怕当时我对他没有任何歪心思,可是我能见到他,真的很开心,因为后来我能说那不是痛苦,而算得上是苦尽甘来。

      *

      休学了一年,一年里,我见到过很多次付予呈,他每一次来都是和余泽成一起,然后脚步不停地去卧室,我只能坐在沙发上,守株待兔似地、眼巴巴地等着见付予呈一眼,他每一次都是轻轻地对着我笑,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每一次见面后我都会和余泽成爆发一次大型的对骂。
      像是一场无声的宣誓,或者胡搅蛮缠的抗争——哥哥,你看,我从来不软弱。
      至少对爱来说。

      那时候我不懂,你说我有病,我也觉得你说得对,我可能真的病了。
      大概是一种见不到付予呈就要疯了死了的病。

      十二岁的我哪里懂得这些,直到我恍然回神,看着写满整整一页“付予呈”名字的草稿纸,付予呈的名字还是我从余泽成那里偷来的,我是变态,我是小偷。但我有病,所以请体谅一位精神病人,赦免我的无理。

      那天,我将草稿纸戳穿,然后烦躁地把它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急匆匆地跑到余泽成和付予呈呆着的房间面前,猛猛地踹上一脚,又在想要踹第二脚的时候,门忽然打开了。
      这跟我意料中的不同,我以为会很久,收拾满地狼藉、整理衣衫不整都要花时间,可是我看着付予呈一个人站在门口,穿得好好的,往里面探了探头,没有余泽成。

      付予呈问:“康成,你找你哥吗?他出去了,可能晚上才会回来。”
      我只感觉脑袋像糊了一团浆糊,转也转不动,终于扯出一丝清明,支支吾吾地说:“那个......你......要不要吃小蛋糕?”
      我能感受到我说话的僵硬,但是没办法,能说出话来都不错了。
      付予呈弯了弯眉眼,语气温和:“你想让我吃吗?”
      我几乎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付予呈跟着我到了我的房间,我十分庆幸我是一个爱干净的人,房间井井有条,还庆幸离开前将那一页草稿纸扔到了垃圾桶,即使我不明白当时为什么会写下他的名字,可我还是松了口气。
      我让他坐在房间里休息一会儿,自己跑到楼下去拿小蛋糕,是凤姨做来晚上吃的,为了给我庆祝生日。
      一大个生日蛋糕,我只想让付予呈吃。

      避免他等久,我跑得很快,几乎要飞起来,脑袋里想着的全都是付予呈见到这个大蛋糕的时候惊讶地说“这么大”时的模样。
      一没注意,脚下踩空,我下意识把蛋糕举高,整个人狼狈地摔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就连我极力想保护的蛋糕也飞出去落到了地上。

      我刚爬起来坐在地上,就看见付予呈听见声音赶了出来。
      真是丢人。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蛋糕,又看着我,问:“摔到哪儿了吗?”
      我摇了摇头,我想即使我命悬一线了我也会碍于面子淡定地摇摇头。

      “这个蛋糕真大,”付予呈似乎确定了我真的没事,盯着蛋糕发出小声的感慨,又问,“你今天生日吗?”
      我点点头。
      “想让我吃蛋糕?”
      我又点点头,突然想到蛋糕已经摔碎了,紧接着连连摇头。

      想站起来,就见付予呈蹲下,用手指刮了一块蛋糕最上面的奶油,愣在原地,看着他垂着眼皮把奶油吃进嘴里,付予呈的睫毛真的很长,像长长的鸢尾花。
      付予呈抬眸,对上我那双几乎炽热的眼睛,愣了一下,我将这个动作看在眼里,看着他,脑袋一抽,竟然趴过去,将他的手指含在嘴里。
      那手指的冰凉混着奶油的绵密全都化在我的舌尖。

      完了。

      我急急忙忙松开牙齿往后退去,惊慌失措地看着他,想要为自己的行为做苍白的辩解,可喉咙像是被奶油糊住,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只能看着付予呈沉默地把一地狼藉收拾好,最后把我抱回房间,对我冷冷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其实他的语音语调并不冷淡,维持着体面或者对一个弟弟该有的包容,一如往常地温和。
      他似乎对所有人都是这样,不闹不怒不恼,对我也没有特殊。
      付予呈去余泽成房间把东西收拾好,然后离开。
      我在窗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冒出一个恐慌的念头,付予呈不会再来了,发疯一般跑下楼,最后及时止住。

      余泽成回来的时候我正坐在沙发上,他提了一个方形盒子,看了我一眼,把盒子放到茶几上:“喏,付予呈赔给你的蛋糕,他说今天下午不小心摔坏了。你也真是够小心眼的,为这么点小事生气。”
      我看着他,语气没有起伏地说:“我没有生气。”
      “那你怎么这个表情?”
      其实是有气的,但都是对我自己的气,偏偏这个气又不能发出来,听见他这话,忽然就忍不住了,大声吼道:“我什么表情?!你问我倒不如去问问为什么要一个人把你男朋友留在家里。”
      全都怪他!
      余泽成觉得莫名其妙,但已经对我这段时间随时随地发脾气习以为常,纵然如此,还是对我话的内容感到震惊与荒谬,打断我:“你在胡言乱语说些什么呢?我男朋友?我哪门子男朋友?”
      我看着他不像说谎的模样,犹豫了一下,自以为冷酷地轻飘飘抛出一个名字:“付予呈。”
      “谁?”余泽成声音提高了几分,“付予呈?他怎么是我男朋友了?莫名其妙。”
      我诧异地看着他:“那你们为什么?”
      话还没说完,余泽成一脸烦躁地说:“他有事情不方便在家里做,我带他过来,有问题吗?”
      “你不喜欢他?”
      “我为什么要喜欢他?我又不是变态。”

      我出于本能反应,阴恻恻地瞥了他一眼,余泽成毫不客气地回看过来,问:“你是吗?”
      我问:“是什么?”
      他说:“喜欢男人。”
      我几乎脱口而出:“我不喜欢男人。”

      “那不就对了,”余泽成撇了撇手,又觉得和我聊这些实在是太早了些,急忙止住,“跟你这小屁孩讲这么多干嘛,你又听不懂。对了凤姨去买菜了,你晚上想吃什么?”
      “......冰淇淋。”
      “大冬天吃什么冰淇淋?有病。”
      可是余泽成还是让凤姨买了一盒冰淇淋回来,虽然只让我吃了一口。
      爱给不给,反正我也不喜欢。

      付予呈,这个生日我一点都不快乐。
      从那之后,你就没有再来过了。
      这算是我生日当天撒谎的惩罚吗?我喜欢男人,但喜欢是用性别来恒定的吗?可是我真的不喜欢男人,我只喜欢你,付予呈。
      对不起,付予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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