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视》南渡北海

7、第 7 章

　　17、
　　顾行舟怎么可能注意不到那道经常望向自己的视线。
　　在陆墨望向自己的第一眼，他就发现了。可那人没有回应，低下头，将他自己藏进了摞起的书堆后。
　　可那书太低，顾行舟还是看到了那个人。
　　后来收作业时，顾行舟留意过那人的名字——陆墨。他的名字被写得工整清秀，如同他本人一样，带着太多疏离。

　　那时的顾行舟不明白对方的意图，也从不深究自己的纵容。
　　大抵是从小被注视惯了，顾行舟早已习惯在人前维持无懈可击的形象。对于陆墨的注视，起初他只将那道目光归类为寻常好奇——如同许多短暂停留的视线，很快就会随着新鲜感消退而转移。
　　所有人与自己交谈甚欢，却没有人同自己一直交谈甚欢。每一段关系都源于地域的接壤，每一段关系都结束于遥远的距离。

　　可陆墨不同。
　　那人的注视绵长而克制，在有限的四十分钟里悄然生长，在每一个四十分钟里如约而至。
　　顾行舟知道自己应该去制止对方，至少该用一个警告的眼神，或是一次突然的对视，让那个躲在角落的人知难而退。
　　可望向那人时，他眼底只剩下近乎溺爱的放纵。
　　他不明白这种感情到底来自何处。
　　当那道目光再次落在他背上时，他发现自己只是调整了下坐姿，将轮廓更清晰地展现在光线里。故意摊开书页任人翻阅。
　　他默许了那道视线的存在，将自己完全暴露在那道目光下。
　　如果他能一直看着我就好了。
　　如果他能只看着我就好了。
　　顾行舟曾这样想过。

　　18、
　　顾行舟把那张分数优异的成绩单递给自己母亲时，一如既往地没有得到什么。
　　母亲只是将那张成绩单和过去的每一张成绩单叠放在一起，而后起身，去厨房将晚餐其他的菜肴收尾，端出。
　　顾行舟望着母亲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忽然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考满分，他举着成绩单跑到她面前。那时她还会摸摸他的头，说一句“很好”。
　　如今，顾行舟已很久没听到一句夸赞。
　　母亲或许已经不爱自己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母亲很少再注视着自己，无论自己做得怎样，也很难听到一句夸奖。
　　可真的不爱了吗？
　　顾行舟想要否认，母亲依旧每日熨烫他的校服衬衫，餐桌上永远有他喜欢的菜品，哪怕只是自己随口一提。那些成绩单被她按时间顺序仔细归档，连幼儿园的涂鸦作业都塑封保存着。
　　这些难道不都是爱的证据吗？

　　晚餐时，三双筷子在灯下安静移动。他听见自己咀嚼的声音，听见汤匙碰触碗壁的轻响，唯独听不见话语。
　　他们的餐桌上总是沉默的。父亲偶尔会问及他的学业，问题却总是那几个。回答完之后，餐桌上就有会恢复寂静。
　　他的生活，每天都是如此。

　　顾行舟没办法否认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他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拥有幸福的生活。
　　或许父母做得并不完美，可父母对他没有亏欠，他没办法去苛责他们，也没办法去苛求更多。
　　他应该对他拥有的一切感到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