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城唐都》萧小鼠

5、惊魂48小时（五）

　　“你没事吧？”回到休息室，企业家畏缩着问了句。

　　角落里传来动静，许一晏语气三分无力：“唔，还行，疼痛等级十级，女主人力量不强悍，男主人愤怒指数约为……”

　　坏了坏了。

　　柯雨瞠目结舌，悬着的心终于嘎嘣一下彻底死球，许久才找回自己的舌头：“这什么情况，谁把他变成人工智能了？”

　　这话一出，他顿时感觉有些古怪，遂摸黑走到声音附近：“我看看你有没有外伤。”

　　黑暗中许一晏沉默良久，最后吃力地呼出口凉气，声音越来越低：“好困，让我先……”

　　柯雨腿上忽然一沉。他往下探去，手指碰上一团柔软的发丝……忍不住又多摸了几下。发丝微长不扎手、妥帖贴着头皮，显得乖顺至极，根本看不出拳拳到肉的狠劲。

　　知道他是晕过去了，柯雨索性把对方的头平放在腿上。一片黑暗中，他的手无意间触碰到对方脸部的肌肤，手感滑腻不粗糙，这家伙应该是个美人胚子。

　　可惜了，方才没有镜子让他一赏容颜，也看不到美人踢人的狠厉表情。

　　在休息室里浅寐十分钟后，众人又被火速踢了出去。

　　保安大爷手上甩着把钥匙，笑着看向他们，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柯雨拿到控制权，摘了眼镜，朝老头露出super idol的笑容。

　　老头额心落下一滴汗。

　　…………

　　“所以，现在有什么新计划？”许一晏揉着眼睛，半晌才困顿着开口。

　　“唔，我想试试不进家门的结局。”柯雨把玩着手里的一串钥匙，朝五栋走去，“男主人有强迫症，上下班时间早六晚六，理论上固定可控，如果我们不出现，他也不会回来。”

　　对的对的，许先生连忙点头：“挺好的，那我们去哪里消磨时光？”

　　柯雨缓缓伸了个懒腰，一双杏眼略微上挑，戏谑的神情显山露水一秒，就被摁了下去，又成了乖巧的傻小子：“你们自己商量吧。”

　　“我看你拿了钥匙，肯定是要去顶楼吧。”企业家喜滋滋地搓手，“逛完顶楼，我们就去外头找个凳子，蹲点那个姓李的杀人狂。”

　　没有异议，柯雨拿着钥匙，再次打开顶楼的门。

　　这一侧是二单元，楼距很小，另一侧的一单元没有栏杆、近在咫尺，中间是一道万丈沟壑。想要跳过去，得需要很强的心理素质。

　　柯雨没心没肺惯了，检查了一下栏杆的牢固程度，随后撑着手就往围栏另一边翻。

　　视线一朝下，脑海里又开始闹腾。

　　“好高好高好高啊啊啊啊啊，快下来！”

　　他无语凝噎：“离对面只有不到1.6米啊，跳远及格线的距离而已。”

　　忍住嘲讽的冲动，他松了握住栏杆的手，双腿使力后蹬，身子前倾，平稳落地。

　　不错不错。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又跳了回去。

　　“探查完毕。如果夜间那个男的发疯，可以从这里逃脱。”他搭在栏杆上，看着那道沟壑，一只脚在上面打着转儿，“如果要用张妙妙的躯体，估计得费点力气。有没有梯子？”

　　他转到侧边，通往水箱的小扶梯固定在墙上，柯雨面上一喜，撸了把袖子，直接开拆。

　　一小时后，一个略微有些弯折的梯子被放在了两层楼间，充当生命与安全的保护神。

　　做完这一切，他悄悄退了出去，锁上门，并且相当大胆地坐上了电梯，在吱呀乱响声中离开这里。

　　阳光穿透云层，晃人眼睛，现在约莫是八点吧。

　　身旁常绿小灌木丛成了藏身之地，他们一边等待男主，一边理了理到目前为止发生的故事线。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柯雨仰头望天，“一般来说，前期调查取证有了结果，后期就会被当成活靶子砍。”

　　许先生搓了搓手，只觉得身上冷得要命：“这太阳是假的吧，怎么这么冷啊？”

　　冬日暖阳也暖和不到哪里去吧。众人递了个“你有点虚”的复杂眼神，让他自行领会，柯雨却突然陷入沉思中。

　　“所以，如果这次她真能独自活到晚上六点，那我们早晨就可以不上门拜访，也不用面对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主人了，对吗？”企业家有些急切地询问。

　　“对，但如果她没能活下来，我们就还得去敲门。”柯雨道，“没事，多死几次就有经验了。”

　　这经验可没人敢涨。

　　他躺在草坪上：“面对控制狂，得把自己的姿态放低，不抵抗不反击，让他感受不到威胁，我们才能脱身。”

　　“你们为什么露出这种表情？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经验之谈啊。”

　　他笑了笑，随即正色道：“控制欲极强的人通常极度自负。想脱身，就得想方设法让这傲慢自大的恶魔轻视我们、忽略我们的潜在危险，这样才不会被‘去除’，从而在他眼皮子底下做更多事情。”

　　但要在一个怪物跟前表演，并非易事，更何况这怪物还洞察人心，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生疑。

　　“闲来无事，我们来编套台词吧。”柯雨掏出手机，点开备忘录，“毫无准备容易出差错，预演一下再纠正，也好过直接上考场。”

　　激烈争论一上午，总算是拟定了一份像模像样的台词稿。大家抹了把汗，这诡异鲨仁狂的心理还真是不好琢磨，感觉做什么事都会触动他敏感脆弱的神经。

　　许一晏的声音消失了很长时间，应该是睡着了。柯雨双目放空，天上云层移动，略微遮蔽住细碎阳光。他眯着眼睛，忽然发现挺立的楼层上，好像多了个细长的“针”。

　　嗯？这是什么？他看不真切，询问旁人，旁人也说看不透彻。方才的云团已经移开，日上中天，照得眼睛干涩无比、泪水直流，不能与它直视。

　　又一层云团靠近，还未遮蔽住全部视线，就听企业家一声惊呼！

　　“有人！那是个人呐！”

　　一行人给他这一嗓子吓得直哆嗦，揪住他直骂：“喊那么大声干嘛？你要造反吗！”

　　太阳爬到最高点，凝视寒风中的身影。

　　那道身影如飞溅之水，突然下落，瘦削身子在空中翻滚两圈，头朝下砸在了地上，与不爱她的世界彻底绝缘。

　　这一下太狠，无人能从这一幕中回神。

　　地上那团“躯体”还在抖动，毫无生气般抽搐着四肢，紧接着就会变成一滩失去活力的软肉，最后从世界上超脱，精神上“自由”。

　　如果这不是循环世界的话。

　　柯雨闭了闭眼。

　　她连自由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趁着脑海内众人都掩面不敢再看，他从草丛里走了出来。

　　张妙妙的意识已经快陷入沉寂，双眸直直望向这边，在看到“郭小微”时，眼皮略微睁开，嘴角抽动着，露出一个浅笑，像是做了个美梦。

　　她浑身抖得厉害，想要开口，嘴角涌出一股暗色的血，发不出声音，只好用哆哆嗦嗦的口型朝他说：

　　“谢谢你……他……我我要死了……我的挣扎……没有意义了……对不起……”

　　身旁陪伴的不再是恶鬼，她安心阖了眼。

　　暗沉的色泽将白色睡衣染红，这朵玫瑰带着暗沉血色，扎穿牢笼，在光下绽放出最艳丽的光彩。

　　虽然只有刹那。
　　云朵遮蔽阳光，这束玫瑰复又落入重重阴影中。

　　她的手垂在地面，一张检查单从口袋里滑落。柯雨拾起它，动作小心轻柔。

　　是那张检查报告，上面写着“胃癌早期，需要进一步观察”。

　　报告单上贴着的张妙妙还是年少时模样，红如烈日般灿烂。

　　远处保安惊慌大喊时，他将检查单塞回了张妙妙的口袋。

　　【时间线重置】

　　【当前剩余时间：六天六小时五十七分】

　　【结语：生命从死亡中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