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灯火阑珊-争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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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下午，排练厅的空调嗡嗡作响，但还是压不住九月末的暑热。窗外的阳光很烈，透过百叶窗洒进来，在木地板上切割出一道道光影。
七个队员刚跳完一遍完整的编排，汗水浸透了衣服。有人坐在地上喘气，有人靠着墙喝水，有人还在原地重复某个没做好的动作。
时雨站在舞台边缘，低头看着手里的笔记本，上面画着舞台的草图和站位标记。她今天穿了件黑色的运动背心，外面套着宽松的白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头发随意扎成低马尾。
梦泽在舞台另一侧，靠着音响，双手抱胸。他穿着深灰色的T恤和运动裤，额头上有一层薄汗——刚才他给队员示范动作，也跟着跳了一遍。
"休息十分钟，"梦泽说，"然后我们讨论一下高潮部分的呈现。"
队员们松了一口气，纷纷坐下或者去接水。
林昭走到舞台中央，看着地板上的站位标记，若有所思。苏悦在他旁边说："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林昭说，"最后那段和声，我们五个人的站位...会不会有点散？"
"散？"苏悦没太明白。
"就是，"林昭比划着，"我们现在是一字排开，面向观众。但我觉得...如果我们围成一个圈，面对面唱，会不会更有团队的感觉？"
陈默听到了，走过来："围成圈？"
"对，"林昭说，"你们想啊，主题是'初见'，从陌生到熟悉，最后我们成为了一个整体。围成圈，观众能看到我们之间的连接。"
"我觉得可以，"苏悦说，"而且这样的话，情感的浓度会更强，我们是在对彼此唱，而不是对观众。"
周扬也凑过来："听起来不错啊。"
几个人越说越兴奋，开始在舞台上试着站成圆圈。
"老师，"林昭转头看向时雨和梦泽，"我们有个想法，能说一下吗？"
时雨抬起头，合上笔记本："说。"
"就是关于最后高潮那段和声，"林昭走到舞台中央，"我们在想，能不能五个人围成一个圈，面对面唱？这样观众能看到我们之间的连接，也更有团队的感觉。"
排练厅安静了几秒。
时雨走到舞台边，把笔记本放在音响上："不太合适。"
林昭愣了一下："为什么？"
"围成圈，你们是在看彼此，不是在看观众，"时雨说，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舞台的意义是传递。如果你们只对着彼此唱，观众会觉得被排除在外。"
"但是..."林昭想解释。
时雨继续说："而且从构图上讲，五个人围成圈，中间是空的，视觉重心会塌陷。观众不知道该把目光放在哪里。"
林昭皱眉，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气氛有点凝滞。
梦泽从音响旁边直起身，走了过来
"我不同意。"
时雨转头看他。
她的眼神很平静，没有意外，也没有情绪，只是在等他说下去。
梦泽："从叙事逻辑上讲，'初见'的终点就是'相识'。五个陌生人，经过这段旅程，最后形成了团队。围成圈，恰恰是最直观的表达。"
"直观不等于有效。"时雨的回答很快，几乎没有停顿。
"但有时候直白更有力量，"梦泽往前走了两步，离她更近了一些。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正好落在两人之间，像是划出了一道无形的界线，
"观众不需要猜，他们需要被打动。五个人面对面唱最后的和声，那种情感的浓度，会比面向观众更强。"
时雨微微侧过头，光影在她脸上切割出冷硬的线条："观众看不到。你让他们看五个背影？"
"不是背影，"梦泽的语气还是很平静，但速度快了一点，
"我们可以设计机位。从上往下俯拍，观众能看到圆圈的构图。从侧面拍，能看到轮廓和光影。这样的画面比五个人并排站着更有冲击力。"
时雨盯着他，一秒，两秒。排练厅里只有空调的嗡嗡声，还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其他组排练的音乐声。
"俯拍会让选手的脸变形，"她说，声音还是那么淡，"镜头语言不够友好。"
"那就不用正俯拍，用斜俯拍，"梦泽的手在空中比划着角度，"45度角，既能看到圆圈的完整性，也能看到选手的表情。"
"45度角的光影很难处理，"时雨往前走了一步，和梦泽的距离更近了。
她抬起头，眼睛直视着他，"五个人围成圈，内圈的光会被身体挡住，脸会暗。"
梦泽也看着她。两个人的身高差让这个对视有种微妙的张力。
"那就在圆心加一个地灯，"他说，"从下往上打光，能照亮脸，也能形成一个光柱效果，视觉重心不会塌陷。"
时雨沉思了一会，像是在评估这个方案："从下往上打光，会让选手的脸看起来很诡异。像恐怖片。"
梦泽顿了一下。他的手指在裤袋边缘敲了两下——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那就不用白光，"他说，"用暖色调，降低亮度，只是补光，不是主光源。"
"暖色调在水雾里会显得浑浊。"
"那就把水雾关掉，只在前半段用。"
"水雾是整个舞台的核心视觉元素，"时雨的声音冷了一度，
"怎么能说关就关？"
队员们站在旁边，已经不敢动了。
林昭小声对旁边的苏悦说："老师们...真的要吵起来了吗？"
苏悦也紧张地说："我不知道，但是气氛好紧张..."
周扬抱着水杯，眼睛在时雨和梦泽之间来回看："时老师看起来好冷静，但她说话...好直接。"
"梦泽老师平时话不多的，"陈默小声说，"现在..."
舞台上，两个人还在继续。
时雨转过身，走到舞台边缘，背对着梦泽。
她的影子在地板上拉得很长。
"从情感逻辑上讲，"她说，声音还是很淡，但每个字都很清晰，
"'初见'的主题是'从陌生到熟悉'，重点在过程，不在结果。如果最后用围成圈这种太圆满的结局，会让整个叙事显得廉价。"
梦泽也转身，面向观众席的方向，和她并排站着，但没有看她："观众需要一个清晰的结尾。如果最后还是模糊的、开放的，观众会觉得没有完成，情感无法释放。"
"那是因为你低估了观众，"时雨侧过头，看着他的侧脸。梦泽的下颚线在光线下很清晰，"好的艺术从来不是把答案喂到嘴里，而是留下空间让人思考。"
梦泽也转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锋。
"我没有低估观众，"他的声音低了一点，但更有力量，
"我只是认为，在三分钟的舞台上，与其让观众思考，不如让他们感受。"
"感受也需要审美距离，"时雨没有移开视线，"你这种设计会让观众觉得太满，没有呼吸空间。"
"你这种设计会让观众觉得太空，抓不到重点。"
空气像是凝固了。窗外的阳光更斜了一些，排练厅里的光影也变得更长。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谁都没有先移开眼神。
然后，突然，两人同时开口：
"我想我们需要冷静一下。"
声音完全重叠，说的是一模一样的话。
两人都愣住了。
时雨眨了眨眼睛，梦泽的嘴角也抽动了一下。
然后时雨先笑了，很轻很淡的笑，但能看出她绷不住了。
梦泽也笑了，摇摇头
队员们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刚才还在激烈争论，怎么突然就...和好了？
时雨走到舞台中央，蹲下来，用手指在地板上比划着，像是在想象站位。
她蹲在那里，头微微低着，能看到后颈露出的一小截皮肤，还有垂下来的几缕碎发。
梦泽也在思考。
他看着舞台，脑海里在想象画面。
"如果是开放的圆..."
"从俯拍的角度看，会像是一个拥抱的姿态。"
"视觉重心不会塌陷。因为缺口处有延伸感，观众的目光会被引导。"
"而且从叙事上讲，"
"开放的圆意味着'未完成'，符合'初见'的主题——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两个人一人一句地就这样解决了几分钟前还是看似不可调和的矛盾
队员们又调整了几次，时雨和梦泽不时提出修改意见。渐渐地，一个开放的圆形站位成型了——七个人围成一个不完整的圆，面向观众的那一侧留着一个缺口，整体看起来像是一个拥抱的姿态，又像是一个邀请。
"就这样，"时雨说，"记住这个站位。明天我们加上音乐和动作。"
"今天先到这里，"梦泽看了看时间，"回去好好休息。"
排练结束后，时雨去洗手间。
林昭找了个机会，走到梦泽身边。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灯火阑珊-争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