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明火》执墨问山河

7、攻守同盟

　　凌晨一点，楼道一片漆黑，只有安全出口标志泛着幽幽绿光。

　　许健华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门紧闭着。

　　借着路灯昏暗的光，顾泽野从怀里掏出一个深蓝色的皮质工具套，拉开拉链，是一把瑞士军刀。

　　这是顾泽野他爹去年从瑞士带回来的，限量版，款式复杂厚重，低调奢华。

　　洛楠澄看着他熟练摆弄着工具，“你说叔叔要是知道你拿他送你的生日礼物干种事情，会不会后悔？”

　　顾泽野抽出其中一支细长钢针，笑容在夜色掩映下显得有点坏，“还真没想到能派上这种用场，不过，工具的价值在于解决问题，我们这可是为了正义，对吧洛楠澄大学霸？”

　　“快点儿的，少贫。”洛楠澄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弯了弯。

　　“OK，遵命。”顾泽野将钢针小心插入锁眼。他手指小心地微微拨动，同时侧耳倾听，“我发现我还挺有当贼的潜质。”

　　洛楠澄被他逗笑了，紧张感消散几分，“我们这是取证，你别从此发现新大陆，然后走上不归路了。”

　　“要是我以后铁窗泪了，你会来看我吗？”顾泽野从善如流，手下动作不停。

　　“不会。”

　　“......你好无情。”

　　正说着，锁芯突然发出极其轻微的“咔哒”一声，锁舌弹开。

　　顾泽野迅速推开门，两人闪身而入，将门轻掩上。

　　反身靠在墙上，顾泽野借着窗外路灯投下的模糊光影看身旁的洛楠澄，只见她眼睛死死盯着许健华办公桌上的那台电脑，活像一头猎豹弓起脊背锁定猎物。

　　顾泽野突然低低笑了一声，侧过头，眼神在昏暗中亮得惊人，“这下好了，洛楠澄，我们成共犯了。”

　　对上他的眼睛，这句话，这个笑容。

　　洛楠澄的心脏一下被攥住了，然后突然剧烈跳动起来，滚烫的陌生战栗感从灵魂深处窜上头顶。

　　浩大的黑暗中，他们两个人站在同一片阴影里，站在同一条诺亚方舟上，对抗着另一片遮天的阴影。

　　她没说话，走向办公桌。顾泽野跟过来，按下主机电源。屏幕亮起，蓝光映亮两人的脸。

　　需要密码。

　　“他生日？”顾泽野猜测着输入。

　　错误。

　　“试试他车牌号或者手机尾号什么的。”洛楠澄低声道，目光扫过杂乱的书桌。桌上摆着一个相框，里面是许健华和一个小男孩的合影，男孩约莫七八岁，笑容灿烂。

　　照片边缘手写了一行小字：爱子许丞轩生日留念，2025.12.7。

　　“试试他儿子生日，1207。”

　　顾泽野输入，屏幕一闪，电脑被解锁了。

　　两人对视一眼，顾泽野握住鼠标，快速点开“我的电脑”，在D盘翻找。许健华一看就是个P人，不仅桌面乱七八糟，文件夹也杂乱无章，命名随意。

　　他先点开“学生信息”，里面是按照年级班级分类的表格，看起来很正常。又点开“工作资料”，大多是教学资料和课件。

　　“不会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洛楠澄沉吟，“你看看有没有隐藏文件夹或者加密压缩包。”

　　顾泽野点开工具栏，选择“显示隐藏文件”。果然，D盘根目录下多出来一个命名为“.”的文件夹，不仔细看极容易被忽略。

　　双击点开，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命名为“名单备份.rar”，还设了密码。

　　“怎么又要密码。”顾泽野试着输入许健华的生日、手机号、车牌号、儿子生日，都不对。

　　洛楠澄的目光扫过整个办公室，桌子，合影，桌上的一盆兰花，书柜......她的目光落在后方墙上一幅被裱起来的毛笔字上，是许健华自己写的“春风得意马蹄疾”。

　　一个自恋自负，将权力玩弄于股掌中的人，会用什么样的密码守护自己的秘密。

　　“试试春风得意的拼音，也可能是个组合，他儿子生日是1207。”洛楠澄语速飞快。

　　顾泽野的手指悬在键盘上，“这...简直是大海捞针啊，猜出来的几率太小了。”

　　洛楠澄盯着那副字，大脑飞快运转，“这句诗，出自孟郊的《登科后》，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她看向顾泽野，“不管了，总得试试，你试试‘chunfeng1207’或者‘zhuangyuan1207’。”

　　顾泽野输入“chunfeng1207”.

　　错误。

　　紧接着，他输入“zhuangyuan1207”。

　　按下回车。

　　时间凝固一瞬。

　　紧接着，压缩软件解压界面瞬间弹出，进度条开始读取。

　　“卧槽！你真......”顾泽野低呼一声，声音里是惊喜和难以置信。

　　洛楠澄立刻催促，“快打开看看！”

　　顾泽野迅速点开刚解压出来的文件夹，里面有一个名为“重点关注名单.xlsx”的表格。

　　密密麻麻的信息争先恐后涌入眼帘。这表格按照年级、班级排列，每一行都是一个女生的信息：姓名、班级、家庭背景、性格、偷拍的日常照片，甚至还有进度栏，里面用简单的词语记录了接触情况。

　　已谈话，送过礼物，单独辅导，表示感激，温顺可控......

　　一些名字后面，赫然标注着血淋淋的“已处理”。

　　洛楠澄盯着“已处理”那三个字，感到一阵眩晕。她看到了商宜的名字，被标注了：贫困、内向、胆小、父母身体不好。

　　她甚至在这份名单中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

　　“我操！他妈居然有你的名字，这个老杂碎死妈玩意。”顾泽野的脸色难看至极。

　　真的有她的名字，备注写着：洛楠澄，成绩优异，自尊心强，家境复杂，父母离异各自再婚，需要耐心。

　　这不仅仅是一份名单，更是一张被精心编制的□□。

　　洛楠澄迅速掏出准备好的U盘，插入USB接口，将整个文件夹拖了进去，拷贝进度条开始缓慢移动。

　　“刚才好像是这附近有动静？”一个保安的声音模糊地传来。

　　“看看这间，许老师办公室。”另一个声音回应，钥匙串叮当碰撞。

　　钥匙插入锁孔，发出清晰到让人头皮发麻的金属摩擦声。

　　顾泽野第一时间按下电脑主机强制关机键，屏幕蓝光瞬间熄灭，整个办公室陷入黑暗。与此同时，洛楠澄飞快拔下U盘，毫不犹豫将顾泽野往办公桌与墙壁形成的狭窄夹角处带。

　　夹角处空间极小，堆满了杂物。洛楠澄几乎是整个人撞进顾泽野怀里，将他抵在墙上。

　　猝不及防的紧密相贴让两个人都僵了一瞬。

　　下一秒，门锁传来“咔哒”一声，手电刺眼的光扫入。

　　隔着两层校服衬衫，少年精瘦的肌肉线条有些紧绷，她的额头抵着他下颌，鼻尖萦绕着他衣服上洗衣液残留的香味。

　　太近了。

　　顾泽野一只手护在她脑后，避免她撞到后面的杂物，另一只手箍住她的腰。

　　手电光在室内游走。

　　薄薄的衣料抵挡不住逐渐升高的体温，洛楠澄听见来自顾泽野胸腔中沉重的撞击声。

　　咚、咚、咚。震动她的耳膜，与她同样狂乱的心跳交织，分不清彼此。他的呼吸一下下拂过她头顶的发丝，有点痒。

　　手电光扫过门口，划过空荡荡的沙发，光斑在墙上的字画短暂停留，最终缓缓移向办公桌。

　　洛楠澄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好像没啥。”保安的声音传来，“许老师东西是乱了点。”

　　“窗户也关着呢。”另一个声音道，“可能听错了，或者是别的楼层的动静。”

　　“走吧，下楼看看。”

　　脚步声伴随着逐渐远去的交谈声，门被带上，锁舌“咔”一声扣回。

　　他们迅速从夹角出来，洛楠澄低头看了看U盘，又看了看已经黑屏的电脑，“没拷贝完，但是核心数据已经拿到了。”

　　顾泽野点点头，整理了一下弄皱的校服和被他们碰歪的杂物，将一切恢复原状，“此地不宜久留，万一保安折返就麻烦了。”

　　“走。”洛楠澄将U盘放进口袋。

　　两人再次悄无声息地溜出办公室。直到远离了教学楼，两人走到街上的一颗树下，才停下脚步。

　　深夜的凉风拂过，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虚脱感和肾上腺素褪去后的颤抖。

　　顾泽野靠在树干上，发出低笑声，肩膀耸动，“我们刚才真挺像电影里的。”

　　洛楠澄的心脏还在不受控制地紊乱跳动，她很轻地“嗯”了一声。

　　顾泽野收敛下笑容，琥珀色的眼眸映着远处路灯的微光，伸出手，掌心向上。

　　洛楠澄看着他摊开的手掌，片刻后，将自己的手放上去，很用力地握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