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档有一手[无限流]》多吃蔬菜多喝热水

4、苏生

　　一刀、两刀、三刀……杀死一个人需要几刀？
　　疼痛、剧痛、痛不欲生……被菜刀劈开头颅还会有痛觉吗？
　　白光、黑夜、红月……那猩红的玉钩是悬挂在天上的明月还是从刀口飞溅的鲜血？
　　兰溪和听到了惨叫声和哭喊声，有人在唤他的名字，有人在触碰他的嘴唇，但兰溪和听不真切，也触不到真实，他徜徉在虚无之中，被浓浓的睡意包裹。
　　不想死。
　　他有一定要去见的人，所以他不想死。可兰溪和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也根本抬不起沉重的眼皮，只能向着深渊坠去。
　　但深渊中竟升起点点星光，一只发着光猕猴从中窜出，灵巧地踩着星光跳到兰溪和身边。猕猴伸出手，食指轻轻点在兰溪和的额头，刹那间，巨大的力量抵上兰溪和的后背，将他向远离深渊的方向推去，高速带来巨大的气压让他肺部生疼，兰溪和只能挣扎着拼命呼吸，就在他快要昏死过去时，温热的水滴落在了他的鼻尖。
　　兰溪和猛地睁开眼，呼吸沉重头皮发麻，他的胸口剧烈起伏，脸上满是鲜血。
　　又有水滴落下，兰溪和定神看向源头，那个年轻人的五官挤在一起，正抱着他涕泗横流。
　　“我……还活着？”
　　兰溪和不可思议地动了动手指，虽然还有些僵硬，但他切实感受到了地板的冰冷和心脏的跳动。他伸手抚上自己的脸，完完整整、连皮都没破。
　　“猴纹玉镯救了你，吓死我了！”
　　年轻人用袖口擦去脸上的鼻涕，橙发少年送给兰溪和的玉镯躺在他身上已断成两截，没了暗纹也失了光泽。
　　顺着视线，兰溪和看见了仍插在年轻人胸口的箭矢，上面的血迹已经凝固，这让兰溪和又惊又喜。
　　“你也活着？”
　　年轻人一怔，不知如何作答是好，他扶着兰溪和坐正，然后举起右手。只见他的右手竟渗出黑雾，接着那只怪手从黑雾中跳出，年轻人则立刻僵硬地倒了下去。
　　“你……能附身在尸体上？”
　　兰溪和吃惊地看着活蹦乱跳展示自己的怪手，那手竖起大拇指，然后爬回年轻人的尸体，化为黑雾钻进尸体的右手。
　　“严格来说人形的都行，纸人、玩偶、石膏像我都可以利用，只是那些都没有人体灵活，也不能说话。”
　　前一秒还一动不动的年轻人霎时又恢复了活力，他甚至硬生生将箭矢从胸口拔了出来，然后用地上剩余的布条擦了擦再还给兰溪和。
　　“不用担心，我附身时没有痛觉，也不用进食喝水，只需适当睡眠。”
　　看着布条，兰溪和才想起84号——那个自称他的搭档却突然对他举刀相向的男人。
　　兰溪和警觉地环顾四周，只看到飞溅在四处的大片血迹，从室内一直延续到窗户，其中似乎还混杂着粘稠的浆体和血肉，兰溪和看向被怪手附身的年轻人，对方眼神闪躲。
　　“我太生气了……所以……”
　　他伸出食指比了个抛物线，答案不言而喻。
　　也算是恶有恶报。兰溪和冷漠地别过视线，不再去看那些血肉。要不是神奇的玉镯，他已是一具死尸，即使在他的认知中，直到醒来前他都只是个与生死相搏扯不上关系的普通人，他也不会天真到去怜悯一个想置他于死地的背叛者。
　　“谢谢你……”
　　兰溪和犹豫着说道，
　　“手先生？”
　　“咳咳咳……呃……叫我，叫我小右就好！”
　　“年轻人”局促地补上自我介绍，站起身帮兰溪和捡散落的东西。
　　“总之我们赶紧离开吧，狩猎时间结束了，狩猎者必须在12小时内抵达撤离点。”
　　生怕被兰溪和怀疑，小右赶忙补充道:
　　“我能窥探被附身者的记忆，如果你有想知道的事，路上我可以翻他的记忆告诉你。”
　　小右帮兰溪和戴上头盔，面罩上跳出撤离倒计时和撤离点方位指示，终于能离开了，兰溪和一刻也不想耽搁。
　　两人跟着指示踏上归途，而年轻人的记忆帮了大忙，前往撤离点的路上兰溪和终于拨开了迷雾的最外层。
　　劣人清除计划，为削减过多人口、淘汰掉劣等人，从去年开始正式实施。每三个月进行一次全民审查，评分不合格者列为劣人，抓捕投入猎场都市生活，如果能坚持存活一个月，便可获得一笔巨额奖金回归普通生活。
　　而勉强合格者被称为边缘人，可报名成为狩猎者，每星期分批进入都市，按首脑神谕狩猎劣人。
　　狩猎者的任期一个月起，至少需参与四次，每次按完成神谕的次数同样给予巨额奖金，有甚者一举成为财富榜上名列前茅的大富翁。但未能完成神谕者会被给予警告，若连续四次仍无建树，则会被认定为劣人遗弃在都市中。
　　“这个所谓的神谕，其实就是字谜，狩猎者得先猜出字谜的答案，然后去追捕名字中有对应谜底的人，今天的那个谜题，正好是‘和’。”
　　兰溪和跟着小右穿梭在狭窄的巷道中，年轻人在都市中逃窜已久，记忆中有不少相对安全的捷径或小道。
　　“被投入这里的劣人都在身体某处被植入了芯片，你们的头盔对准芯片就能扫描得到他们的名字，所以那些劣人会拼命逃跑甚至反抗，不过似乎也存在出卖他人的名字以寻得强大狩猎者庇护的家伙。”
　　都市里的每个人都承担不起失败的风险，兰溪和想起在仓库中集合时那个抽烟女人的话，84号已经累积了三次警告，怪不得他这次如此拼命，甚至对自己痛下杀手。
　　“没想到猎杀狩猎者也算……”
　　兰溪和觉得好气又好笑，能“一步登天”的人有几个？哪有什么猎人，都是暂时还没坠入地狱的劣人罢了，大家都是尸山血海中一块无人在意的垫脚石，虽然失去记忆前的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上午十点左右，他们一路畅通地抵达了中央区域，站在山坡上远远的就能看到撤离的车站，小右突然改变方向，跑向山路边上的灌木丛。
　　“稍等！”
　　那灌木丛间耷拉着一只手，小右用力一拖，竟是一具完整的尸体，那尸体头上还戴着黑色头盔，右胸裸露着弹孔。只见小右脱离年轻人的尸体，转而附身到未知狩猎者的身上，他摘下头盔，露出一个头发花白、胡子拉渣的脸。
　　“运气不错，捡到一个狩猎者，因为用劣人不能离开都市，所以不换个身体的话我就只能变回一只手跟你回去了。”
　　这个身体的声音低沉沙哑，可小右的语调却依然轻快，兰溪和一时有些不太习惯，小右倒觉得不错，这个身体比年轻人高上许多，视野变得更加开阔。
　　“走吧，兰哥。”
　　小右取下年轻人尸体上的背包，又脱下年轻人的外套穿在身上并拉上拉链，虽小了些绷得死紧，但起码能遮住胸前的弹孔，背后有个小洞不算什么大事，但兰溪和却叫住了他。
　　“等等。”
　　兰溪和捡起一颗碎石，拜托道：
　　“他好像是我的大学同学……我想至少……让他入土为安。”
　　小右没有拒绝，立刻放下背包，弯腰积极地拾起碎石来。
　　“小右，你知道什么是轮回者吗？”
　　兰溪和看着手中不断变红的碎石，想起那个少年提到的陌生词汇，小右迟疑了片刻，给出否定的回答。
　　“抱歉，这个我不太了解，只是听说轮回者都有特殊能力，也能使用某些特殊的道具。”
　　小右指向仍在兰溪和身旁激情作画的数位笔，这次它的杰作是一朵玫瑰。
　　“普通人看不见这些道具表面的暗纹，也无法使用它们，之前你带在身上的‘猴纹玉镯’就是其中之一，效果是让轮回者复活一次。”
　　听起来“轮回者”像是对“异能者”的别称，兰溪和看向远处的树，将手中的碎石丢了出去，那碎石在空中转了个大弯，然后砸在血红的树干上。
　　兰溪和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但也确实没有更多头绪，至少“超能力”和“神奇道具”能让他更好地活下去，他很庆幸自己是所谓的“轮回者”，即使他失去了所有记忆。
　　前前后后花了接近一个钟头，两人终于将年轻人掩埋，小右还贴心地找来一块木板，立在石堆前面。
　　“要刻上他的名字吗？”
　　小右拿起一个尖锐的石片，兰溪和却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这位曾经的同学姓甚名谁。兰溪和双手合十，向年轻人送上最后的道别，小右有样学样，也合掌低下头呢喃了几句。
　　“对了，我都差点忘了。”
　　兰溪和突然抬起头，问道，
　　“你之前叫我什么来的？”
　　被点名的小右吓得一个激灵，他别过视线，两只手绞在一起。
　　“呃……兰……兰哥……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可以改！你希望我叫你什么？兰先生？兰总？兰老师？”
　　兰溪和忍俊不禁地连连喊停，他真怕小右再数下去就该叫他陛下。
　　“你别紧张，我只是觉得你用现在的脸和声音这样叫我很有意思，而且……”
　　而且莫名熟悉，莫名让他感到安心。他只知道自己有个姐姐，难道他还有一个弟弟？兰溪和也不知道这份安心是否来源于一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弟弟，但他挺喜欢这个称呼。
　　“而且？”
　　小右紧张地看着兰溪和，可他的好兰哥却彻底没了下文。
　　“没有而且，走吧，我们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