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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摇钟》的拍摄慢慢接近尾声,剧组再次发布了第二组由庄一眠掌镜的概念海报,命名为《雪色》。

      这组海报与之前的风格截然不同。背景是布鲁日冬日的清晨,薄雪覆盖着古老的屋顶和运河边的石阶,整个世界呈现出一种洁净的、几乎神圣的灰白色调。

      程怀易披着一件黑色的长款大衣,独自站在覆雪的石桥上,红发成了整个画面中唯一炽烈的色彩,如同雪原上孤寂燃烧的火焰。

      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的释然。

      柏临的爱人死了,那程怀易的呢?

      他眼神望向远方,穿透了冰雪与时空,与第一组海报中的阴郁疯狂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尤其是其中一张,一片雪花恰好落在他的羽睫上,半化不化,衬得他那张漂亮的脸庞有种易碎的脆弱感。

      依旧是几位钻咖:
      【我的老天奶!这组好绝!从暗黑疯批到雪中神明,程怀易的可塑性太强了!】

      【摄影师太会抓氛围了!这组《雪色》好干净,好悲伤,好像所有的激烈都在雪中沉寂下来了。彭泊我心疼你呜呜呜~】

      彭泊是柏临的爱人。

      【红发在雪景里太震撼了,像一滴血泪,又像不灭的灵魂。】

      【Propres老师绝对是程怀易的伯乐!这两组海报可以直接封神了!】

      伯乐吗?庄一眠是程怀易的爱人。

      《雪色》再度引发了热议,庄一眠(Propres)的名字在摄影圈和影迷心中的地位水涨船高。

      拍摄结束当天,庄一眠拒绝了剧组收工的团建邀请。他习惯在完成一个阶段性工作后,独自步行一段路,整理思绪。

      布鲁日的傍晚,天色渐沉,华灯初上,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庄一眠裹紧了身上的羊毛衫,白色的麻花辫在背后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他并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不远处,一辆低调的黑色宾利,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不近不远地跟着。

      程怀易坐在驾驶座上,目光紧紧锁着前方那个单薄的身影。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像个卑劣的跟踪狂。

      或许只是想多看他一会儿,或许是想确认他安全到家;又或许,只是单纯地无法忍受看着他再次从自己的视野里消失。

      庄一眠走得很慢,似乎在欣赏街景,又似乎在出神。程怀易保持着距离,心跳的频率却不由自主地与庄一眠的脚步重合。这种感觉很奇妙,仿佛他们之间存在着一条无形的线,即使隔着遗忘的沟壑,依旧能感受到那微弱的牵引。

      就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庄一眠停下了脚步,安静地等待着人行绿灯。程怀易也缓缓将车停在路边,隔着一段距离看着他。

      一切本该如此平静。

      突然,一辆鲜艳的红色跑车,那是一辆最新款的法拉利,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从旁边的车道疾驰而来,似乎是想抢在黄灯结束前通过路口。

      那抹刺目的红,在黄昏的灰暗色调中,像一道撕裂平静的伤口。

      程怀易微微蹙眉,对这种不要命的驾驶风格感到不悦。然而,下一刻,他瞳孔骤缩。

      自由美利坚,快乐每一天?但这是比利时啊。

      站在路口等待的庄一眠,在那辆红色跑车闯入视野的瞬间,身体猛地僵直了。他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整个人定格在原地,脸色在路灯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比他的头发还要白上几分。

      他的眼神不再是平日的清冷专注,而是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恐、混乱。

      甚至还有一种濒死般的绝望。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手指紧紧攥着羊绒衫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他死死得盯着前方,仿佛看到的不是一辆车,而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索命的恶鬼。

      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程怀易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扼住,停止了跳动。他瞬间明白了!

      红色跑车!

      是那场车祸!

      尘封的、血淋淋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冲进程怀易的脑海。

      十年前,晴朗的一天,他被程求是的人强行按在车里,眼睁睁看着那辆受他指使的、红色的兰博基尼,如同失控的野兽,撞飞了刚从不远处超市走出来、手里还提着装着新鲜栗子的庄一眠……

      庄一眠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轻飘飘地落在湿冷的马路上,黑发被雨水和血水黏在苍白的脸上,他买来的栗子滚落一地,被车轮无情碾过。

      意识模糊的前一刻,庄一眠似乎听到了一个撕心裂肺、几乎要泣血的声音,疯狂地喊着他的名字——

      “庄一眠!!!”

      “爸!我求你了!我听话了!”

      程怀易在磕头,疯狂的磕头,满脸都是血和泪糊在一起的产物。

      他被按在地上,目眦欲裂、喉咙喊破的程怀易。

      那是他们之间,最后的声音。

      程怀易一直以为,庄一眠昏迷前听到的,或许只是嘈杂的噪音。他从未想过,那场车祸,那抹刺目的红色,会像一道深刻的烙印。

      即使烧毁了记忆,依旧残留在庄一眠的灵魂深处,化作无法磨灭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此刻,庄一眠就站在那里,因为一辆颜色相似的车,被瞬间拖回了那个充满绝望的晴天,无法动弹,如同刀俎上的鱼肉。

      而路口,那辆红色法拉利因为抢黄灯失败,有些不耐烦地停在最前方,引擎依旧发出低沉的轰鸣,仿佛随时会再次启动。

      不行!绝对不能!

      程怀易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理智、算计、伪装在那一刻统统灰飞烟灭。他猛地推开车门,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以最快的速度冲向路口那个僵立的身影。

      “庄一眠!躲开!”他嘶吼着,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变调。

      庄一眠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声的噩梦,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只有那抹红色和记忆中剧烈的疼痛、刺骨的冰冷无比清晰。他听不到程怀易的呼喊,也看不到周围行人诧异的目光,他被困在了自己的地狱里。

      就在此时,路口信号灯转换,那辆红色法拉利的司机似乎有些不耐,车轮微微滚动,准备启动。

      千钧一发!

      程怀易眼中只剩下庄一眠那张惨白的、写满恐惧的脸。他用尽全身力气,在最后一刻飞扑过去,不是抱住庄一眠,而是用尽巧劲,狠狠地将他往安全的人行道方向推去!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和行人的惊呼。

      程怀易感觉自己右侧的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击,剧痛瞬间席卷了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滚了几圈才停下。

      而那辆红色法拉利,也终于彻底刹停,距离他刚才站立的位置,不过毫厘之差。

      庄一眠被一股大力推开,踉跄了几步,摔坐在冰冷的人行道上。手肘和膝盖传来摩擦的刺痛,但这突如其来的物理疼痛,却像一根针,猛地刺破了他那恐惧的泡沫,将他从噩梦中强行拽了出来。

      他茫然地抬起头,眼神从涣散逐渐聚焦,一时不知道身在何处。

      然后,他看到了倒在马路中央,蜷缩着身体,脸色痛苦、冷汗涔涔的程怀易。那头耀眼的红发此刻沾上了灰尘,凌乱地贴在额角,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周围是嘈杂的人声,法拉利司机惊慌失措地下车查看,有人在大声打电话叫救护车。

      庄一眠的心跳骤然恢复,却跳得疯狂而杂乱。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因为腿软和残存的恐惧而失败。

      他只能怔怔地看着程怀易,看着他因为疼痛而紧蹙的眉头,看着他努力抬起眼,望向自己的方向。

      程怀易的视线有些模糊,剧痛从右臂和右腿传来,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寻找庄一眠的身影。

      当他看到庄一眠跌坐在人行道上,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些许清明,正呆呆地望着自己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剧痛和巨大庆幸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扯了扯嘴角,想给他一个安抚的笑,却因为疼痛而变成了一个扭曲的表情。他用没受伤的左手,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对着庄一眠的方向,比了一个口型。

      没有声音。

      但庄一眠看懂了。

      他说的是——

      “别怕,阿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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