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降E大调的序曲 ...
-
十一月的克利夫兰,伊利湖的风冷得像刀子。
温珏刚结束琴房练习,手机亮起银行到账信息,备注“礼物”。她看了眼排练厅的方向,那个双簧管手正在擦哨片,动作专注。
她没多看,快步走向校门口。白色宾利等在那里。
上车后,还没系安全带,Mason的手就抚上她的头发:“今天迟了。”
“练琴忘了时间。”温珏脸微红,“下次注意。”
“下周我要回新泽西办婚礼。”
车里安静了几秒。“和谁?”
“台湾林家的女儿,早就订了的。”Mason语气平常,“她刚英国回来,家里催着办。”
温珏点点头。她一直叫他Mason,不知道他中文全名,只知道他家在台湾生意做得大。他们认识一年多了,每周见两三次。
第一次见面是在学校演出上。Mason陪朋友来看外甥女表演,注意到了拉大提琴的温珏。灯光打在她侧脸上,他多看了几眼。演出结束,他要了她的联系方式。
那时温珏大二,家里突然断了经济支持。艺术留学烧钱,她只剩半学期费用,和两个室友挤在老旧公寓里。Mason约她吃饭,借口讨论赞助。有次送她回家,看到她住的地方,有些惊讶——用着四万美元大提琴的人,住在这样的地方。
后来她坦白快断供了,开玩笑说以后没法聊赞助了。Mason没送她回家,而是带她去了肖克海茨的豪宅。
房子很大,很安静,恒温恒湿。Mason倒了杯日本的威士忌,她借口喝不惯neat,指了指那瓶酒,毕竟这个牌子的酒比她全身行头都贵。
“别打工了,影响练琴。”Mason抿了口酒,“学费我补上了,账号给我,每两周给你打生活费。不多,一次两千,但够用。还有张信用卡,偶尔转账买礼物。”
温珏说不出话。
“我知道你情况。我朋友是学校赞助商,你成绩都下滑了。”Mason看着她,“我们见过这么多次,我像坏人吗?”
“不像,但……”
“我挺喜欢你的。”Mason放下酒杯,“年轻,有才,吸引人。让我当你在克利夫兰的地下男友吧,别让家里担心,就当是……特供奖学金。”
他走过来伸手。温珏犹豫两秒,手放上去的瞬间被他拉进怀里吻住。她大脑空白,任由他带着进了卧室。
他问可以吗,她嗯了一声。
过程中温珏闭着眼,身体回应着,但思绪飘到别处——想起下午练的肖邦,想起房子租期快到了,想起明天要交的乐理作业。Mason很熟练,她更多的是配合。结束后两人都没说话,只有呼吸声。
Mason去洗澡,水声传来。温珏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突然想,这灯估计能抵得上自己回国来回的机票吧。毕竟客厅那架施坦威钢琴已经足够让她震撼。
他回来递给她水:“可以住这儿。”
“明天有早课。”温珏起身穿衣服。
他坐在床边看她穿,目光平静。
一次圣诞节Mason带她去了纽约,圣诞片段(精简版)
那年圣诞,Mason带她去了纽约。
晚餐后,他带她走进第五大道旁一栋黑色建筑。电梯直达顶层,门开时,温珏看见了纽约悬浮在空中的模样。
这是一家会员制酒吧,没有招牌。室内灯光昏暗,深色丝绒沙发,整面落地玻璃外是垂直的城市夜景:帝国大厦在不远处发光,哈德逊河上船灯流动。酒保认识Mason,点头后便不再打扰。
他们坐在窗边,Mason点了威士忌,给她点了杯名字很长的鸡尾酒,杯沿缀着金箔。
“这里能看到纽约最好的角度。”他声音平静,“在繁华的中心,却又足够安静。”
温珏小口喝着酒。金箔在舌尖融化,没有味道。她看着窗外,突然想起克利夫兰——此刻那里应该在下雪,琴房冷得像冰窖。而她在纽约的空中,喝着贴金的酒。
Mason的手搭在她背后的沙发靠背上,没有碰到她,但存在感清晰。他在和酒保低声交谈某支稀有威士忌的来历,声音平稳自信。后来回到套房,他送她那条蒂芙尼项链时没说“圣诞快乐”,只说“很适合你”。链子扣上时,他指尖在她后颈停留了片刻。
深夜,当他的手指划过她后背时,温珏望着窗外永不熄灭的灯火,突然感觉到——脖子上那点星光,重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第三次是在他公司楼上的酒店套房。下午三点,温珏刚下课,Mason发来房间号。她去了,他正在开视频会议,示意她等。她坐在沙发上,听他用英语、普通话、粤语切换着谈生意。半小时后会议结束,他松了领带走过来,什么也没说,吻她,脱她衣服。Mason的手划过她的脊背,像是划过琴弦。他们在落地窗前忘情拥吻,像是热恋中的情侣一样。这次很快,更像完成任务。结束后他看了眼手表:“我四点半还有会。”温珏穿好衣服离开时,他已经在回工作邮件。
有一次在她公寓。Mason难得有空,说想看看她住的地方。他带了瓶不是很贵的澳洲红酒,坐在她二手沙发上打量这个小空间。那晚他留下过夜,床太小,他睡得不好。早上温珏醒时,他已经穿戴整齐站在窗边抽烟。“这公寓太旧了,”他说,“我给你换个地方。”一周后,他帮她搬进了现在的一居室。
还有一次在车里。深夜,他送她回家,开到半路突然靠边停车。外面下着雨,车窗起雾。他没说话,只是解开安全带,俯身过来。温珏看着窗外模糊的街灯,雨刷器规律地摆动。结束后他抽了张纸巾擦手,重新发动车子。全程没说一句话。他不会帮温珏擦拭身体,两个人结束后的拥抱像是唯一的温存。
——
车子缓缓停在她公寓楼下。Mason如往常一样,侧身过来想给她一个告别吻。
温珏下意识地、微不可察地偏了一下头。那个吻,最终落在了她的嘴角。
他一顿,深深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温柔地替她解开安全带:“上去吧,早点休息。药记得按时吃。”
“药”。这个字眼此刻像一根针,扎破了车内最后一点温存的假象。
她抱着琴盒下车,走进十一月凛冽的风里。宾利车无声滑走。她回头,看见自己公寓窗口的灯还没亮——那一片黑暗,像一张等待她独自填入混乱音符的乐谱。
而她的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下,还停留在与双簧管手最后那条关于最后那个乐章如何处理的纯粹而克制的学术讨论上。两个世界,在掌心咫尺之间,割裂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