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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闹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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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安谷雨打开院中的木笼,一群灰黑色的兔子争相跑出来,满院子溜达。给兔子添完草料,安谷雨回身去清洗昨日挖的野菜。
安谷雨忙碌期间,暮雪一直在她身边晃悠,她蹲在水盆边甩去手上的水珠,抬头问道:“有事?”
“有什么事我能帮忙的吗?”
“没有。”
“今日不上山挖野菜吗?”
安谷雨看着面前满满一大盆野菜,“不去。”
“我昨日在山上见着几棵树上结满了红彤彤的野果子,要不要去摘了尝尝?”
安谷雨低头思索,这个季节山上哪还有人能吃的野果子,仔细想来他似乎不算人?安谷雨抬眸对上暮雪满目期待的神情,扬手一挥,“去取一个结实的竹篓,装上些兔子,我们去林栖城。”
暮雪不解:“为何要带兔子?”
“卖了换些银钱,不然怎么养得起你。”
暮雪摸了摸鼻子,依言去抓兔子,他记得他昨夜只吃了两碗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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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昨日那条路,我们是走错了吗?”暮雪环顾四周,叫住走在他前面的安谷雨。
安谷雨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昨日上山,今日进城,当然不一样。”
暮雪快走几步追上安谷雨与她并行,“这里离昨日那处山头不远,既来了,不如先去看看那片野果子?”
他竟还惦记着野果子?安谷雨轻唔一声,她并不记得昨日有看见什么树上长了野果子。
暮雪紧接着道:“你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安谷雨闻言驻足细听,入耳的只有山林间呼啸的寒风。她抬头看了眼天色,日头埋藏在厚厚的云层中,灰蒙蒙一片,风里带着湿寒的潮气,似是酝酿着一场大雨。
安谷雨回道:“风声,快些走吧,回来时再去找你的野果子。”
“像是这边传来的,我们去看看。”暮雪不由分说地拉过安谷雨的手腕,带着她往山路一侧的密林走去。
行至密林深处,天光更暗。突然,一声狼嚎划破寂静。三头灰鬃石狼从林中蹿出,龇牙咧嘴直勾勾地盯着两人,獠牙泛着冷光。
安谷雨望着三头巨狼,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别怕,有我在。”暮雪伸手将安谷雨护在身后,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的沉稳。
暮雪手掌一翻一柄长剑出现在手中,他微微俯身脚下用力冲向灰鬃石狼,电光火石间,只见剑刃上寒光闪过,三头巨狼顷刻间倒地。
他身姿轻盈翩翩然落在安谷雨身前,抬手挑了下额发,脸上扬着几分得意的笑意,语气里满是炫耀:“如何,我厉害吧?”
安谷雨伸手戳了下他右肩的伤口处,暮雪拧眉轻嘶一声。
“别逞强。”安谷雨越过他去看被斩落四分五裂的灰鬃石狼,面对满地血肉丝毫不惧,“你过来,割一枚趾甲下来。”
暮雪上前长剑一挥,“你要它的趾甲做甚?”
安谷雨将趾甲用帕子包好塞进腰封,“入城后去拜访一下凌霄峰守城的弟子,他们竟然如此失职让试炼用的凶兽跑了出来。”
暮雪脸上笑意一僵,试图打消她的念头,“许是深山里跑出来的与凌霄峰无关,不过几头野狼,我已将它们斩杀。”
“此地近城,山下有好几处村落,寻常野狼便罢了,这是凶兽灰鬃石狼,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除非……”安谷雨顿了一下,抬眸盯着暮雪,“它们是你带来的。”
暮雪矢口否认:“怎么会!我是方才听见怪声进了林子才遇见它们的。”
“暮雪!”安谷雨猛地提高声音,面上带着怒意,“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可想过这几头凶兽若是跑下山去,会伤了村民?”
“你生气了?”
暮雪愣愣地望着她,神色中透漏出安谷雨竟会为这点小事而恼怒的讶异。
不可理喻!
安谷雨闭目,是了,她眼前虽站着个人,但到底是灵兽所化,不能同人一般讲道理。
安谷雨上前去夺他背上的竹篓,“我回去了,你的伤既好了便离开这里回你自己的地方去,别再做这种事。”
“我有用结界困着它们不会伤到人,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我很厉害,我可以保护你。”暮雪霎时慌了神,他抓紧肩绳不愿松手。
两人拉扯间竹篓落在地上,受惊的兔子四散而逃。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你很厉害,前日在林中被石狼追也是故意的?暮雪,你究竟想做什么?”
暮雪慌忙辩解:“不是的,那日我确是受了伤。”
安谷雨不想听他诸多辩驳,转身便往云溪村的方向走。暮雪上前想要拉住她,被她一把甩开,“别碰我!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暮雪站在原地,眼看着安谷雨的背影越来越远消失在山林间,他心下一沉,从前的法子不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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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谷雨沉着脸回到家中,气鼓鼓地推开院中木门,木门“嘭”地撞上竹篱。
“怎么了这是?”安婶端着晒簟站在院中,往安谷雨身后望了一眼,疑惑道:“你们不是进城去吗?怎的回来这么早?暮雪人呢?”
安谷雨敛住情绪,随意寻了个由头,“我见天色不好便早些回来了,暮雪他有急事走了不回来了。”
“怎的突然就走了,这孩子早上还说要吃我做的烙饼。”安婶颇有些失落。
到了晚饭期间,又听安婶念叨了一遍暮雪。安谷雨但笑不语,相识不足两日,哪能生出什么不舍的情绪来。
午夜,积蓄了一日的大雨倾泻而下,雨珠被风拍打在窗棂上,“哗哗”作响。
安谷雨在汹涌的雨声中惊醒,恰巧一道闪电划破墨色的天幕,瞬间照亮了半边夜空,屋内的摆设在骤然的光亮里显露出清晰的轮廓,又飞快地坠入黑暗。
紧接着,“轰隆”一声惊雷炸响,刺破无边的寂静。
安谷雨将手按在胸前,她的心跳随着窗棂一同被震得微微发颤。
缓了半晌,安谷雨披了外衣起身,一打开堂屋的木门,风裹挟着雨水扑面而来,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安谷雨望了一眼顺着屋檐淌下的雨帘,义无反顾地走进瓢泼大雨中。
雨天的道路异常泥泞,溅起的水花染湿了安谷雨的裙衫。惊雷炸响的瞬间她的心头一阵抽痛,眼前闪过暮雪的身影。风雨带着寒意席卷全身,安谷雨握着伞柄的力道重了几分,她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大抵是话本子看的太过把脑子看坏了。
凭着直觉一路走到村口,就着划过天幕的电光,安谷雨瞥见暮雪蹲在梧桐树下寻着什么。雨水浸湿了他的衣衫,墨发湿哒哒地贴在后背。暮雪惊诧转身望过来时,安谷雨看清了他怀中护着两只同样湿漉漉的兔子。
显然,树下的人比她更狼狈,她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谁疯了。
“回家。”说完,安谷雨转身往回走。
两人一同踏进屋内,安谷雨看了一眼冷硬的木榻,伸手一扯将暮雪扯进自己的卧房。
“我这儿没有你能穿的衣裳,将湿衣服脱了,去床上裹被子。”安谷雨冷着脸催促他,回身去柜子里又取了一床被子出来。
暮雪接过薄被直接披在了湿漉漉的衣衫外,他伸出双臂下意识去揽安谷雨,手落在她腰侧前止住,他动了动手指转而去碰安谷雨的指尖。暮雪仰头见安谷雨未闪躲开,他继而将安谷雨带着潮意的手包裹进掌心,“我用灵力将衣物烘干便是。”
安谷雨一只手被他握着,另一只手执了帕子去擦他额边的水珠。暮雪的指尖冰凉,暖意却自他掌心而起流转全身,身上寒意渐退,安谷雨望着他发间蒸腾而起的热气,瞪了他一眼,“你是故意的?”
“你知道吗那些兔子跑的极快,我花了好些功夫才抓回两只,竹篓的绳子断了,我只能抱着……”暮雪絮絮叨叨着,眼见安谷雨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摸了摸鼻子,慌道:“我错了!我原本就在附近,见你深夜冒雨出了门便想了这么一出,我想着你心一软便能原谅我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若不来呢?”
暮雪如实道:“我只能向老天爷祷告,祈求水神多下几日雨,随后我便站在院门口淋着雨直到你心软为止。”
“幼稚无聊的把戏!”安谷雨把帕子甩在了暮雪身上。
碧色帕子一角绣着几朵琼花,暮雪拿起帕子指尖在花瓣间摩挲而过,他眼里蓦地漾开温柔的笑意。
“不生气了好吗?我保证以后不再做任何惹你生气的事。”
“下次我就直接给你打出去!”
“好。”
安谷雨的气消了大半,“外面凉,今夜你就住我这屋,我去婶婶那边。”
“再陪我一会可以吗?”
暮雪拉住她的手腕,仅仅抓了一下便松开了,没有过多的动作。
安谷雨背对着他坐在床边点了头,两人无声静坐着,她头抵在床栏边鼻尖微动,暮雪身上那股清冷的气息漫过来,悄无声息地将她笼罩。
屋外大雨肆虐,猛烈的寒风夹杂着“哗哗”的雨声回荡在耳边,安谷雨的眼皮越来越重,视线渐渐模糊,朦胧间她跌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恍惚中,她似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阿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