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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搭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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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醒木落在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茶馆内嘈杂的人声瞬间安静下来,众人将目光移向坐在堂中的说书先生。
老者捋了捋花白的长须,“唰”地展开折扇,浑厚的声音响起:“列位看官!咱们书接上回,且说这梧桐镇每年最重大的事,便是给那河神爷献上活祭!这几日的梧桐镇,那真是愁云惨雾……”
安谷雨坐在茶馆二楼,紧挨着栏杆的位置,她一手撑着头,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又是梧桐镇。
楼下老者激昂的嗓音断断续续传入耳中:“镇口那条尘土飞扬的大路上,竟缓缓走来一位姑娘,这姑娘可不寻常……没错!正是一位从天而降的神女!”
又是神女。
安谷雨揉了揉惺忪朦胧的双眼,她记错了日子,每月初九,堂中这位说书先生说的必是神女的故事。
神女,在这茶馆尤为卖座。
东陵国地处九域灵境,国民崇尚修仙。然而千百年来真正能飞升成仙的屈指可数,因此世人对那上天入地、法力高强的九天神女自是心向往之。
安谷雨倒不是不喜神女,只是作为茶馆的常客,听的多了,那些词儿上下颠倒她都会背了。
此地的仙门魁首当属凌霄峰,其每三年开宗收徒,单单选拔十名弟子。物以稀为贵,因而每到了这个时日,总有大批的修仙之士涌入林栖城,望拜入凌霄峰门下。
今日恰逢凌霄峰开山门选拔入门弟子,安谷雨方去凑完热闹,第一关测灵时便被筛下了,连凌霄峰山脚的门都没摸上。
否则她也不会来茶馆打发时间。
“啪!”
楼下醒木再响。
安谷雨猛地惊醒,她直起身子,望向楼下。
说书先生的故事到了尾声,他拢起折扇,沉声道:“哪知梧桐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咱们暂且按下不表,且听下回分解!”
语毕,台下响起如潮般的喝彩声。
安谷雨的睡意消散了大半,她起身下楼。
穿过喧闹的大堂时,坐在堂中的老者手中端着茶盏,目光落在安谷雨身上,略一沉吟:“谷雨姑娘,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家去。”
安谷雨一顿,回看过去,老者低着头专心撇着杯中浮沫,她眸光微动,权当他是熟客间的寻常关怀。她朝着老者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走出茶馆。
安谷雨住在林栖城外的云溪村,出了城另需走一段山路,穿过一片树林。
晚秋的林间总裹着层化不开的潮气,风带着沁人的寒意掠过,金黄的叶子“沙沙”作响。天边火红色的云霞层层叠叠,落日余晖透过枝桠,为枯黄的落叶镀上一层金纱。
“咔嚓——咔嚓——”
安谷雨抬脚踩在一叠厚厚的松软腐叶上。
“咔嚓——咔嚓——”
声音急促,由远及近。
安谷雨停下脚步,循着声音望过去,一抹白色的影子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她微微睁大双眼,远处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它踏着满地浮动的光斑疾奔,九条蓬松的狐尾扫过地面,雪色皮毛在风里翻涌成浪。
九尾灵狐?
“嗷呜——”
未等安谷雨多做他想,紧而一阵低沉的兽吼劈碎了林间的宁静。她心下一惊,迅速躲到一棵粗壮的树后隐藏身形。
一头灰色的巨狼从一丛酸枣树里蹿出,爪子拍在地上砸出浅坑,它仰天长嗥一声,朝着九尾狐扑去。
九尾狐脚尖轻点跳向空中,躲过劈来的狼爪,落地后伸出一条狐尾缠住巨狼的前腿。
安谷雨认得那狼,是凌霄峰用来试炼入门弟子的凶兽之一,灰鬃石狼。只是凌霄峰的试炼场地与此地隔了一座山,场外设有结界,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眼下灰鬃石狼与九尾狐斗的难舍难分,安谷雨屏住呼吸,悄悄挪动脚步,趁它们还未发现自己,赶紧逃离此地。
那头灰鬃石狼蛮力惊人,挣开束缚,猛地甩头撞在九尾狐身上,将它震出数米远,九尾狐摔落在地,发出“呜咽”声。
安谷雨回头了,灰鬃石狼靠近九尾狐张开血盆大口,獠牙泛着寒光,欲咬向九尾狐的脖颈。
她蓦地心头一紧。
安谷雨调转脚步,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砸向石狼的后背,随即快速闪身躲到另一棵树后。石狼被砸的一懵,安谷雨趁它抬头的瞬间,抄起石头砸向它身后的树丛,枝叶发出“唰唰”的响动声,石狼一时被吸引过去,回身警觉地盯着树丛呲牙。
趁着石狼回身的间隙,九尾狐从狼爪下逃生,飞速地朝着安谷雨的方向奔来。
安谷雨尽管心里发怵,仍是张开双臂接住了九尾狐,那头石狼回过神,察觉到嘴的猎物飞了,眼中闪着凶光朝安谷雨扑来。
安谷雨紧紧抱着九尾狐往树林深处跑,她记得林中有猎户挖的捕兽坑。
这片山林,安谷雨最是熟悉,捕兽坑就在前方的斜坡后面,就快到了!
她拼了命的往前跑,石狼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口中湿热的气息一阵阵喷洒在她的后颈。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
“跳过去!”
安谷雨大喊一声,将怀中的九尾狐当作诱饵扔了出去,她就势猛地往旁边一扑,滚进杂草丛。
事与愿违,灰鬃石狼没有去追九尾狐,反是朝着安谷雨的方向扑来。
安谷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快速拔下发间的银簪,绷紧全身眯眼紧盯高高跃起的石狼。
它的弱点,是柔软的腹部!
安谷雨脚下一蹬,借着土坡倾斜的地势,从石狼身下滑过,抬手使出全力将银簪扎进石狼腹部,石狼吃痛长嗥一声,扭动着落地,它回头紧盯安谷雨,目中凶光更甚。
安谷雨顾不得滴落在脸上的狼血,就地一滚藏身进草丛,银簪留在了狼腹,她手头再无能当做利器的东西。
此时九尾狐稳稳落在了捕兽坑的另一端,它一声嗷叫引起安谷雨注意。
安谷雨会意,迅速起身故技重施,石狼跃起时,她扑倒在地,远处灵狐九条狐尾齐出,死死缠住空中的石狼。
狐尾上赤色光芒乍现,石狼吼叫着被狐尾拖着甩进捕兽坑内,坑底密密麻麻的尖木刺扎进它的身体,疼得它在坑内疯狂嘶吼。
安谷雨见状松了一口气,躺倒在地大口喘着气,听着坑底石狼的挣扎声渐渐弱下去。
休息片刻后,安谷雨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活动了下手脚,只手背上有轻微的擦伤。她远远瞥了一眼九尾狐的方向,见它蔫蔫地倒在地上,看上去很是虚弱。
灰鬃石狼虽外形高大可怖,有些蛮力,实则是最低阶的凶兽,随意来个淬体境的修士,轻松斩杀几头不在话下。
安谷雨没那么善良,会在不清楚凶兽战力的情况下上赶着送人头。
而传闻狐妖每修炼一千年方能长出一条狐尾,面前这只九尾灵狐,少说也有万把岁了,未免太弱了些?
安谷雨站在原地踌躇片刻,终是绕过去,蹲下身来查看九尾狐的伤势。
九尾狐的右腿处沾染着血迹,安谷雨小心翼翼地将它挪到自己腿上,它的胸前至前腿有三道可怖的爪痕。她扯下一片裙边,草草给它包扎了一下,随即抱起它往云溪村的方向去。
路上耽搁一番,走到云溪村时天已完全黑了。
远远地,安谷雨便望见自家院门前站了一个人,那人注意到安谷雨,匆匆赶上前来。
“婶婶。”安谷雨唤了一声。
“今日怎的回来这么晚?”安婶走近了,就着浅淡的月光看清安谷雨的模样,“我的天爷,你伤着哪了?我去叫村医来!”
“婶婶我没事,不是我的血。”安谷雨及时叫住她,笑着扯了个谎,“我在茶馆听书一时入迷忘了时辰,方才经过枣树林遇见只受伤的狐狸,便带了回来。”
安婶悬着的心落下来,进而瞥见安谷雨怀中的狐狸。
“我去取止血的草药来。”安婶火急火燎地往院内走,“你快些打盆水先给自己洗洗脸。”
安谷雨望着安婶慌乱的背影,眉眼弯了弯。
她父母早亡,由婶婶一手带大,婶婶待她极亲,从小见不得她受半点伤,一点小磕碰,便会像这般慌得不行。
大抵是如此,她记不清了。
三年前她意外落水,醒来后便什么都忘了。
如今与婶婶朝夕相处,对着她那份熟稔的好,安谷雨心头却总绕着几分莫名的疏离。她自己都分不清,是失忆所致,还是她本就不擅长与人过分亲近。除了婶婶,她连个朋友都没有,她不由地搂紧怀中九尾狐。
“哎呀,你怎么还在这傻站着,快进屋。”安婶搁下药草,转身匆匆去打水。
似是感到不适,九尾狐挣扎着动了一下,安谷雨恍然回神。
“来了。”
安谷雨将九尾狐安置在屋内木榻上,目光停在它的狐尾,一路走来夜色过暗,她未察觉它的九尾是何时化作了一尾,仔细看来,身形也比先前遇见时小了一圈。
安谷雨别开眼,暂未深究。她拧了帕子来,细细为它清理伤口上了药。
九尾狐一夜安稳。
次日一早,安谷雨经过堂屋时,九尾狐正伏在木榻上睡着,她遂安心地出了门。
待她再踏进院门,那只九尾狐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