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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荒诞的婚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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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他们开始彩排,婚宴已经布置得差不多,虽然婚礼是两家人一起按照室内的顶奢安排的,但匆忙、来回跑着的工作人员还是显现出了这场婚礼的仓促,就像一场骤雨,淋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陈悸的父亲还在国外,所以是乔涟挽着陈悸,把他送到陆骋年的身边。
十二个小时之前他还在酒吧喝酒,十二个小时之后他在婚礼彩排,母亲包办的婚姻,父亲缺席的婚礼,丈夫完全是陌生人,有人说人生是一本字典,而对于陈悸,这本字典只有“荒诞”两个字。
走到陆骋年身边的二十七步,像是二十七座压在陈悸身上的大山,陈悸松开挽着乔涟的手,再次挽上陆骋年,他们并肩站着,陆骋年低头,陈悸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但陆骋年还是从陈悸僵硬的手掌读出了他的不高兴。
但此时此刻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他只能尽力配合让这场婚礼尽快完成,让身旁的尖嘴小鸡快点回到他的蛋壳。
交换戒指环节,陆骋年打开准备好的红丝绒盒子,陆骋年打开盒子的时候手有些颤抖,盒子打开了两遍才打开,陆骋年低声道:
“时间有点紧,我让助理跑了几家线下店,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以后我带你去选,重新……”
没等陆骋年说完,陈悸直接回:“随便,反正我不会戴出去。”
陈悸甚至连戒指都没低头看一眼……
彩排完他直接撒开陆骋年的手去化妆换正式的衣服,陆骋年站在原地看着陈悸远去的背影默不作声,只能尴尬地把红丝绒盒子合上,盒子“啪”的一声关闭,他打了一下午的电话才定下的戒指看来并没有入陈悸的眼。
还是说,他这个人没入陈悸的眼。
不过这也难免,毕竟他们今天第一次见面。
随着后台拉闸,整个房间的灯光全部亮起,漂亮的水晶吊灯在折射下散发出五彩斑斓的光,道路两侧一米二的花柱上插满了白玫瑰,地上铺着漂亮的手工真丝地毯。
前天知道结果的时候双方就通知了亲朋好友,双方在上流的人脉都不错,只不过陆家家底更深厚一点,陈家立足时间短一些,来的人挺多的,乔涟乐呵呵的在门口接人,跟她一起的还有陆骋年的爸爸。
陈悸换上了白西装,化妆师正在给他化妆,陈悸本人长得就很好了,所以妆容很淡,化妆师很快就画完了,但离陈悸出场还有段时间,他就找地方给手机充电,准备打会儿游戏。
陈悸再回到化妆镜前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身旁多了一个人,应该是一位阔太太,她身上搭着棕色披肩,长发别在耳后,眉眼温柔,她说:
“陈悸你好呀,我是陆骋年的妈妈何伊。”
陈悸怔了十几秒,才回了一声:“阿姨好。”
何伊握着陈悸的手,她笑着说:“你长得比照片里要好看很多哦,是我们陆骋年占便宜了,听你妈妈说你还是搞乐队的,正好我们一家人五音不全缺乏音乐细胞,有你在我们一家人有救了。”
陈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何伊的手热乎乎的,连带着陈悸的心也变得热乎乎的了,没想到在他妈妈嘴里不务正业的东西,何伊居然会喜欢。
何伊的目光直接又温柔,很快陈悸的脸上浮上一层薄薄的红云。
何伊又接着说:
“陆骋年爸爸还说等婚礼结束了再来看你的,但我太心急了,陆骋年年后就跨三十岁大关了,身边一直没有人,他总说要以事业为重推脱我们,现在也定下来了,我们心里比谁都高兴。”
何伊低头,指腹轻轻地在陈悸的掌心摩挲着,
“我也清楚,你们是今天才见面,我肯定不会逼你们今天就睡在一起,明天就跟恩爱的夫妻一样,你选择你觉得相处舒服的方式就好,不要顾我们和陆骋年。”
“我们前前后后给过他几百个人的照片,他找你,肯定他有意。婚姻能包办,感情包办不来。希望你们能在以后的相处中产生感情,如果没感情的话也没事,可以开放关系或离婚。”
“但如果可以相爱,希望你能给我们陆骋年一个机会。”
这段婚姻其实何伊一开始不太支持的,起点是一张照片,任谁觉得都觉得荒诞,并且陈家根基浅,陆骋年爸爸看不上。
前天晚上,他们眼里一贯听话、冷静自持的陆骋年却捏着那张照片一遍又一遍地问乔涟关于陈悸的一切,一遍遍反驳他的爸爸,何伊突然同意了。
今天何伊亲眼见到陈悸之后,她觉得这段婚姻不一定是一件坏事。
陆骋年从小到大异常地安静,你让他考第一,他就考第一,你让他参加比赛,他就参加比赛,你让他学什么,他就学什么,并且能离奇地完成所有何伊看来不可理的要求。
有时候何伊都恍惚,因为儿子像个小机器人,每天就喂点饭,你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后来何伊送陆骋年去学了尤克里里,晚上小陆骋年偷偷剪断了尤克里里的弦,并且把尤克里里藏在床底,保姆阿姨打扫的时候把尤克里里扫了出来。
等小陆骋年放学,何伊一问,陆骋年眼泪汪汪地央求何伊,
“妈妈,我不要学音乐,我学不会的。”
原来儿子也不是机器人。
等陆骋年大一些,何伊就发现,陆骋年少年老成,身上远远匮乏同龄人的生机与活力,看似对任何事都有兴趣,其实是对任何事都没兴趣。
一问别家小孩,青春期都是各种闹人,陆骋年一点反应也没有,何伊甚至还带陆骋年去看医生,医生说陆骋年没问题,他就是这样一个小孩。
一直到前天,陆骋年罕见地一次次反驳他们,力排众议坚持这段婚姻。
今天何伊见到陈悸,换做是何伊,她也会喜欢陈悸。
何伊年轻的时候也爱看各种小说,她觉得陈悸就像小说里眼神冷漠但心特别好的校霸男二,打着她没见过的耳钉与唇钉,眉眼张扬,骨子里有一股敢于反叛的韧劲,眼神却很沉着。
但陈悸看起来不太适应跟人相处,或许陆骋年可以做他的老师;而在生命力方面,或许陈悸可以做陆骋年的老师。
陈悸:“我知道了。”
何伊拍拍陈悸的手,“走吧。”
何伊把陈悸送到乔涟身边,乔涟早已在门口处等着陈悸,跟提前排练的好的差不多,接下来就是乔涟把陈悸送到陆骋年身边,只不过现在多了与司仪的互动。
陈悸一袭修身的白西装,但站在陆骋年身边却显得有些娇小,陈悸的手一挽上陆骋年,陈悸能明显感觉到陆骋年的手臂僵硬了片刻,很快他就像只骄傲的狮子昂首挺胸,脊背挺得笔直。
婚礼司仪是个光头的中年男人,他非常娴熟地念出了婚礼主持词,
婚礼司仪将话筒转向陆骋年:
“新郎,你站在这里,即将迎接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是否已经准备好,用你的一生去呵护他、陪伴他,无论风雨还是晴空?”
陆骋年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愿意。”
等到婚礼司仪将话筒转给陈悸的时候,他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将目光悄悄转向刚刚走下台的乔涟。
乔涟回头与陈悸那充满挑衅的眼神一撞上,心里大惊,顿时如芒在背,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陈悸又要犯混。
但大家都注视在这里,乔涟又不好发作,她死死咬着嘴唇,她也搞不懂陈悸究竟想要干什么……这个婚礼这么多人看着呢,她气极了一边怒目圆睁,一边朝着陈悸做口型“快回答。”
陈悸冷冷地看着乔涟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紫,他装看不懂。
一开始场内还有窃窃私语的声音,现在大家都安静下来,等着陈悸回答,乔涟气得头发都要炸起来,在这绝望的三十秒,她都已经准备好上台抢过陈悸话筒,陈悸又突然开口了:
“我愿意。”
陈悸不再看乔涟,仿佛刚刚就是一场为乔涟量身定制的游戏,而陈悸作壁上观就专门看乔涟着急。
乔涟在台下长吐一口气,她在嘴里低骂了一句:“死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婚礼司仪想要找好氛围,临时加了一个问题,
主持人笑嘻嘻地问陆骋年:“陆先生要跟陈先生在一起多久?”
陆骋年说:“永远。”
虽然何伊说了很多关于陆骋年的话,但陈悸打心眼里喜欢不起来他的丈夫,因为陈悸觉得陆骋年虚伪,就现在而言,他们今天才见面差不多是陌生人,回答一句“十几年”“几十年”“这辈子”差不多得了,怎么会永远,陆骋年的面面俱到、八面玲珑,恰恰是他最讨厌的。
可他不知道,陆骋年的温柔面只给陈悸。
台下大家都在鼓掌,掌声里混杂着陈悸特别轻的一声“冷哼”,后面就是交换戒指,程序很快就走完了。
陈悸一从台上下来,乔涟就找到了他,陈悸以为又是什么责怪的话,结果是:“你以后就从家里搬出去,搬到人陆骋年的别墅里去。以后就你们俩住。”
陈悸完全没想到乔涟会主动放他离开,结婚还有这种好处呢,平时乔涟看他看得特别紧,但陈悸从来没有听过,依旧我行我素,创作没灵感了就出去跟曹禹维喝酒,一喝就是一整夜不归家,一开始乔涟还说他,后来就懒得说了,只是经常打电话给陈悸。
家里他跟乔涟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现在终于要出去了,陈悸的心情难得愉悦,他们身旁有一个空桌,桌上摆着瓶罗曼尼红葡萄酒。
乔涟给陈悸倒了一杯,乔涟的眼神一暗,跟陈悸说,“你看看人家陆骋年,都在给客人敬酒,一会儿你跟着他一起去。”
陈悸没说话他仰头将酒水一饮而尽,罗曼尼入口香醇,回味无穷,酒液从舌尖滑入喉头,一路烧到心里,他妈还真是下血本,这么好的酒都舍得拿出来。
陈悸又给自己倒了几杯,罗曼尼直接空了三分之一,乔涟连忙用手肘顶了顶陈悸的胳膊,她眉头一蹙,很是不满,
“少喝点,快,陆骋年他爸爸来了,快去敬酒。”
不知道是不是室内呆久了暖气吹太多,陈悸的双颊有些发烫,他似乎还在回味刚刚的酒,陈悸长吁一口气,他伸手捋过额前的头发,精致的五官一览无余。
酒精就像一把钥匙,陈悸灵魂上的枷锁一开,骨子里的叛逆劲就爬了出来,眼神里星星点点的沉寂转化为桀骜,他冷嗤一声,
“他来了不正好吗?我去干什么,等着他不就行了。”
乔涟气得半死,“我怎么会养出你这么蠢的儿子。”
乔涟只能拉着陈悸过去,一路上耳畔全是大家对陆骋年的赞美之词,
“陆骋年肯定是前途无量啊,这下陈家肯定在项目上投陆家了。”
“这亲结得真是时候,在陆骋年照顾下,看来陈家又要上一层楼了。”
“……”
陆骋年的父亲陆啸川是一位很严肃的中年人,他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着,他并不支持这段婚姻,要不是妻子孩子竭力要求他根本不会答应,他对陈悸并没有好脸色,甚至有些针对。
陈悸把自己的酒杯低了陆啸川一截,“陆先生好。”
陆啸川并没有立即回话,他目光幽深,眼神犀利,像是位公正的行刑神,拨清每个人身上的罪业,酌情量刑。
陆啸川举杯,并没有喝。
“珍惜你为数不多的机会。”
陆啸川离开,跟着一起离开的还有乔涟,陈悸听不懂陆啸川在说什么,但他总觉得,他那些“光辉往事”陆啸川是清楚的。
不过罗曼尼后劲这么大吗?他也没喝多少啊,陈悸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烧起来了,厚厚的白西装穿在身上有点热。
陈悸单手松了松自己的领带,准备回到空桌把剩下的半瓶罗曼尼灌进肚子里,身边人少了陈悸就有空细品罗曼尼,他突然看见人群中有熟悉的人。
曹禹维也看见了陈悸,他穿过人群来到了陈悸身边,曹禹维很鸡贼地朝着陈悸笑,
“新婚快乐啊,陈悸,不是跟我说好当一辈子的不婚主义么,怎么临阵脱逃?”
陈悸想起自己牺牲的蓝发就烦躁,曹禹维的这些话更是火上浇油,“滚蛋,你等着,我让你妈也给你找门好亲事。”
“还有,你他爹的是不是提前知道我要结婚,今天早上三点多他们把我带走你躺地上装死是不是,还有我怎么会睡这么死你……”
曹禹维刚想开口,却发现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曹禹维脸盲不太认人,但那人又面色不善看起来不太好惹,他就问陆骋年:“兄弟你好,请问你是谁啊?”
“我是陆骋年,陈悸的……”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陈悸觉得陆骋年就是个装货,他抿了一口杯子里的酒接着回答道:
“丈夫。”
曹禹维虽然不认人,但还是识得人的面部神态的,他总觉得陈悸说完“丈夫”两个字后,陆骋年气势顿时挺拔起来;
而面对着曹禹维,陆骋年的嘴角始终向下,他连客套的笑都没给过曹禹维,甚至有一些刻意的疏远,陆骋年漆黑的瞳孔渗透出透骨的寒意,像是盘踞在陈悸肩膀上不动声色的黑曼巴蛇,不知道在哪一秒就会狠狠咬上他一口。
曹禹维心里暗骂,陈悸就该高中的时候多吃点然后个子长高点亲眼看一看他洪水猛兽般的丈夫是怎么对他曹禹维的!!
要是没有他曹禹维凌晨装死骗陈悸,凭着陈悸那混蛋劲想抓他过来结婚比登天都难。
曹禹维先是长长“哦”了一声,像是想到什么随即说,“哎呀,怪我酒喝多了,你俩一起穿白西装肯定是夫妻啊,这么般配。”
陈悸的脏话就在嘴边,跟陆骋年般配无疑是诅咒,曹禹维的话不管怎么说都有一边不高兴,他索性就找了个借口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诶,我妈叫我,陈悸我先走了哈。”
曹禹维一走,就剩下了陆骋年和陈悸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