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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骤雨惊雷 ...

  •   沈星辞是被冻醒的。

      凌晨五点的公寓里还浸着深秋的寒气,他裹着薄被坐起身,窗外的天刚蒙蒙亮,老城区的巷弄里传来几声早起摊贩的吆喝。脖颈间忽然触到一片柔软,他抬手一摸,才想起昨晚回来时忘了取下那条深蓝色的围巾。

      羊绒的质地在指尖捻出细腻的暖意,顾晏臣身上那股清冽的雪松味仿佛还萦绕在鼻尖。沈星辞把围巾摘下来,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抽屉,动作轻得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他对着镜子洗漱时,发现眼底有淡淡的青黑。昨晚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却没觉得有多累,反而心里像揣着团小火苗,暖烘烘的。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个像样的笑容,却因为太久没练习而显得有些僵硬。

      “加油。”他对着镜中的自己低声说,手腕上的银镯子随着动作轻轻磕碰着陶瓷洗手台,发出清脆的响。

      周六的顾氏大厦比平时安静了许多,只有少数几个加班的员工在走廊里匆匆走过。沈星辞推开办公室门时,看到顾晏臣已经坐在他对面的临时工位上了——那是张助理特意为项目组预留的位置,方便随时沟通。

      晨光透过百叶窗斜斜切进来,在顾晏臣身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他穿着件浅灰色羊绒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清晰的小臂,正低头看着打印出来的可行性报告,眉头微蹙,指尖在纸面轻轻敲击着。

      听到动静,顾晏臣抬眸看过来,眼底带着点刚睡醒的浅红:“早。”

      “顾总早。”沈星辞没想到他会来这么早,手里的早餐袋都差点没拿稳——他路过楼下早餐铺时,鬼使神差地多买了一份豆浆油条,现在倒显得有些唐突了。

      顾晏臣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袋子上,沈星辞脸一热,赶紧把其中一份递过去:“看您可能没吃早饭……”

      “谢谢。”顾晏臣接过去,拆开塑料袋的动作很自然,“正好有点饿。”

      他拿起油条咬了一口,酥脆的声响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沈星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头小口喝着豆浆,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往对面瞟。原来像顾晏臣这样的人,也会吃路边摊的早餐。

      “报告我看了。”顾晏臣忽然开口,把手里的报告推过来,“市场分析部分做得很扎实,尤其是周边区县的潜在客群画像,比我预期的要详细。”

      沈星辞的心猛地一跳,像是得到了老师夸奖的学生,耳根都热了:“是您提醒了我样本量的问题。”

      “是你自己抓得准。”顾晏臣看着他,眼神认真,“数据不会骗人,但能从数据里看出商机,才是真本事。”

      这份肯定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让沈星辞受用。他攥紧了手里的豆浆杯,温热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到心里,连带着昨晚加班的疲惫都消散了大半。

      两人分头整理报告的补充材料,偶尔有问题便低声讨论几句。阳光渐渐升高,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拼出细碎的光斑,空气中浮动着纸张的油墨香和淡淡的食物气息,有种难得的安宁。

      中午时,张助理带着团队成员过来,看到沈星辞和顾晏臣凑在一起看图纸,惊讶地挑了挑眉。她跟着顾晏臣三年,还是头一次见他对哪个合作方的人这么有耐心,甚至会亲自指点细节。

      “顾总,沈先生,合作方那边刚发来消息,说下午三点要视频会议过一下报告。”张助理把平板递过来,“对方的项目负责人也会参加。”

      顾晏臣点了点头:“准备一下,两点半在会议室集合。”

      沈星辞心里有些紧张。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参与项目会议,还是和顾氏这样的大公司合作,生怕自己出什么差错。

      午休时,他躲在茶水间反复背诵报告里的数据,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忽然,一杯热牛奶递到了他面前。

      “别紧张。”顾晏臣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准备得很充分。”

      沈星辞接过牛奶,指尖碰到顾晏臣的手指,又是一阵细微的麻意。他低着头“嗯”了一声,感觉脸颊在发烫。

      下午的视频会议很顺利。沈星辞负责汇报市场分析部分,虽然一开始声音有点抖,但越说越顺,逻辑清晰,数据详实,连对方的项目负责人都忍不住在镜头那头称赞:“沈先生对市场的敏感度很敏锐啊。”

      顾晏臣坐在主位,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在沈星辞卡壳时不动声色地递过提示卡,眼神里的鼓励清晰可见。

      会议结束后,张助理笑着拍了拍沈星辞的肩膀:“沈先生,厉害啊,第一次就能表现这么好。”

      沈星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里却甜滋滋的。他看向顾晏臣,对方正好也在看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撞了一下,又像触电般迅速移开。

      “晚上一起吃饭?”顾晏臣忽然说,“庆祝一下。”

      团队里的人都欢呼起来,沈星辞也跟着笑,心里却藏着点隐秘的期待。

      聚餐的地方选在一家私房菜馆,包厢里气氛热烈。几个年轻的员工起哄让沈星辞喝酒,他酒量不好,正想找借口推辞,顾晏臣已经端起酒杯:“他下午还要整理会议纪要,我替他喝。”

      说着,仰头将那杯白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的弧度在灯光下格外清晰,沈星辞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又有些莫名的悸动。

      散场时已经快十点了。顾晏臣让司机送其他人回去,自己则开车送沈星辞。车子驶过江边的夜景,霓虹灯在江面上投下斑斓的光影,像打翻了的调色盘。

      “你今天表现很好。”顾晏臣忽然开口,打破了车厢里的沉默。

      “是大家帮忙。”沈星辞看着窗外,声音很轻。

      “不用总把功劳推给别人。”顾晏臣转头看他,“承认自己优秀,没那么难。”

      沈星辞的心跳漏了一拍,猛地转过头,正好撞进顾晏臣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疏离,像是盛着揉碎的星光,亮得让他移不开眼。

      车子忽然在路边停下,司机识趣地说了声“我去买点东西”,便匆匆下了车。车厢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起来。

      “沈星辞,”顾晏臣的声音低沉了些,带着点酒后的微哑,“你有没有想过……离开沈家?”

      这个问题像颗石子投进沈星辞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他愣了愣,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的银镯子:“离开沈家?我能去哪里?”

      “去你想去的地方。”顾晏臣的目光落在他的镯子上,“你不是喜欢画画吗?我看过你朋友圈里的画,很有天赋。”

      沈星辞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的朋友圈设置了仅自己可见,顾晏臣怎么会看到?

      像是看穿了他的疑惑,顾晏臣解释道:“上次张助理借你电脑传文件,不小心点开了相册。”

      原来如此。沈星辞松了口气,又有些窘迫。那些画都是他随手画的,有老城区的街景,有窗台的盆栽,还有……偷偷画的顾晏臣的侧影。

      “我可以帮你。”顾晏臣的声音很认真,“找个画室,或者去进修,做你真正想做的事。”

      沈星辞的眼眶忽然有些发热。他从小就喜欢画画,母亲去世后,画笔是他唯一的慰藉。可沈宏业说“画画能当饭吃吗”,林婉说“别整天搞这些没用的”,久而久之,他连提都不敢再提。

      “我……”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

      “不急,你慢慢想。”顾晏臣没有逼他,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U盘,“这里面有一些美术院校的资料,你有空看看。”

      沈星辞接过U盘,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心里却暖得快要化开。他看着顾晏臣近在咫尺的脸,路灯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忽然觉得,也许真的可以期待一下未来。

      车子开到公寓楼下时,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沈星辞解开安全带,正想推门下车,顾晏臣忽然叫住他。

      “等等。”

      他倾身过来,伸手帮沈星辞理了理歪掉的围巾。指尖不经意地擦过沈星辞的脖颈,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沈星辞屏住了呼吸,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酒气和雪松的味道,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膛。

      “外面冷,进去吧。”顾晏臣的声音低沉得像叹息,迅速收回了手,仿佛刚才的触碰只是错觉。

      沈星辞逃也似的下了车,冲进楼道时,还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灼热的目光。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手抚着狂跳的心脏,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来。

      回到公寓,他把U盘插进电脑,里面果然有详细的院校资料,还有顾晏臣手写的备注,哪个学校的油画专业强,哪个导师的风格更适合他,条理清晰,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沈星辞看着那些字迹,眼眶又湿了。他走到窗边,看到顾晏臣的车还停在楼下,车灯在雨雾中泛着温暖的光。直到他房间的灯亮起,那辆车才缓缓驶离。

      接下来的日子,沈星辞像是变了个人。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沉默寡言,在项目组里会主动提出自己的想法,偶尔还会和同事开玩笑。画里的色调也明亮了许多,不再只有灰暗的街景,还多了阳光下的写字楼,雨夜的车灯,还有……戴着银镯子的手腕,牵着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顾晏臣对他的态度也越来越自然。会在他加班晚了的时候,把自己的晚餐分他一半;会在他被合作方刁难时,不动声色地帮他解围;甚至会在午休时,陪他在天台晒太阳,听他讲小时候和母亲的趣事。

      沈星辞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生怕这美好的一切会突然消失。他开始期待每天去顾氏上班,期待看到顾晏臣的身影,期待两人偶尔的对视和不经意的触碰。

      直到那天下午,沈宏业的电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所有的暖意。

      “沈星辞,你给我马上滚回来!”沈宏业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咆哮,带着前所未有的愤怒,“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沈星辞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爸,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沈宏业怒不可遏,“你是不是联合顾晏臣,把沈氏的核心数据泄露给顾氏了?现在项目的几个关键节点都被顾氏抢了先,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沈星辞愣住了:“我没有!爸,你相信我,我没有……”

      “没有?那顾氏怎么会知道我们的底牌?”林婉的声音插了进来,尖酸刻薄,“整个项目就你在对接顾氏,不是你是谁?沈星辞,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就是想毁了沈家!”

      “我没有!”沈星辞的声音都在发抖,“项目数据都是加密传输的,我根本接触不到核心……”

      “少废话!限你半小时内出现在我面前,否则你就永远别回这个家!”沈宏业粗暴地挂了电话。

      忙音在耳边响起,沈星辞握着手机,手指冰凉。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心里清楚,这绝对是个圈套。可他没有证据,更没有人会相信他。

      顾晏臣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办公室门口,眉头紧锁:“怎么了?”

      “我……”沈星辞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说沈宏业怀疑他泄密?说自己可能被算计了?这些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我爸让我回家一趟。”

      顾晏臣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泛红的眼眶,大概猜到了几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顾总,”沈星辞摇了摇头,强挤出一个笑容,“是家事,我自己可以处理。”

      他不想把顾晏臣也卷进来,更不想看到沈宏业他们用那些肮脏的言语诋毁顾晏臣。

      顾晏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坚持:“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沈星辞点了点头,拿起外套匆匆离开。

      走出顾氏大厦,阳光刺眼,他却觉得浑身冰冷。出租车驶往沈家老宅的路上,他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里一片茫然。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总是要被这样对待。

      沈家老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沈宏业坐在沙发上,脸色铁青,手里捏着一份文件,指节都在发白。林婉坐在旁边,时不时用怨毒的眼神剜他一眼。沈星宇则靠在门框上,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像在看一场好戏。

      “爸,阿姨。”沈星辞站在门口,声音有些发颤。

      “你还有脸回来!”沈宏业猛地把文件摔在他面前,“你自己看!顾氏是不是拿着这些数据抢了我们的项目?”

      文件上是几份项目方案的对比,顾氏的方案确实在几个关键节点上和沈氏的高度相似,甚至更加优化。沈星辞的心跳沉到了谷底,这些方案他根本没见过。

      “我没见过这些……”

      “没见过?”林婉冷笑一声,“那顾晏臣是未卜先知吗?沈星辞,我看你是被他灌了迷魂汤了吧?为了他连祖宗都不要了?”

      “我没有!”沈星辞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我和顾总只是工作关系,我不可能泄密!”

      “工作关系?谁信啊!”沈星宇终于开口,语气里的嘲讽毫不掩饰,“大哥,你是不是被顾晏臣包养了?不然他怎么会对你这么好?又是让你负责项目,又是对你嘘寒问暖的,啧啧,没想到我大哥还有这种本事。”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沈星辞的心脏。他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浑身都在发抖:“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沈星宇逼近一步,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那这张照片怎么解释?上周六晚上,顾晏臣的车停在你公寓楼下,你们在车里待了半个多小时,谁知道你们干了什么龌龊事!”

      照片拍得很模糊,但能清晰地看到宾利车的轮廓和公寓楼的招牌。沈星辞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没想到,竟然有人在暗中跟踪他,偷拍他。

      “这只是正常的送我回家……”他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连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正常送你回家需要在车里待那么久?”林婉阴阳怪气地说,“沈星辞,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吧,你和顾晏臣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出卖沈家?”

      “我没有!”沈星辞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混合着委屈和愤怒,“你们为什么总是不信我?我也是沈家的人,我为什么要毁了沈家?”

      “你当然想!”沈宏业猛地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你妈当年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勾引我,破坏我的家庭,现在你又想故技重施,靠着顾晏臣来报复我们是不是?我告诉你,没门!”

      “不准你说我妈!”沈星辞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冲过去想推开沈宏业,却被对方狠狠一巴掌扇在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整个客厅都安静了。

      沈星辞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宏业。脸颊火辣辣地疼,却远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这是沈宏业第一次动手打他,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为了那些肮脏的揣测。

      “你这个逆子!”沈宏业气得浑身发抖,顺手拿起旁边的鸡毛掸子就往他身上抽,“我今天非要打死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鸡毛掸子带着风声落在身上,抽得他生疼。沈星辞没有躲,也没有哭,只是死死地盯着沈宏业,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冰冷。

      林婉在一旁煽风点火:“打!狠狠地打!让他知道背叛沈家的下场!”

      沈星宇则拿出手机,一边拍一边笑:“打得好!爸,再重点!让他记住这个教训!”

      鸡毛掸子一下下落在身上,沈星辞的衣服被抽破了,皮肤火辣辣地疼,可他感觉不到。他的心已经死了,在沈宏业说出那些诋毁母亲的话时,在那一巴掌扇下来时,就已经彻底死了。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别墅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顾晏臣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他身后跟着两个保镖,气势汹汹,瞬间就控制了场面。

      “沈宏业,你在干什么?”顾晏臣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扫过沈星辞身上的伤痕和苍白的脸,眼底翻涌着骇人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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