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解构报告》蝶棠

6、急性胃炎

　　欧洲的两年，对言霁而言，是学术上充（秃）实（头）、生活上煎（炸）熬（鸡）的混合体。实验条件一流，导师严格但给力，他确实学到了不少。但当地的饮食……简直是灾难。土豆、面包、各种奇怪的奶酪和半生不熟的肉，把他这个中国胃折磨得够呛。经常半夜饿醒，梦里都是火锅沸腾的红油和毛肚鸭肠。

　　他肉眼可见地瘦了下去，本来就不算壮实的身板更显单薄，倒是那双因为长期睡眠不足和化学试剂熏染而格外明亮的眼睛，显得更大了。

　　交换期结束，他几乎是归心似箭地飞了回来。瞬间被“我要吃遍全中国”的雄心淹没。下了飞机，行李往短租的小公寓（不是走读生，有宿舍，觉得酒店不干净，不安全）一扔，他直奔记忆中最地道的那家老火锅店。

　　熟悉的辛辣香气扑面而来，言霁感动得几乎落泪。他点了满满一桌：毛肚、黄喉、鸭肠、脑花、嫩牛肉……红油翻滚，烟雾缭绕，他甩开腮帮子，吃得酣畅淋漓，满头大汗。

　　“咳咳……！”也许是在国外清淡太久了，也许是这次锅底老板手抖辣椒放多了，吃着吃着，言霁觉得那股熟悉的、厚重的牛油辣味有点上头，胃里也开始翻腾。他放下筷子，喝了口冰啤酒想压一压。

　　不对劲。眼前开始发花，耳朵嗡嗡作响，胃里的翻江倒海越来越剧烈。

　　“呕——！”

　　他猛地捂住嘴，但还是有秽物从指缝漏出，溅到了桌上和地上。

　　邻桌传来惊呼和嫌弃的嘘声。老板黑着脸快步走过来：“喂！小伙子你怎么回事？要吐去厕所啊！这还让别人怎么吃？！”

　　言霁头晕眼花，胃里绞痛，想道歉却发不出声音，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狼狈、尴尬、难受交织在一起，让他恨不得原地消失。

　　就在这时，一张带着清新香气的湿纸巾递到了他嘴边。一只温暖的手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肩膀。

　　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老板，不好意思，我朋友可能不太舒服。弄脏的地方我们赔偿，这桌的账也一起结。”

　　言霁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透过朦胧的视线，看到了一张此刻他绝不想见到的、却莫名让人心安的脸——赵燕。

　　赵燕眉头微蹙，但动作利落，用湿巾仔细擦去他脸上和手上的污渍，然后半扶半抱着他，对老板又说了几句什么，迅速结账，并额外付了一笔清理费。

　　“我……我要跟老板理论……那毛肚好像不太新鲜……”言霁虚弱地挣扎，还想维护自己作为消费者的权益（以及岌岌可危的尊严）。

　　“别闹。”赵燕的手臂稳稳地箍着他，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你脸色很差，先离开这里。这事不简单，你别掺和，免得小事化大。”

　　言霁还想说什么，但一阵更猛烈的眩晕袭来，他腿一软，彻底靠在了赵燕身上。

　　赵燕直接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快步走出了喧闹的火锅店。晚风一吹，言霁稍微清醒了点，意识到自己被公主抱着，羞愤欲死，但实在没力气反抗。

　　赵燕把他塞进一辆出租车，报了个酒店的名字。言霁心里警铃大作：“去、去酒店干嘛？！送我回公寓拿我的行李！”

　　“你公寓多久没住人了？能立刻休息？”赵燕瞥他一眼，眼神不容反驳，“你需要休息，现在。”

　　到了酒店，赵燕开了间房，把瘫软无力的言霁扶到床上躺好，帮他脱了鞋，盖好被子。言霁紧张地盯着他，生怕他下一秒就化身禽兽。

　　赵燕却只是抬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言霁听到门外隐约传来他打电话的声音，似乎在询问医生或药店。过了一会儿，赵燕回来了，手里拿着杯温水和一个小药盒。

　　“问了医生，可能是急性肠胃炎，加上你饿久了突然暴食刺激的。先吃点药，观察一下，不行去医院。”他把水和药递过来，语气平静。

　　言霁乖乖吃了药，心里那点警惕和抗拒，在身体极度的不适和对方这堪称“体贴”的照顾下，变得摇摇欲坠。他缩在被子里，看着赵燕走到窗边打了个电话，然后又走回来。

　　“你好好睡一觉。我就在隔壁房间，有事打电话或者敲门。”赵燕替他掖了掖被角，没再多说，拿着自己的风衣和房卡，转身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轻微的嗡鸣和言霁自己的心跳声。药效渐渐上来，胃痛缓解，困意汹涌。在彻底陷入沉睡之前，言霁脑子里最后一个模糊的念头是：

　　这禽兽……居然真的开了两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