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8] ...
-
你我相遇于荼糜花开的夏夜，开启了我生命中的奇迹。
在那繁华灿烂的花季过后，你终成为我最重要的牵挂。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记忆中磨灭不掉的，是沉淀下来的那一份刻骨铭心。
PART 1
百叶窗将金色的阳光切割成规律整齐的一条一条，洒落进屋子里，明亮的天光让木下苍从睡梦中缓缓醒来，惺忪地半撑开眼皮，习惯性地伸出手在茶几上细细摸索着，却一无所获，猛然想起昨天飞坦莫名其妙地捏碎她的眼镜，还强硬地不许她重新再买一副。
毕竟已经戴了七八年，突然摘下，多少有些不习惯。
意识已经清醒大半，起身后并不急着去梳洗，而是走到窗前，拉起百叶窗，阳光争先恐后地涌进屋子里，夏日的热度仿佛瞬间驱散了屋子里弥漫的冷清。她下意识地抬手挡住刺眼的光线，待些许不适感消去，重新张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阳光下的城市，金色的光芒映亮了整片天空，也唤醒了睡梦中的人们，显得别样的壮阔。
一向浅眠的她，昨夜难得地睡得很沉，还做了一个梦，一个有关十年前的新年夜的梦。
那个夜晚，是曾经发生在她身上的奇迹，是从不曾向谁诉说过的秘密。
到底，有多久了呢，没有梦到过从前的事？
身后隐隐传来细微的声响，立刻回转头，飞坦正站在门边，不发一言地看着她。
脱去厚厚的黑框眼镜，飞坦可以清晰地看见，她的眼神温润如水，脸上还残留着陷入回忆时的迷蒙神情，嘴角也微微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你醒了。”
木下苍不会知道，她此刻的表情，正如同少女陷入恋爱中的甜蜜，回味初恋时的美好。逆光之下，身边笼罩着一层模糊的光晕，与整个屋子格格不入，隔着不长不短的距离，看起来不太真切，似乎随时都会融进这一片白光之中，消失不见。
他微微皱起眉头，没有回答，不过短短一秒，已经来到木下苍身前，骤然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一股大力抬起她的下颚，迫使她抬头，飞坦的脸在眼前不断放大，唇上突然贴合着某种柔软凉薄的触感，脑子里立刻放空，连接神经仿佛突然断开，无法接受任何信息，也无法进行任何思考。视线里只剩下一片慑人深沉的金色，完全不同于窗外阳光的灿烂明亮，却紧紧攫住她的目光，再也容不下任何其他。
她站在镜子前，不时低头扯扯裙摆，不时抬头理理头发，似乎怎么也不满意。暖黄的灯光淡淡投射在镜子上，映照出一个少女，稍显稚嫩的清秀脸孔上泛出点点红晕，淡金色的长发瀑布般流泻下来，湖蓝色的瞳孔里流转着羞怯，兴奋，紧张这些复杂却明晰的情绪。
不禁想要抱怨时间流逝得太快，无法准备得更加充分，深知正等在外面的他并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自己已不能再继续耽搁下去。
她深深吸了口气，然后长长地呼出，借以缓解心中的紧张。一手正抚在胸前，感受着热烈的心跳稍有平复，随即扯出一如既往的浅淡笑容，推门而出。
“我们出发吧。”
PART 2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夏夜祭。”看着那湖蓝色的瞳孔里满满的都是期待，飞坦突然有一种即视感，在以前的某时某地，他似乎曾经见过同样的一双眼睛。
记忆这种东西，总会在时光流逝中不知不觉地消褪。我们一边不停地努力抓住眼前的一切，一边不停地丢失曾经的过往。人们所能够回想起的，大多是经过想象填充的混合物，并不可靠。
与己并无太大关联的人或事，飞坦从不刻意记住。既然无法从记忆的角落里挖掘出确切的信息，他便也不再多想。
木下苍将他带到一处紧邻神社的高地，刚好能俯览整个城市的全貌。黑夜之中，一片灯火阑珊，点缀着充满奢华腐败的大地。
神社出借场地举办夏夜祭，闹市上人流汹涌，暖黄的光晕折射出人们欢乐的神情，周围环绕着一股热烈繁盛的气氛。
烟火不断飞上天空，然后，绽放出五彩斑斓的花朵，照亮了寂寥的夜幕。
如同昙花一现般转瞬即逝的短暂生命，死在最美丽的一刻。
有人说，这就是艺术。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硫磺气味，在充斥食物香气的祭典上，显得不甚分明。
有些无聊的飞坦微微侧过脸，身边的木下苍正仰头观赏璀璨的烟花，她穿着一条水蓝色的连衣裙，不再是一身空洞的苍白，看起来顺眼许多。闪闪烁烁的光照在她的侧脸上，也投射进她的眼眸里，明明灭灭间，漾着些许真实的笑意，不同于那夜的寂寥眼神，竟泛着不容错辨的暖意。
其实，夏夜祭也没有那么糟糕。
“飞坦。”
眼前的少女转过身认真地注视着他，清澈的眼底倒映出他略显柔和的脸孔，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郑重其事。
“我喜欢你。”
四个音节缓缓划出喉咙，以喧闹的祭典为背景，那轻轻的声音却清晰地涌入他的耳里，打在他的心头上。
这并不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句话，以往那些女人的表白，他都不屑一顾，全然不在意。他根本不懂得她们口中所说的爱情，也没兴趣。
惟独这次，他却感到胸腔里猛然一震，莫名的感觉在心底不断翻涌，几乎无法抑制。他愣在那里，不发一语。
“自从那一年的新年夜开始，我空白的世界里就被你的一切填满。我一直思念着你，也期盼着我们会再次相遇。我曾经不止一次地在心里设想过我们的重逢会是怎样，你是否还会认出长大后的我。我总想着，如果再见到你，一定要告诉你我对你的思念。我很想问一句，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叫你天使的小苍。”狭长的金眸惊愕得睁大，那些蒙尘的画面在脑海里冉冉浮起，从模模糊糊最终变得清晰起来，时光洗去鲜艳的色彩，余下泛黄的黑白，隐隐透出点点怀念的味道。
“现在，我满足了，真的。即使，我们就此分离，永无相见之日。”木下苍突然凑近他，隔着黑色的面罩印下蜻蜓点水的一个轻吻，快速离开，嘴角微微上扬，眼底却不断涌出冰凉的液体。
十二点的钟声准时敲响，泡沫构筑的虚伪梦境，轰然崩塌。
木下苍突然脱力似的跪坐在冰冷的土地上，微低着头，细碎的刘海挡住了她湛蓝的眼眸，一并掩去了她的神情。瘦小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压抑的抽泣声低低回响，透明的花朵在褐色的地面上盛放如夏花，犹如萤火虫的白色微光漫天飞舞，渐渐消散在空气中，只剩下哀伤与寂寞萦绕在周遭。
木下苍生来便有一种奇怪的能力，当心中意念强烈时，可以跨越时空将波长同调的某人召唤到自己面前，而这个人，恰好就是异世界的飞坦。
十年前，飞坦只能停留短短的十分钟。十年后，飞坦停留的时限延长至一个月。
不过短短一秒，周围就变成他最熟悉的景色，黑暗空洞的天空下，垃圾山连绵不断，空气里传来阵阵刺鼻难闻的气味，脚下是灰褐色的土地，浸染着大片大片的鲜血。这里，就是流星街。
他终于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暌违的念能力。
“哈哈哈哈......”他突然大笑出声，在冷寂的夜晚格外清晰响亮。
开到荼蘼花事了,尘烟过,知多少？
相遇便注定分离，我们早已没了退路。
花，已经开到了荼靡，我们，也将说再见。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