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染微夜(啸夜轩)》眉凉羽

3、2

　　飘雪阁大厅。
　　原本只有一个位置的正座上此时摆放着两把椅子，不分先后，并排放着。萧皊霜唇角一勾，似水明眸若有似无地笑睇了啸夜轩一眼，对他明显示好的举动未置一辞，尔后也不谦虚客气，衣袂一挥干脆利落地与他一同坐在座位上。
　　“参见楼主，副楼主——”众人心悦诚服地屈膝。
　　在飘雪阁坐到了门主可以出席月会的位置上，在阁内呆的时间自然短不了，突然出现了个陌生的面孔，没有丝毫功勋贡献的一来就当上了副楼主，而且竟然还是个女子，十二门主心中自然有想法。但是单从方才她与楚堂主简简单单几下交手来看，就不能不让他们心服口服。
　　刚刚二人交手的招式虽然简单，可是楚天璇的功夫能力他们清楚，能轻松接下他几招的人身手定然不凡。再说，他们也相信，啸夜轩让她当副楼主，自然也有他的思量，出于对楼主的信任和景仰也让他们对于这个决定毫无异议。
　　至于楚天璇此时也早就已经镇定下来恢复常态了。在飘雪阁能坐到堂主这个位子上的人，这点定力还是有的，不管他心里有多少疑问多少激动，也明白现在不是寻找答案的场合。
　　而后，飘雪阁一月一次的月会便开始了。
　　萧皊霜的手臂支在扶手上，雪白皓腕搭在线条优美的下巴上，面上一如既往的含着笑，可是心底已经打了不知道第几个呵欠了。
　　……还真是无聊啊！
　　“……根据属下的调查，近几个月私底下破坏咱们据点的人马，来自于碧云庄，而根据情报，他们此次行动，是其家主碧枫亲自授意的。”
　　“碧枫”这两个字一出口，议事厅里有一瞬诡异的静默。就连萧皊霜原本慵懒而不在意的水眸都不禁一眯。

　　碧云庄，是超脱于“一阁二楼三大宫”而存在的一个组织。因啸夜轩一手出神入化的梦魂九式刀法，飘雪阁以刀闻名；以女子为主的怜月宫以白绫而闻名；澜沧楼则是以千变万化的暗器闻名……总之，江湖上但凡不是默默无名的门派，都有自己独特而擅长的武器功法，但是碧云庄最出名的不是高强的武功，而是它那复杂而庞大的情报体系。它以向江湖各派提供所需的情报为主要生存手段，里面的每一个人武功可能很差，内力可能也不出彩，但无一例外的都有着自己获取情报的强悍手法。碧云庄所提供给各买家的情报准确率达到了百分之一百，不管再难获得的情报，只要有人来买，他们就一定能探察出来。因此江湖各路人马都非常重视这个组织。
　　可是因为碧云庄整体的武力较弱，所以它的家主武功一般都极其的高，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它在江湖上屹立不倒不受气。二十年前失踪的上一任武林盟主任悠然就是碧云庄的前任家主。
　　任悠然是碧枫的父亲碧涛的养子，虽然与碧家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但他天资聪慧，是个练武奇才，非常有实力，而武林就是靠实力说话的，所以碧涛就把碧云庄交到了他手上。任悠然也没有让他失望，在他任期碧云庄可谓是达到了全盛。
　　二十年前他莫名其妙的失踪后，碧涛的儿子碧枫在碧云庄群龙无主之际负上了又一任家主的重任。自此，碧云庄就开始慢慢没落，在武林上的地位一年不如一年。
　　可是飘雪阁和碧云庄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呀，远日无怨近日无仇，近期却动作频频，连挑飘雪阁江南四个据点，这么做是为什么实在是令人费解。
　　“而且……而且派去交涉的弟子……被杀！”

　　杀气。
　　浓厚强烈的杀气在空气中弥漫。
　　一股冷冽的气息笼罩在整个议事厅上空，而这股迫人低气压的中心，正是正座之上的蓝衣男子。
　　众人都知道他们的楼主一向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十倍奉还”的信条，现下，恐怕楼主的怒气已经被挑起来了，虽然他表面上依然沉静如水，淡然的很。
　　“碧枫……”啸夜轩浓眉单挑，口中喃喃。
　　是你自寻死路，我现在本来没有心思去动碧云庄的，是你先惹上我的，这可怨不得我啊！既然有勇气挑起我的怒火，那么，就要有更大的勇气去承受后果！虽然……他的眸不落痕迹得瞥了一眼萧皊霜，虽然这个罪魁祸首可能是他身边的这个女子，他也不在乎！
　　“传我的命令，让各部整装准备，五日后，随我南下，踏平碧云庄！”再开口，声音里尽是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是！”
　　萧皊霜状似无辜地眨眨眼，微微一笑，笑容里，有着不会错认的耐人寻味。
　　“禀告楼主，阁外有一对人马来拜见……副楼主。”来人因为对称谓的不习惯而顿了下。
　　“哦？”
　　“为首的人说是有东西要还给副楼主。”这次顺多了。
　　闻言，萧皊霜眼眸一亮，犹如漆黑的夜空上唯一闪烁的星，却比满天星光还要璀璨撩人。“快请！”
　　“是。”来人不着痕迹地望了啸夜轩一眼，在得到后者肯定的示意后行礼退出去引人。
　　未几，一行清一色都是女子的六人排成“品”字形整齐有序地进入大厅，为首的白衣人捧着一个长方形盒子，考究的檀香木容器，上面雕刻着繁复而古典的花纹，古朴而大方，庄重而优雅，让人不由的生起对盒中所盛之物的窥探之心。
　　“元夕！没想到是你把剑给我送过来！”萧皊霜似是等不及了，没等那一行人有任何表示就脚步轻快的走下主座，欣喜的迎了过去。
　　“是，少爷说是要元夕亲手把东西交到主上手上，还说见到来的是咱们姐妹几个主上会更开心，看来，少爷似乎所料不假呀——”柔柔弱弱的嗓音听上去格外的惹人怜惜，尤其是那话尾的“呀——”如蛛丝般缠上听者的心，于不经意间蛊惑人心。
　　“可不是，自从咱们分开可是有好几个月没见了，真想死你们了！”
　　“是想咱们了，还是想元夕做的酒酿丸子、少爷酿的‘梨花酿’了？”元夕的话语中满满的揶揄。
　　“哎呀，都想了嘛！”在座的众人有些惊讶，萧皊霜竟然在……撒娇？飘雪阁的副楼主在撒娇？
　　而且，那个被称为“元夕”的女子竟然唤她主上？白色雪纱，又名为元夕，莫非，她们是怜月宫的何元夕？可是怜月宫的主子不是苏怜月么？怎么和萧皊霜扯上关系了？而且，方才她也没有唤她宫主啊。
　　奇怪！难不成主上不等于宫主？
　　他们这位飘雪阁副楼主还真是神秘有趣啊！
　　“是是，咱们也想你了啊。”元夕一笑，柔美的面庞让众人一阵恍惚，她轻抬手上的木盒示意，“主上还是赶快收剑吧，这剑在元夕手里多停留一秒，元夕心底的忐忑可就又多了一分呢。”她撤出一只手打开檀木盒盖，顿时清冽的剑气夹带着檀香木那特有的香气弥漫一室，仿若是初冬的清晨下的霜那般的冷冽冻人。
　　萧皊霜嘴角扯出一抹愉悦的笑，闭上眼，纤纤手指在剑鞘上轻柔抚过，那神情，好似她手下抚触的不仅仅是一把剑，更是心中可以托付性命的伙伴。
　　突的，眼眸睁开，柔荑微动，在耀眼的青光中抽出剑，身影一闪，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前飞身到院子里，开始舞起剑来。
　　如火焰般清冷的剑光，行云流水般通畅的剑招，那把剑握在她手中，如同有了自己的生命，轻吟一声，随着她一同燃烧，犹如一团热烈的火焰，光芒万仗，又是那么的灼人！
　　手腕一翻挽起朵朵绚丽剑花，衣袂挥舞在众人眼前留下绝美的弧度的同时，一招幻化为三式，转瞬间又挥出千百道剑影，仿若细密的雨幕，又如金丝织就的网，封锁了所有对手可能的退路，阻断了所有对手会有的反攻，让敌人在这完美到无法喘息的剑招之下，毫无反抗之力，除了束手就擒俯首称臣外再无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她的剑，快、狠、准，却又带着与这三个字完全不相符的优雅和从容，美丽中还携着梦幻，矛盾到极点但并不突兀，在漫天光影的包围中又泛出奇异的契合。舞动起来时，风中有剑，剑里又生风，亦舞亦武，滴水不漏，宛如在朦胧霜白的月光照耀下的农家小院，温柔似水，在极端的温柔中轻巧而无声地靠近敌人致命的所在，当对方感觉到疼痛的时候，已经无力再有任何的动作。
　　猛的一收，萧皊霜利落的反手将剑一掷，那个被称为“元夕”的女子仿佛提前知道她会有这个动作，极有默契地将剑鞘斜立，剑身以精确的角度，入鞘，萧皊霜潇洒地凌空翻身，立于大厅之上。
　　无视在座的向她投来的各式各样难以言语的目光，萧皊霜目不斜视直直走到元夕跟前，从她手上接过剑。
　　“不是离约定还剑还有好些日子么？怎么今天就差遣你送过来了？该不会是残月怕我不放心他拿着吧？”萧皊霜难得打趣道。
　　“少爷说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不日主上就该用上了，少爷不敢耽误主上正事。”
　　“残月真是的，再重要正经的事，也没有他来的重要啊！”话落，又无可奈何地笑笑，“算了，残月的性子我又不是不了解，替我谢谢你家少爷。还有，记得要盯着他喝药，我不在他身边看着他，想也知道他不会乖乖听话，所以你一定得牢牢管着他，郎中开的药，一剂也不能少！”语气中的亲昵和关心浓得让人无法忽略。
　　“是，”元夕含笑点点头，“主上还信不过元夕么？”
　　“信的过，那我不在的时候残月就教给你了。”
　　元夕微微颔首。
　　“剑已然物归原主，元夕任务已了，就此告退了。少爷嘱咐我对主上说，也请您千万保重，如果您身上多了任何一点点的伤，他会很生气很生气，枢说少爷不能生气的，所以……所以您就看着办吧。”
　　萧皊霜眼里的温柔感动丝丝流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