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妖怪朋友》听柳

17、你爱我吗？

　　周东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泛黄的本子，封面是一个在唱歌的小鸭子，虽然有些陈旧，但不影响童趣。
　　翻开日记本，扉页上写着大大的“沈婉”二字，名字后还画了一朵小红花。
　　看得出日记本主人的喜欢。

　　“十三岁那年，从老家到市里，我以为我会开始我新的生活：这里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我爸也对过去绝口不提，就好像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慈父。
　　那段过去就此被遗忘，远的像上辈子的事，除了会在深夜寂静时刺痛我一下。
　　直到大一那一年，我爱上了一个学长。
　　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他知道我的秘密，但他不介意，他告诉我：当时的我太小了，弟弟的死妈妈的死都与我无关。
　　他懂我所有的恐惧，也能安抚我面具下的灵魂。
　　我很喜欢他，也觉得毕业就嫁给他。
　　他像我唯一的救赎。

　　但我爸不同意，他已经给我找好了未来的丈夫：吴韧，一个他在老家就开始资助了八年的孤儿。
　　吴韧比我早去市里，只是他寄宿在学校，只有周末才回我们家，除了喊我爸爸叔叔，他就像我爸的亲儿子一样。
　　他比我大一岁，我喊他哥哥，感情一般，也更没有男女之情。
　　我在家里闹，他跪在我面前劝我：说他喜欢我，会一辈子对我好，还会让孩子随沈家姓，让我不要伤爸爸的心。
　　我爸听他这样说，更觉得我无理取闹，不知好歹。

　　但看着吴韧，我实在生不出感情，就闹死闹活的不同意，还打算跟学长私奔。
　　这个行为激怒了我爸，他将我骗回老家，给我办了休学。
　　他把我带回了这个对于我来说像人间地狱的地方，他劝我：吴韧人很好，婚后我也不用去婆家，不必受别人家的气，他也能替我看好吴韧。
　　他跪在我面前，以死相逼，让我想想这个家，我若跟别人跑了，那他就一头撞死在我家的铁门上。
　　她想拿我套住吴韧，套住这个条件不错，又对他言听计从的上门女婿。

　　我最后同意了，断了与外界所有人的联系，与吴韧结了婚。
　　行尸走肉般的活着，不知道为了什么活着，但我爸很高兴，即便我断了学业他也说没关系，他可以养我。
　　与我不同，吴韧他完成了学业，一路向上读，结识了比我家更有钱也更有权的家世更好的女孩子。
　　他的野心一步步扩大，当时我警告他不要太过分，也对我爸说让他多注意一下。
　　但两个男人都未曾将我和我的话放在心上，只一心放在他们的事业上，一个行尸走肉不值得他们多费心思。”

　　沈婉的声音有些颤抖。

　　“也就是那时我发现我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我爸特别高兴，他喝了个大醉说他沈家有后了，但他没有注意到吴韧并不太高兴，他只是在敷衍的陪着我爸笑。
　　吴韧高不高兴我也不在意，这个孩子本也是我酒醉后把他当成学长的产物，我也没有很喜欢。
　　但我爸喜欢，这也够了，他是这个家唯一希望他出生的人。
　　我想：如果这个孩子生出来，最好是个男孩子，这样我或许能够逃出这个家。
　　但吴韧没有给我机会，他希望我跟我爸提出先不要这个孩子，但这怎么可能？我爸即便不要他也不会不要这个孩子，他真是掂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我骂了他，他一走了之，几个月都借口忙不回家。
　　我也乐得清闲，直到快要生了，我想去市里的医院且要他陪护，他对我恶语相向：说他只是看上了我爸的财力，根本没有看上我，像我这样无趣的女人根本不会有男人喜欢。
　　我将手里的水泼向他，告诉他：像他这样只配给我爸当狗。

　　吴韧很生气，他准备打我，但我爸刚好来电话了，他忍着怒气跟我爸说要带我去医院。
　　在山路上，因为去哪个医院我们又起来争执。
　　后来我才知道我定的那家医院里有他的小三，他害怕暴露，我常年不在市区，倒给了他外遇的好机会。
　　其实他不用急，等我生下了孩子我就会走，离开这里，永远不再见他。
　　但他太心急了，他将车停在山路上，将我拽下车，他害怕我用孩子威胁他，而他正在事业上升期，他不允许有任何的污点影响他。
　　而妻子的意外坠亡，不仅可以让他有再娶的借口，也可以用来表演他的深情。”

　　“太不是人了，他真该死。”凌夕听的义愤填膺，“还有你爸，他也该……太坏了，男人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
　　龙祁：“对。”
　　周东延：“嗯？”

　　沈婉轻笑：“是啊，可是最先死的偏偏是我，我不甘心，吴韧是我爸挑的乘龙快婿，跪下求着我嫁的是吴韧，可为什么死的是我呢？
　　臭道士！你说！吴韧该不该死！你为什么还要帮他？”

　　“他该死。”周东延叹气，并不辩解，“是你爸找到的你吗？”
　　“他？”沈婉十分不屑，“他被吴韧骗的团团转，若不是我设法让他偷听到吴韧的打算他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你以为他为我报仇？你错了，他是恨自己看错了人，恨吴韧侵占他的财产，恨吴韧杀他的孙子，我只是其中一个最无关紧要的理由。

　　若不是他逼我嫁给吴韧，我又怎会如此下场？他虽不是凶手，却也是直接将我送上了断头台。
　　我到死除了吴韧，最恨的就是他。有时候我真的想：如果八岁那年淹死的是我多好，最起码爸爸妈妈还是爱我的，虽然这份爱不及我弟弟，但也不至于非打即骂，动不动就说‘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凌夕沉默，沈婉好像永远被困在了八岁那年的水坑里，逃不脱，死不掉。

　　“我死后，在崖底遇到了一个男人，他说他同我一样遭遇了背叛，他说这些背弃之人不配活着，他帮我逃过鬼差的追捕，设计让我爸杀了吴韧，但他撒谎……”
　　沈婉的音调陡然升高，带着凄厉，“为什么都要来骗我？”

　　三人周围刮起凄厉的阴风。
　　“老师父，这是怎么了？”凌夕看向四周，“这鬼打墙，鬼哭了威力这么大吗？ ”
　　龙祁的屁股暗暗往凌夕那边挪了挪：“你怕吗？”
　　凌夕摸一把地上的树叶，判断沈婉在哪个方位：“不怕。”

　　周东延白了一眼自家没出息的徒弟，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不想一个东西从远处飞过来，正好落在三人的脚边，被三人围城一个圈。
　　是一只红狐。

　　“这骗人的东西我给你抓来了。”是凌姨的声音。
　　鬼打墙应声而破，刹那间月光和星光洒落一地。

　　凌夕冲过去抱住凌姨：“凌姨，你可来了！”
　　凌姨拍拍凌夕的肩膀，安慰他：“是凌姨来晚了。”

　　红狐落地化成一个男人，看去眉清目秀的，脸上写满了怒气：“我为异管局办事，大家都是同事，你因何伤我？”
　　“那头熊给你的什么差事？”
　　红狐将头一扬：“机密。”
　　凌姨上前，伸手拘住他的脖子：“凌司遥，听过吗？”
　　红狐的眼睛从不屑瞬间转到惊恐：“杀了前局长的那个凌司遥？”
　　凌姨面无表情：“我数到三，三……”
　　“熊局让我找到沈家的不死药药方，不然就杀了我。”红狐如竹筒倒豆子般，全盘托出，“我也不想骗她的，但是沈辉不给我，吴韧那个废物没拿到，我只能找她了，不然一个死了的鬼我何苦骗她？”

　　沈婉从江梨月的身体里走出，幽幽的飘到红狐身后：“就为了一张不知真假的破药方？”

　　凌夕眼疾手快的在江梨月倒地前，将江梨月抱起跑回了自己这边。
　　龙祁感叹：她力气好大，抱着一个人还能跑这么快。

　　凌姨将红狐扔在地上：“怎么？那头熊要死了吗？”
　　红狐趴在地上，虚弱的抚着胸口：“我只是个办事的，熊局的事我哪能知道，但是我要是不办，他们就要把我关起来，挖我的妖丹做药，我真的不想死啊，况且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其他的人。”他看向沈婉，祈求，“就一张不知真假的药方你就给我吧？好不好，我定当初一十五都给你上香烧纸，让你在那边过得舒坦。”

　　沈婉蹲下身子：“你说了爱我的，说了爱我的魂魄，要与我一生一世的。”
　　红狐丧着脸：“那都是骗你的，你不是知道了吗？你也不小了，也死过一次了，怎么还相信爱情？大家不都是玩玩的吗？”

　　沈婉盯着红狐，问凌姨：“他的生死可以交给我吗？”
　　凌姨本就没将他放在心上：“可以。”

　　沈婉冷笑着撩起头发,露出被撞变形的左半边脸：“你看着我的脸，再说一次爱我吗？”
　　红狐眉笑眼开：“我爱你，虽然我一开始是带着目的接近你，但是我后来真的爱上了你，我若不爱你怎么会帮你报仇？若不是我扮成吴韧情人的样子，他怎么会乖乖走出那个校门？又怎么会给你父亲把他带到山谷的机会？
　　我是真的爱你呀，你一定要相信我。”
　　毕竟一句假话，就能换来一次活命的机会，傻子才不真诚。
　　沈婉：“那你吻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