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羽凌仙录》焰神

8、人类村子

　　尘路向城郭

　　李青在村里休养了半月，苏焰用灵草配合温和灵力为他调理，他的伤势恢复得极快。临走那日，天刚蒙蒙亮，李青换上洗净的青衫，背着长剑来到陈婆婆家院外。苏焰正在劈柴，晨光中，她的赤红裙摆沾了些木屑，却依旧挺拔。

　　“苏姑娘，大恩不言谢。”李青抱拳行礼，眼中带着真诚的感激，“此去若有机缘，定当回报。”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青色玉佩，递了过来，“这是青云宗的信物，若日后遇到修仙者寻衅，可出示此佩，或许能解一时之困。”

　　苏焰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玉佩。玉佩触手微凉，刻着繁复的云纹，隐隐有灵力流转。“一路保重。”她轻声说道，这是她学会人类语言后，说得最流利的一句告别。

　　李青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化作一声轻叹，转身踏上了村口的小路，身影渐渐消失在晨雾中。苏焰握着玉佩，站在院外许久，直到陈婆婆喊她吃饭，才回过神来。她将玉佩贴身收好，那是她与修仙界唯一的牵连，也是一份未知的保障。

　　日子依旧平静地流淌，苏焰陪着陈婆婆，帮村民们耕作、治病，村庄里的烟火气，成了她最安稳的慰藉。可岁月不饶人，陈婆婆本就年事已高，入冬后，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咳嗽不止，渐渐消瘦下去。

　　苏焰用尽了办法，她采来最珍稀的灵草，运转全身灵力为陈婆婆疏导经络，甚至不惜耗费自身本源，延缓她的衰老。可生老病死，本就是凡人无法逆转的宿命。陈婆婆的精神越来越差，常常在晒太阳时睡着，醒来后便拉着苏焰的手，絮絮叨叨地说起自己年轻时的往事，说起村里的变迁。

　　“焰丫头，婆婆要走了。”一个雪后的清晨，陈婆婆躺在炕上，气息微弱，却依旧笑着抚摸苏焰的头发，“你是个好孩子，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太逞强。”

　　苏焰握着她冰凉的手，眼眶通红，泪水忍不住滚落。她活了近百年，见过妖兽的生老病死，见过修士的生死搏杀，却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到生命的脆弱。陈婆婆的手渐渐失去力气，眼睛缓缓闭上，脸上带着安详的笑容。

　　“婆婆……”苏焰的声音哽咽，泪水滴落在陈婆婆的手背上，冰凉刺骨。

　　陈婆婆的离世，让整个村庄都陷入了悲痛。村民们自发地赶来，帮着料理后事。苏焰穿着素色的粗布衣裳，沉默地守在灵前，为陈婆婆烧纸、守夜。她看着村民们忙碌的身影，看着他们脸上的哀伤，心中忽然明白了什么。

　　从前在森林里，生命是弱肉强食的法则，死亡是瞬间的厮杀，从未有过这般郑重的告别。而人类的生命，虽短暂如朝露，却因彼此的牵挂与陪伴，变得厚重而温暖。陈婆婆的一生，没有惊天动地的伟业，只是守着一间小屋，种着几亩薄田，却用善良温暖了她这个异类，也温暖了整个村庄。

　　“生命的意义，或许不在于活得多久，而在于留下了什么。”苏焰在心中默念。她想起陈婆婆教她说话时的耐心，想起她为自己缝补衣裳时的专注，想起她把仅有的麦饼分给乞丐时的慈祥。这些细碎的瞬间，如同星火，汇聚成了陈婆婆生命的光芒，也照亮了她的仙途。

　　安葬陈婆婆的那日，天空飘着小雪。村民们抬着棺木，一步步走向村后的山坡，苏焰走在最前面，手里捧着陈婆婆最喜欢的一束干花。她用灵力护住棺木，不让雪花落在上面，也不让泥泞弄脏了道路。

　　坟茔落成，村民们对着墓碑跪拜，苏焰站在一旁，深深鞠躬。她没有哭，只是觉得心中空落落的，却又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她知道，陈婆婆没有真正离开，她的善意与温暖，已经刻在了她的心里，刻在了这个村庄的土地上。

　　接下来的几日，苏焰收拾了陈婆婆的遗物。一间简陋的小屋，几件旧衣裳，一个装着杂粮的陶罐，还有一本泛黄的织布图谱。她把这些遗物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将小屋打扫干净，锁上了门。

　　村民们都劝她留下：“焰丫头，你就留在村里吧，这里就是你的家。”

　　苏焰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不舍，却也有着坚定：“谢谢大家，我想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

　　她知道，陈婆婆希望她好好活着，活出自己的精彩。这个村庄是她的港湾，却也困住了她的脚步。她是金丹期的修仙者，有着漫长的寿命和无限的可能，她不能一直停留在原地，她要去体验更多的人生，去寻找自己真正的道。

　　离开的那日，全村的人都来送她。孩子们拉着她的衣角，舍不得让她走；妇人们给她塞了许多干粮和衣物；老支书拍着她的肩膀，叮嘱道：“焰丫头，外面的世界复杂，要照顾好自己，累了就回村里来。”

　　苏焰一一谢过大家，转身踏上了通往城镇的路。她没有回头，怕自己会忍不住留下。赤红的裙摆在雪地里格外醒目，如同燃烧的火焰，照亮了她前行的道路。

　　从村庄到城镇，有百余里的路程，苏焰徒步前行。她不再动用灵力，只是像个普通的旅人，一步步丈量着土地。路上遇到过赶路的商队，遇到过行脚的僧人，遇到过砍柴的樵夫。她学着与他们交流，她的语言越来越流利，也渐渐学会了分辨人心的善恶。

　　走了五日，终于远远望见了城镇的轮廓。那是一座比村庄繁华百倍的城池，高大的城墙由青砖砌成，城门处人来人往，车马不绝。城门上方挂着一块牌匾，写着“清河城”三个大字，字体雄浑有力。

　　苏焰站在城外的土坡上，心中既有期待，也有忐忑。这座城池比她想象的还要繁华，街道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店铺，叫卖声、讨价还价声、车马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热闹的市井画卷。这里的人穿着更加精致的衣裳，脸上带着精明或疲惫的神色，与村庄里村民的淳朴截然不同。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将赤红裙摆掖在腰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突兀。她知道，在这座陌生的城池里，她没有村民们的庇护，没有陈婆婆的陪伴，只能依靠自己。

　　进城后，苏焰首先要解决的是住处。她背着简单的行囊，沿着街道慢慢行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街道两旁有许多客栈，但价格昂贵，她身上只有村民们送的一些碎银子，根本住不了几日。她需要找一个便宜又安全的地方落脚。

　　走到城西北角的贫民区，她看到一间破旧的小院，院门上贴着“出租”的纸条。她敲了敲门，出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老妇人上下打量着她，眼神中带着警惕：“你要租房子？”

　　“是的，大娘。”苏焰点头，“我是外乡来的，想找个地方落脚，价格能不能便宜些？”

　　老妇人叹了口气：“这院子破旧，也没什么家具，每月只要五十文钱。你要是不嫌弃，就住下吧。”

　　苏焰大喜过望，立刻付了一个月的房租。小院确实破旧，只有一间正房和一个小小的院子，墙角长满了杂草，屋顶还有几处漏雨的痕迹。但对苏焰来说，这已经足够了。她简单打扫了一下，用灵力修补了漏雨的屋顶，又找来一些干草铺在炕上，算是有了一个安身之所。

　　接下来是生计问题。她身上的碎银子有限，坐吃山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她想起自己的医术，这是她最擅长也最安全的技能。她决定在城里摆摊行医，既能赚钱糊口，也不会暴露自己的修仙者身份。

　　第二天一早，苏焰换上一身素净的粗布衣裳，带着从森林里带来的灵草和一些普通草药，来到城中心的集市。她找了个角落，铺了一块布，将草药整齐地摆放在上面，又用木炭在一块木板上写了“专治跌打损伤、风寒咳嗽”几个字。

　　起初，并没有人光顾她的摊子。来往的行人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便转身离开。苏焰并不气馁，她知道，在陌生的地方，想要获得别人的信任并不容易。

　　直到中午，一个中年汉子捂着胳膊，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他是个搬运工，早上搬运货物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胳膊脱臼，还擦破了一大片皮。他找了几个医馆，要么价格太贵，要么说他的伤不好治。看到苏焰的摊子，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姑娘，你能治我的伤吗？”

　　“可以。”苏焰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她先检查了一下他的胳膊，然后运转体内温和的灵力，轻轻揉捏着脱臼的部位。中年汉子只觉得一阵温热的气息顺着胳膊蔓延开来，疼痛渐渐减轻。苏焰趁他不注意，猛地一用力，“咔嚓”一声，脱臼的胳膊便复位了。

　　接着，她取来几株灵草，捏碎后敷在他的伤口上，又用布条包扎好。“好了，三日后再来换一次药，便能痊愈。”

　　中年汉子活动了一下胳膊，惊讶地发现竟然不疼了，也能正常活动了。他大喜过望，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二十文钱，递了过来：“姑娘，太谢谢你了！你的医术真是太厉害了！”

　　苏焰接过钱，心中涌起一股成就感。这是她在城镇里赚到的第一笔钱，也是她自力更生的开始。

　　消息很快传开，越来越多的人来找苏焰看病。有调皮的孩子摔断了腿，有年迈的老人常年咳嗽，有劳作的妇人扭伤了腰。苏焰都一一细心诊治，她的医术精湛，价格公道，而且用药奇特，往往能药到病除。渐渐地，她的摊子前总是排起长队，大家都亲切地叫她“苏大夫”。

　　但麻烦也随之而来。城里的几个老医馆见苏焰的生意越来越好，心生嫉妒，便联合起来排挤她。他们散布谣言，说苏焰的草药有毒，说她是江湖骗子，还派了几个地痞流氓来骚扰她的摊子。

　　一日，三个地痞流氓来到苏焰的摊子前，一脚踢翻了她的草药，指着她骂道：“臭丫头，赶紧滚出清河城！不然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苏焰眼神一冷，她本不想惹事，但这几个人得寸进尺，触及了她的底线。她不动声色地运转灵力，手指微微一动，一股微弱的火焰气息顺着地面蔓延而去。三个地痞流氓只觉得脚下一热，鞋子瞬间被点燃，吓得他们嗷嗷直叫，狼狈地跑开了。

　　周围的围观者都看呆了，苏焰却只是平静地收拾好散落的草药，继续摆摊。经此一事，再也没有人敢来骚扰她，那些医馆也不敢再散布谣言。村民们都知道，这位苏大夫不仅医术高明，还有些“特殊手段”，对她更加敬畏。

　　苏焰在清河城渐渐站稳了脚跟。她赚了钱，修缮了小院，买了些家具和衣物，让自己的生活变得舒适起来。她每天早上摆摊行医，下午便关闭摊子，在城里四处走动，了解风土人情，学习人类的知识。她还找了个教书先生，跟着学习读书写字，她的进步极快，没多久便能看懂简单的书籍了。

　　闲暇时，她会坐在小院里，运转《赤焰诀》，巩固自己的金丹期修为。她发现，在市井中修炼，与在森林、戈壁中截然不同。人间的烟火气、喜怒哀乐，都能让她的心境变得更加平和，灵力也愈发精纯。她对“道”的理解，也渐渐加深——道不止于杀戮与修炼，也在于守护与慈悲。

　　她依旧没有暴露自己的修仙者身份，只是以一个普通的民间大夫的身份，在清河城生活着。她见过市井的繁华与喧嚣，见过人性的善良与贪婪，见过生活的艰辛与不易。但她始终记得陈婆婆的教诲，记得村庄里的温暖，保持着内心的纯粹与善良。

　　一日，她出诊归来，路过城门口的告示栏，看到一张悬赏告示。告示上画着一只妖兽的画像，正是她当年在森林中见过的烈焰狮，悬赏金额极高，说是这只妖兽在城外山林中伤人，官府请了修仙者前来捉拿，却屡屡受挫。

　　苏焰心中一动。她知道，这或许是一个提升实力、积累资源的机会。但她也明白，一旦出手，便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她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前往看看。她不是为了悬赏金，而是不想让更多的人受到伤害，就像当年陈婆婆守护她、她守护村庄一样。

　　她回到小院，收拾了一下行囊，将李青送的玉佩贴身戴好，又带上一些疗伤灵草和法器（伪装成普通的刀具）。她锁上小院的门，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她生活了半年的城池，然后转身朝着城外的山林走去。

　　夕阳西下，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她的脚步坚定，眼中闪烁着平和而锐利的光芒。她知道，前方的道路充满了未知与危险，但她已不再是那个初入人世、茫然无措的灵雀，也不再是那个沉浸于温情、不愿离开的姑娘。她是苏焰，一名心怀慈悲、实力强横的金丹修士，她要在这人间烟火中，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仙途。

　　清河城的灯火渐渐远去，山林的阴影笼罩下来。苏焰的赤红裙摆，在暮色中如同一点星火，照亮了她前行的道路。她的故事，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