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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chapter 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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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名字是我写过最短的诗,每个笔画都藏着未说出口的心跳。我在草稿纸上演算爱的函数,答案永远是你。]
市一中的红榜第三次为同一个人展开时,已是2011年的夏天。
「萧然」两个字端端正正印在第一行,后面跟着「市一中高中部·文科实验班」。墨迹在七月的阳光下微微反光,像某种圆满的句点。
她站在人群外,静静看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
三年了。
从初一开学典礼晕倒在主席台下,到初三毕业考上同一所高中。从偷偷在笔记本上写故事,到光明正大出版《夏蝉与冬雪》。从仰望一个穿白衬衫的少年,到成为能与他并肩同行的人。
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萧然!”狄淇儿第一个冲过来,一把抱住她,“我们做到了!我们都考上了!”
确实都考上了。
红榜往下几行,依次是:狄淇儿·艺术特长班,江应怜·理科实验班,白泉·音乐特长班,俞斯年·文科普通班,卓一阳·体育特长班。
六个人的名字排在一起,像某种默契的约定——当年初一二班那帮最闹腾的孩子,竟然一个不落地全部考进了市一中高中部。
“我就说嘛,”俞斯年挤过来,得意洋洋,“咱们这些人,拆不散的。”
“得了吧你,”江应怜拍他后脑勺,“你可是压线过的,再多错一道选择题就没了。”
“那也是过了!”俞斯年不服,“这说明什么?说明老天爷都不想拆散我们!”
大家笑起来。笑声在七月的热风里荡开,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毫无阴霾的明亮。
萧然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对面——高中部的教学楼前,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台阶上走下来。
张子寻。
他高二了,比三年前高了许多,肩膀宽了,轮廓深了,但依然是那件干净的白衬衫,依然是那种不疾不徐的步态。他穿过操场,穿过人群,径直走向她。
周围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所有人都看着他,看着这个传说中的人物——连续两年年级第一,天文社社长,竞赛保送的有力竞争者,以及,萧然的男朋友。
他在她面前站定,微笑:“恭喜。”
“谢谢学长。”萧然也笑,故意加重了“学长”两个字,“以后请多指教。”
张子寻的耳尖微红,但语气依然平静:“互相指教。”
周围响起善意的起哄声。狄淇儿最夸张,直接“哇哦”一声,引来更多目光。
“走吧,”张子寻伸出手,“带你去看看我们的新教室。”
“我们?”
“嗯。”他点头,“高中部的天文社活动室,我给你留了位置。”
萧然把手放进他掌心。三年了,这个动作依然让她心跳加速。
他们牵着手穿过操场。七月的阳光炽烈,香樟树投下浓密的阴影。蝉声震耳欲聋,像在为这场盛大的重逢奏乐。
“张子寻。”她叫他。
“嗯?”
“我追上来了。”她说,“虽然晚了一年。”
张子寻停下脚步,转身看她。阳光从他身后涌来,给他的轮廓镀了层金边。
“萧然,”他说,“你从来不需要追赶我。你只需要走向我,用你自己的速度和方式。”
他顿了顿:“而我会一直在你能看见的地方,等着你。”
萧然看着他,看着这个永远能用最温柔的语言描述感情的少年,眼睛一点点模糊。
“那现在,”她吸了吸鼻子,“我走到了吗?”
“走到了。”他笑了,伸手擦掉她眼角的泪,“而且走得比我想象中还要稳,还要坚定。”
他们继续往前走,深红色的砖墙爬满了爬山虎。走廊宽敞明亮,公告栏上贴着各种竞赛通知和社团招募——这里聚集了全市最顶尖的学生。
天文社在实验楼顶层,和西城一中初中部一样。但活动室更大,设备更全——三架专业望远镜,一整面墙的原版书籍,还有一张巨大的数字化星图,几乎占满了一整面墙。
“这里。”张子寻推开靠窗的那张桌子,“你的位置。”
桌子上很干净,只放着一个相框。萧然走近看,愣住了——是两年前他们在西城一中校门前拍的那张照片。照片里的他们还很青涩,肩并肩站着,脸上是有点紧张但很明亮的笑容。
相框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上面是张子寻的字迹:
「欢迎归队,我的副社长。」
“副社长?”萧然转头看他。
“嗯。”他点头,“从今天起,你是天文社的副社长。我高二了,要准备竞赛,社里的事需要你帮我。”
他说得很平静,像在交代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工作。但萧然听出了背后的信任——他把倾注了两年年心血的天文社,交到了她手里。
“我......”她有些忐忑,“我能做好吗?”
“你能。”他看着她,眼神坚定,“因为你是萧然。因为你是那个能写出《夏蝉与冬雪》的人,是那个能从西城一中追到这里的人,是那个......我相信的人。”
萧然看着那张桌子,看着那个相框,看着那句“欢迎归队”,忽然觉得这三年的所有努力,所有疲惫,都有了更具体的意义。
原来她不只是为自己奔跑。
原来在更远的前方,有人在等她,并且愿意把重要的东西托付给她。
“张子寻。”她又叫他,声音哽咽。
“我在。”
“我会做好的。”她说,“不让你失望。”
“你从来不会让我失望。”他笑了,“你只会让我惊喜。”
窗外蝉声如雨,室内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七月的风穿过窗户,吹动桌上的纸条,哗啦作响,像在鼓掌。
高中开学第一天,萧然站在镜子前,仔细整理校服。
耳垂上,那对蝉与雪的耳钉在晨光里闪烁。一年了,她一直戴着,从未取下。
“然然,要迟到了!”妈妈在楼下喊。
“来了!”她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背起书包下楼。
三年的时光在这个早晨具象化:她不再是那个从西城一中转学过来、需要努力适应的插班生,而是以顶尖成绩考进来的高一新生。
校门口,狄淇儿他们已经在了。
五个人,五种表情:狄淇儿兴奋地四处张望,江应怜一脸“又要开始受苦了”的无奈,白泉安静地检查琴谱袋,俞斯年打着哈欠,卓一阳在做拉伸运动。
看见她,狄淇儿第一个挥手:“萧然!这里!”
她走过去,和大家一一击掌。三年的同窗,让这些动作变得无比自然。
“走吧,”江应怜说,“再不走真迟到了。”
他们并肩走进校门。市一中的高中部校园比初中部大得多,道路两旁种满了银杏,秋天时会变成金黄色的隧道。远处有喷泉,水声哗哗,在晨光里溅起细小的彩虹。
公告栏前围满了人,在看分班名单。他们挤进去,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我在三班!”狄淇儿欢呼,“和白泉一个班!”
“我五班。”江应怜说。
“我七班。”俞斯年挠头,“文科班果然女生多啊。”
“我九班。”卓一阳很满意,“体育班,自由。”
萧然的目光在名单上移动,最后停在了一班——文科实验班。她的名字下面,是另一个熟悉的名字:李静。
“萧然!”狄淇儿碰碰她,“你看谁来了。”
她抬起头,看见张子寻从教学楼里走出来。他今天穿着完整的高二校服,白衬衫系着领带,外套搭在手臂上。阳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看见他们,走了过来。
“早。”他说,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最后停在萧然脸上,“都找到班级了?”
“找到了。”
上课铃在这时响起,急促而尖锐。
“走吧。”白泉说,“第一天,别迟到。”
大家各自散开,奔向不同的教学楼。萧然走了几步,回头。
张子寻还站在原地,看着她。见她回头,他举起手,轻轻挥了挥。
她也挥手。
然后转身,走向属于她的新开始。
高中生活的节奏比初中快得多。
每天七节课,晚自习到九点,周末还要补课。作业像山一样堆起来,考试一场接一场。但萧然适应得很快——初三那一年的冲刺,已经让她习惯了这种强度。
只是现在,她肩上多了一份责任。
周三下午的社团活动时间,萧然第一次以副社长的身份站在天文社的活动室里。面前是十几个高一新生,都用好奇的眼神看着她。
“大家好,我是萧然,天文社的副社长。”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欢迎加入天文社。”
简单介绍后,她开始讲解本周的观测计划。张子寻站在教室后面,背靠着墙,安静地看着她。
讲完后,新生们开始自由提问。有人问望远镜的使用,有人问星座的传说,有人问——这个问题是冲张子寻去的。
“学长,听说你和副社长在谈恋爱,是真的吗?”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张子寻,又看向萧然。
萧然的脸腾地红了。她没想到第一天就会遇到这种问题,正不知如何回答,却听见张子寻平静的声音:
“真的。”
两个字,坦荡得让人意外。
提问的男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那你们会因为这个影响社团工作吗?”
“不会。”这次是萧然回答,“工作和感情,我们分得很清楚。”
她说得很坚定,眼神清明。张子寻看着她,嘴角微微扬起。
提问环节结束后,新生们开始自由活动。萧然走到张子寻身边,小声说:“你回答得也太直接了。”
“实话为什么要拐弯抹角?”他反问。
“可是......”
“萧然。”他打断她,“我们在一起,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相反,我觉得这很好——它让所有人知道,天文社是一个可以容纳各种可能性的地方。”
他顿了顿:“而且,我想让他们看到,感情和工作可以平衡,梦想和现实可以共存。这很重要。”
萧然看着他,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忽然明白了他的用意——他不仅在回答一个问题,更在传递一种态度。
“你说得对。”她点头,“谢谢。”
“不用谢。”他笑了,“不过下次如果还有这种问题,你可以直接说:‘关你什么事?’”
“我才不会那么说!”萧然瞪他。
“开玩笑的。”他揉揉她的头发,“走吧,带新生去看望远镜。”
那天下午,活动室里的气氛很好。新生们很快融入了这个集体,围着望远镜叽叽喳喳。夕阳西下时,萧然站在窗前,看着那些兴奋的脸庞,心里涌起一种奇妙的满足感。
“感觉怎么样?”张子寻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水。
“很好。”她接过水,“比我想象中要好。”
“你做得很好。”他说,“比我第一次带新生时好多了。”
“你第一次带新生是什么时候?”
“高一。”他回忆,“紧张得把猎户座说成了大熊座,被笑了好久。”
萧然想象那个场景,笑了:“原来你也会紧张。”
“当然会。”他看着她,“在你面前,我经常紧张。”
“为什么?”
“因为太在意。”他说得很轻,“太在意你的看法,太在意你的感受,太在意......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够好。”
萧然怔住。她从未想过,这个永远冷静自持的少年,也会有这样的忐忑。
“张子寻。”她叫他。
“嗯?”
“你很好。”她说,“比你自己以为的,要好得多。”
他看着她,看了很久,然后笑了:“你也是。”
窗外,天渐渐黑了。新生们陆续离开,活动室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这周末,”张子寻忽然说,“天文台有公开观测活动,你要不要来帮忙?”
“好。”萧然点头,“几点?”
“晚上七点到十点。”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份活动策划,“这是我做的计划,你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
萧然接过,翻看。策划很详细,从人员分配到设备准备,从讲解内容到应急预案,事无巨细。这就是张子寻的风格——严谨,周全,不留漏洞。
“很好。”她说,“不过这里......”她指着一处,“讲解部分可以更生动一些,加一些神话故事什么的。”
“你来加?”他问。
“嗯。”她点头,“我负责这部分。”
“好。”他在策划上做了标记,“那就交给你了。”
简单的工作交接,却让萧然心里暖暖的。这不是命令,不是指派,而是平等的分工,是真正的“一起”。
“张子寻。”她又叫他。
“你今天怎么老叫我名字。”他笑。
“因为......”她想了想,“因为喜欢你叫我的名字。”
“那我也喜欢你叫我的名字。”他说,“每次你叫我的时候,声音都特别温柔。”
萧然的脸又红了:“我才没有。”
“你有。”他靠近一步,“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距离很近,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香,能看见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萧然的心跳加快了。
“那个......”她转移话题,“你高二了,是不是很忙?”
“忙。”他点头,“竞赛,保送,还有社团。但......”他顿了顿,“再忙,也会留出时间给你。”
“不用特意......”
“要的。”他很认真,“萧然,感情需要经营,需要投入时间。我不想因为忙碌,而让我们之间产生距离。”
他说得很直白,但萧然听出了背后的珍视——他不是在说情话,而是在做一个承诺。
“好。”她说,“那我们约好,每周至少一起吃一次饭,看一次星星。”
“成交。”他伸出手。
她握住:“成交。”
简单的手势,却像某种庄严的契约。在青春最忙碌的岁月里,他们约定要为彼此留出时间,要经营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
窗外,第一颗星星亮了起来。
是北极星,很亮,很稳,像永远不会迷路。
“看,”张子寻说,“北极星出来了。”
“嗯。”萧然抬头,“它还在那里。”
“就像我们。”他说,“无论多忙,无论走多远,心里都有一个方向,指向彼此。”
萧然看着他,看着他在星光下温柔的眼睛,忽然觉得所有的忐忑都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