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无声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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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景珩与顾慎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后，池塘边又恢复了静谧，只剩下苏清沅一个人。那巨大的不安却如池水中的蔓草，缠绕着她，越收越紧。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身走回那令人窒息的房间。
那一晚，陆辰宇没有回来。甚至连一个电话，一条信息都没有。苏清沅躺在宽大冰冷的婚床上，睁着眼直到天亮。最后一丝微弱的、可笑的期待，也彻底熄灭了。
也好。
天光微亮时，苏清沅便起身了。她不再穿那些需要精心搭配的旗袍，而是换上了一套简洁利落的米白色西装套裙，将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冷静的双眸。镜中的她，褪去了新妇的柔媚，显露出几分久违的干练与锐利。
她不能再等，也无需再等。那个所谓的“家”，没有一丝温暖可言。现在，唯有夺回事业，掌握经济独立，她才能有尊严地活下去，才能保护她想保护的人。
她拿起手包，毅然走出了陆家老宅，没有惊动任何人。
站在熟悉的写字楼下，“启辰资本”的Logo依旧醒目，只是门厅的装修比两年前她离开时更显奢华。物是人非的酸楚瞬间涌上心头。这里曾倾注了她无数心血，一砖一瓦都曾亲手规划，如今却要以一个无人认识、近乎于无名的“新人”身份，重新踏入这片早已陌生的战场。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走进旋转门，包里的手机响了——是陆辰宇。
苏清沅脚步顿住，接起电话，没有开口。
电话那头传来陆辰宇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放低的沙哑，仿佛真的疲惫不堪：“清沅，醒了吗？我昨晚处理林艳那边的事，折腾到太晚，就在医院附近随便找了个酒店休息了，怕回去吵到你。”
苏清沅握着电话，指尖冰凉，心里却一片麻木。他甚至懒得编一个更圆的谎言。
“嗯。”她只回了一个单音。
陆辰宇似乎松了口气，语气也变得随意起来：“对了，你去公司的事，我跟人事部打过招呼了。你直接去业务部找赵经理报到就行，我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苏清沅的声音平静无波，“安排我去做个陪酒卖笑的业务员？”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陆辰宇的语气带上了明显的不悦：“苏清沅，你能不能别这么偏激？业务部是公司的前沿阵地，最锻炼人！这你是知道的！你要是不愿意，现在回家还来得及！”
“不必了。”苏清沅冷冷地打断他，“我已经到公司楼下了。”
说完，她直接挂断了电话。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压回心底，她挺直脊背，迈步走进了写字楼大厅。
前台是张陌生面孔，礼貌而疏离地询问她找谁。
“你好，我是来业务部报到的苏清沅。”
“苏清沅？”前台小姐翻看着预约名单，脸上露出公事化的笑容，“哦，找到了。请稍等，我通知人事部王经理。”
等待的片刻，苏清沅不自觉地环顾四周。公司规模明显扩大了，崭新的办公家具、行色匆匆的陌生面孔，处处彰显着一派蓬勃发展的气象，却让她感到一种置身事外的陌生。
回忆如同潮水般无声涌来——她清楚地记得，公司初创时，就是在这栋楼的某一层，只有一个小小的开间。她和陆辰宇挤在堆满杂物的办公室里，同吃一盒泡面当晚餐，为了省打车费，曾在深夜冒着大雨一起走回出租屋。那时的每一次碰壁、每一份合约，都浸透着两人共同奋斗的汗水与热望。那些同甘共苦的日夜，曾是她深信不疑的基石。
而如今，公司（大厦）依然存在且繁华，但支撑她和陆辰宇关系的信任与感情（基石）已经崩塌。她这个曾经的奠基人，却像个不相干的外来者，需要在前台登记，等待别人的“引见”，才能踏入这片由自己心血浇灌而成的土地。这种被连根拔起、又被彻底遗忘的荒谬感和刺痛感，比单纯的落差更甚，像一根冰冷的探针，精准地刺入了心口最柔软的地方，带来一阵尖锐的酸楚。
没有人知道，这个安静地站在前台等待、被简单称作“新同事”的女人，曾是这片江山最初的开拓者之一。
不一会儿，一位穿着职业套装、神情精干的中年女子走了过来，胸牌上写着“人事经理王婧”。
“是苏清沅小姐吧？”王婧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目光带着职业性的审视，谈不上热情，也谈不上冷淡，“陆总已经吩咐过了。请跟我来，我先带你去办理入职，然后送你去业务部。”
“谢谢王经理。”苏清沅微微颔首，跟上她的步伐。
走在光可鉴人的走廊里，王婧语速很快地介绍着公司现状、规章制度，语气平淡得像在背诵条款。苏清沅沉默地听着，心中却波澜起伏。王婧提到的几个公司主推的新项目方向，激进又浮躁，与她当年坚守的稳健发展理念背道而驰。她仿佛能看到陆辰宇在她离开后，是如何急功近利地带着公司狂奔，偏离了他们最初的梦想。
走到业务部门口，里面人声鼎沸，电话声、讨论声不绝于耳。一个略显发福、眼神精明的中年男人迎了出来，正是业务部经理赵坤。
“王经理，这就是新来的苏清沅吧？”赵坤笑着，目光却在苏清沅身上毫不客气地扫了一圈，带着一种评估货品般的考量，“陆总特意关照过。放心，我一定好好‘带’苏副经理，尽快熟悉业务。”
他那句“好好带”和加重语气的“熟悉业务”，让苏清沅心底冷笑。她太清楚业务部的“业务”是什么了。但她脸上依旧维持着得体的微笑：“以后请赵经理多指教。”
王婧完成任务，便转身离开。赵坤随手招来一个年轻员工：“小李，带小苏去她的工位。就角落那个空位先坐着吧。”
那是个靠近打印机和杂物柜的位置，嘈杂且偏僻。
苏清沅走到那个简陋的工位前，放下手包。周围是忙碌而陌生的同事，没有人多看她一眼。她从公司的创始人之一，变成了业务部一个被边缘化的、需要被“关照”的副经理。屈辱、不甘、还有一丝对战局的冰冷兴奋，交织在她心底。
她坐了下来，腰背挺得笔直。这里，早已物是人非，但终将再次成为她的疆域。她要一寸一寸，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无声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