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狐》炭小侍

6、捉妖

　　暮雪避开安谷雨探究的视线，摸了摸鼻子，“睡不着，见月色不错，出门散步。”

　　凉风拂过，云层将最后一丝浅淡的月光笼罩，小院的轮廓在漆黑的夜色里朦胧不清。

　　安谷雨朝他莞尔一笑，“一起呗。”

　　暮雪动了动唇呼出一口气，白雾在墨色里散开，他调转方向，“外面凉，还是回屋吧。”

　　“我不冷。”安谷雨径直向院外走去，她今夜换了一身玄色窄袖衣裙，满头青丝拢起用发带在脑后扎成马尾状。

　　暮雪双眼微眯凝视着安谷雨的背影，束成马尾的长发随着她的步伐左右轻轻晃动，显然安谷雨在屋内候了他多时。自知执拗不过，暮雪上前几步，“若是去林栖城，用术法可快些。”

　　安谷雨止步环顾四周，夜已深，寻常人不会注意到他们，遂点头应允。暮雪浅勾唇角揽住安谷雨，抬手捻诀。

　　林栖城内，万家灯火俱灭，青石板路蜿蜒入夜色，商铺门前高挂的灯笼在寒风里轻轻摇晃，乌云蔽月，更鼓沉沉。

　　暮雪拥着安谷雨落在一间铺子前，安谷雨抬头望去，“胭脂铺？暮雪大侠原是来捉妖的？”

　　暮雪轻挑眉峰，并不作答，抬手间掌心出现一枚金铃，铃铛小而精致，上头穿了红绳，底端打着同心结。暮雪指尖一动，灵力流转，一道白色光晕漫上铃铛，紧而铃铛轻轻晃动起来。

　　安谷雨仔细听了，未听见一丝铃铛的脆响声。

　　过了半晌，暮雪指了个方向，“这边。”

　　“往东？你找的是女妖还是女鬼？”

　　暮雪低头轻笑几声，“不好说。”

　　两人放轻脚步声，沿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走了约莫半刻钟，暮雪停下脚步拉住安谷雨的手腕，旋即带她拐进一条深巷。借着铃铛上泛起的莹莹白光，安谷雨望见前方屋檐下站着一人，似是专程在等他们到来。

　　一阵寒风掠过，吹散天边遮挡明月的云层，霜色月光适时洒下来，那人自阴影中踱步而出，先入目的是他一身红的艳烈的衣袍。

　　安谷雨屏住呼吸，那人一头银色长发如丝如绸般倾泻而下，月光落在银丝上泛起点点冷冽的光芒，眼若桃花，眸含星光，肌肤温润细腻。精心雕琢的脸似安谷雨在铺子里见过的瓷娃娃，她怕呼吸的重了，就会打碎眼前精致的娃娃。

　　那人眸光在二人身上扫过，他歪过头看向暮雪，双唇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好久不见，我的好弟弟。”

　　闻言安谷雨移开目光转向暮雪，暮雪抓住她手腕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眼底闪过一抹无可奈何，他低头同安谷雨介绍：“沧月，我的……兄长。”

　　安谷雨料想暮雪是认得白日茶客口中那人，此时见了倒不甚意外，她看向沧月，“原来是你在扮女鬼？”

　　“哈？”沧月瞪大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双手叉腰嚷嚷道：“谁造的谣？他见过我这么好看的女鬼吗？”

　　他现下一开口，安谷雨不禁惋惜，瓷娃娃碎了。

　　暮雪斜睨他一眼，问他：“你在城中做什么？”

　　“我……”

　　“谁人在那！出来！”一道凌厉的声音忽地传来。

　　沧月的话被打断，三人齐齐望过去，沧月慌忙压低声音道：“快快快！赶紧跑！是凌霄峰的！”

　　安谷雨连那人的模样都未看清，就被暮雪抓着飞身而起。

　　三人离去后，幽深的巷子里有一白色人影快速飘过。

　　·

　　三人闪的极快，暮雪隐去气息，一出城门便甩掉了凌霄峰弟子。只是苦了安谷雨，落到自家门前，心仍“砰砰”直跳。

　　安谷雨缓了片刻，看向暮雪，“我们为什么要跑？”

　　暮雪淡淡回道：“捉妖的。”

　　安谷雨眼角一抽，又看向沧月，“你到底干了什么？”

　　“我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没做！”沧月举起手，一脸无辜，“我发四！”

　　安谷雨无奈地长叹一口气，“接下来呢？你不会也想借住在这里？”

　　沧月疯狂点头。

　　有那么一瞬，安谷雨怀疑她家地底下是不是埋了什么灵药法器，净引些灵兽上门。

　　“他说要养伤，你什么理由？”

　　沧月眨巴眨巴眼睛，双手合十，“拜托，求求你了。”

　　安谷雨看向暮雪，把这个烫手山芋扔了过去，“你兄长，你去同婶婶说，我去睡了，你们动静小点别让外人发现。”

　　待安谷雨回屋后，一直默不作声的暮雪把沧月拎到僻静之处。

　　“你下山做什么？”

　　“来抓你。”沧月劈头盖脸对着暮雪一顿抱怨，“你偷偷下山的事被师父发现了，抓住我好一顿骂，他罚我去扫山路，你知不知道，那老头让我把山上的落叶全扫干净！亏他想的出来，他有本事给我找出一座没有树叶的山看看。”

　　暮雪直接忽视掉他后面絮叨的长篇大论，微微蹙眉，面露不解：“这和你在林栖城乱晃有什么联系？”

　　沧月带着倾心铃可感知他的位置，若是寻他，何需这般弯弯绕绕。

　　“我原本是直接来寻你的，哪知下山后顺路经过寒忧湖。”

　　“你从玉峘山下来，为何会经过寒忧湖？”暮雪拧紧双眉，偏过头深深看了他一眼，从玉峘山下来，寒忧湖在北，云溪村在南，他可真顺路。

　　“哎呀，人生世事难料。”沧月摆摆手，接着道，“我遇见了墨影，他也在寻你，我将他引去了林栖城，只是不知凌霄峰那帮人能不能捉住他。”

　　沧月抬眸观察暮雪的神情，见他神色淡淡，眸光晦涩不明。沧月扯起嘴角，不似先前的轻佻跳脱，他声音清浅裹着一丝冰霜的冷意，“暮雪，你是如何想的呢？你到底想要什么？”

　　一日内有两人这般问过他了，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今晚的夜色格外阴沉，寒风凌冽，吹的衣摆猎猎作响。

　　暮雪的手掩在衣袖下，指尖捻过绣在帕子上的琼花。

　　魔界之人现身九域灵境，自是为了破解寒忧湖底的封印。如今凌霄峰严苛的弟子试炼，想必不单单是为了挑选入门弟子，怕是早有预料，天下要乱了。

　　“是时候给琼华谷透点消息了。”暮雪转身，目光落在远处安谷雨卧房的窗棂上。

　　·

　　一觉睡醒，已是到吃晌午饭的时候，安谷雨打着哈欠走出卧房，近日来，她夜间过的比白日还精彩忙碌。睡眠不足，导致此时她仍带着满身倦意，脑袋昏沉沉。

　　“早啊！”沧月坐在桌边笑着同安谷雨打招呼。

　　安谷雨微微点了点头，见沧月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她属实不意外。婶婶一向心软，这些日子以来同暮雪相处异常融洽，估摸着暮雪随意说两句，婶婶便会同意沧月跟着借住下来。

　　只是，安谷雨总觉着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她的目光扫过沧月的脸，掠过他的银色长发，停在他的头顶上。

　　“盯着我做甚？怎的，迷住了？”沧月撑着头伏在桌案上，身体前倾朝安谷雨递去一个魅惑笑意，说话间头上毛茸茸的狐耳跟着动了动。

　　“啊！”安谷雨惊叫一声，满身困意散了个干净，她冲到沧月身后伸手捂住他头顶两只狐耳，“你你你！”

　　“你们在做什么？”暮雪迈进屋内便是这副怪异的画面。

　　“我我我……我不知道。”沧月结结巴巴，被安谷雨一惊一乍的模样吓得梗住脖子，身体僵直不敢动弹。

　　“耳朵！”安谷雨慌忙道，“把耳朵藏起来，婶婶呢？你别吓着婶婶。”

　　沧月松了口气，“没有，我来的时候你婶婶不在家。”

　　“婶婶有事一早便出去了。”暮雪走过来，让安谷雨放宽心，“她说要晚些时候回来，厨房给你留了饭，我去给你端来。”

　　安谷雨摆手：“不用，我自己去。”

　　安谷雨端着装了烙饼的盘子从厨房出来时，沧月已是换了一身装束，收了狐耳，发色也变成寻常墨色，后面绑了根红色发带。他站在墙边盯着兔子，头也没抬直问安谷雨：“这兔子能吃吗？”

　　“你想吃？”安谷雨搁下烙饼，走过去抓起一只兔子递到沧月面前，“五两银子，多谢。”

　　沧月的嘴角抽动了两下，看看兔子，又抬眸看看安谷雨，“真是难为你了，本可以直接抢的，竟还要送我只兔子。”

　　安谷雨不以为意，耸耸肩抱怨道：“令弟饭量略大，如今又多一张嘴吃饭，不多赚点银钱怎么养得起。”

　　沧月回头看向暮雪，目露困惑，“你不是辟谷了吗？”

　　暮雪垂眸淡淡地剐了他一眼，随即掩唇轻咳一声，他走上前一把扯下沧月腰间的玉佩，递给安谷雨，“拿去当了，应当值不少银子。”

　　安谷雨忽视一旁跳脚的沧月，爽快地接了，顺手将兔子塞进沧月怀中。安谷雨拿起玉佩，摩挲过玉佩上的纹样，手指一顿，继而她对着玉佩两面反复端详。

　　沧月见她这般，在一旁道：“别看了，这可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安谷雨蹙起双眉，对他道：“你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