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下·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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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当继国岩胜再来之时，月泉淮发现他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
把人逼到墙边，月泉淮握住了对方的脖子。
因为要害受制，继国岩胜不得不仰起头，恰好对上那双自上而下凝视着自己的金色眼睛。
“不反抗吗？”男人低声笑了笑，“呼吸，让老夫看看你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感受着手下的脉搏和体温随着呼吸法使用而产生的变化，月泉淮心下了然。
燃血之技，绝境之下可用作搏命一击。而脸上随之出现的纹样恐怕就是皮肤下血管无法承受这种力量而爆裂所产生的现象。如此说来，上次见到岩胜的弟弟，对方额头上的竟然不是胎记吗？但那个纹样看起来实在太过稳定，仿佛天生存在一般。
“……老夫现在对你口中的鬼感到好奇了。”放开人，黑衣黑发的男人回到石台坐下。这种豁出性命也要将某种存在抹杀的决心让他想起了数百年前的中原武林，只不过当时那个要被抹杀的目标是自己。
于是，他从继国岩胜口中得知了鬼、以及鬼王鬼舞辻无惨的存在。
“被欲望支配的可怜之物罢了。”听罢，月泉淮哂然一笑。只是这话也只有现在的他才能够说得出口，当局者迷的时候，谁又不可怜呢？
“先是活下去的欲望、而后是变强的欲望，到最后剩下的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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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注意到继国岩胜已经很多天没有来过的时候，月泉淮猜想那个青年可能已经死于燃血之技了吧。可惜自己还略略用心去想了解决之法，果然还是没来得及吗……
但继国缘一的来访推翻了他的猜想。
继国岩胜，堕鬼。
听到这个消息的男人想笑，但却最终没有发出声音。
“缘一君将此事告知，是想老夫做些什么吗？”看着眼前神色哀戚的青年，月泉淮淡然问道，“比如，清理门户？”
“兄长既已化鬼，自有鬼杀队清算。”红衣红发的剑士轻轻摇头，“晚辈前来告知只是希望前辈不要因兄长失约而徒生挂念。”
听到这句话，月泉淮终于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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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别经年，山洞外再一次响起了脚步声。
沉睡着的幽灵睁开眼，缓缓自石台上坐起，看向山洞入口。
和多年前一样，红发紫衣的剑士走了进来。只是那张曾经端正的脸上如今分布着六只赤地金瞳的眼，而中间那一对的虹膜上正分别刻着“上弦”“壹”。
“继国岩胜。”月泉淮字正腔圆地叫了一遍这个名字，“还是说，如今你已有了别的称呼？”
“黑死牟。”十二鬼月的上弦一木然答道。不该来的。不该因为只是突然想到了缘一就回来这里的。
“那不知阁下找老夫何事？”黑衣黑发的幽灵歪着头，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是终于觉得了无生趣，前来求死了吗？”
“继国缘一已死。”分布了六只眼睛的脸上看不出表情，“所有会日之呼吸的剑士也已被斩草除根。世上以后将不会有人能够威胁到那位大人。”
“哈。”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月泉淮笑出了声，“天真。”武道大成者，殊途而同归。没有日之呼吸，也会有其它。命运的终结并不会突然到来，而是由无数人一点一点堆积起所有的条件，最后由某一个恰好出手的人将之触发。摧枯拉朽。
“拔剑吧，小辈。让老夫看看你这许多年来有了几分长进。”男人自石台上落下，右手张握间，一把长剑便幻化而出。
镌刻着饕餮纹的古朴剑身散射着青色的微光，剑柄上纯青色的心形宝石在洞顶投落的的月光下闪烁着盈盈光华。
长澜月。
看着久违的昔日佩剑，月泉淮闭了闭眼。为师从不后悔在追求武道极致的道路上犯下的杀孽，但为师后悔未能守住心神清明、任由心魔所趁。
“怎么，不攻过来吗？”抬眼看向眼前的鬼，月泉淮声线微冷，“那老夫就先上了。”
“月之呼吸·一之型·暗月·宵之宫。”
“迦楼罗连闪……连段。”
一切都像是当年的重演。黑死牟因肩部传来的冲击倒飞出去。
但又有一些不同。这一次对方没有收招。连续的斩击从各个方向袭来，直到最后一剑穿心，将他牢牢钉在石台上。
洞顶照下的月光洒满全身。
“老夫就这样把你钉在这里如何？直到太阳升起。”月泉淮在他身边坐下，伸手为他拭去嘴边涌出的鲜血。
“……也好。”黑死牟看向身边这个神秘而强大的幽灵，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他的名字，“能死在前辈手中，是晚辈之幸。”
明明同样是让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存在，但是对这个人，自己却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嫉妒之心。不如说，反而在这个人身边，自己才能短暂地忘记缘一，自己才能短暂地解除那被嫉妒之火所烧灼的疼痛。
这个人曾经给了自己希望。
如果能够一直在他身边，是不是有朝一日自己就可以消解掉对缘一的嫉妒？是不是有朝一日自己就可以在他的指点下得以窥见武道巅峰？
是自己辜负了他的教导。
知道斑纹的代价是削减寿命时，自己甚至不敢来寻求帮助。因为害怕听到对方说出无解的答案。因为害怕近在眼前的永诀。
而在化鬼之后……则已经没有了再见他勇气。光是想一想那张脸上会出现的讽刺笑容，都会让自己痛苦万分。
“你既已化鬼，自有鬼杀队清算。”男人沾着血的手向下滑动，落在他的喉咙上，拇指轻轻摩挲，“老夫就不越俎代庖了。”
曾经唯一感受过一次的战栗感再次从四肢百骸传来。那时对方也是这样握着自己的脖子，金色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过来。自己以为对方会做些什么，心脏甚至都为那种隐秘的期待而颤抖。
但终究什么都没有发生。被松开时心里升起的那种淡淡的遗憾和怨恨让自己不知所措。
这个男人对他的过去绝口不提，但偶尔自己会从他的眼神中感觉到，他好像在透过自己看着什么人。久违的妒火在那时再度席卷心头。可是，当时的自己连要去嫉妒谁都不知道。
最后的想法只是想要变强，强到让这个男人能只看到自己。
“选择了这条路，”男人的声音重新响起，“就要记住为什么而选。莫被执念所惑、莫被心魔所趁。”
随着话音的落下，黑衣黑发的身形在月光下渐渐透明。
“老夫月泉淮，曾号拥月仙人。此剑名为长澜月，我曾用它手刃爱徒。”
看着对方身体突然发生的变化，黑死牟仿佛听到了自己血液蒸发的声音：“月……”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要弃我而去！为什么连你也没有杀死我！
缘一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岩胜，经此一别，江湖不见。”
插在心口的剑和男人一起消散了。
不被外力干扰的□□迅速修复。
黑死牟在石台上坐了起来。捡起掉落在身旁、自己化鬼后用自身骨血制成的刀，他慢慢将之收还鞘中。
心中的太阳已然陨落，而如今，唯一的月光也熄灭了。
“从今后，你便叫做‘虚哭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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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余年过去，在终于出现克服阳光的鬼后，鬼王做出了和鬼杀队全面开战的决定。
得到通知的那一天，黑死牟久违地做梦了。
梦里，还是人类剑士的他在得知斑纹的代价后去向那个男人求助。对方教了他另一门呼吸法用来延缓副作用的产生，所有的斑纹剑士也因此避免了减寿的命运。他作为剑士和鬼战斗直至终老，也和那个男人相伴一生。
“……真是个荒唐的美梦啊，继国岩胜。”黑死牟叹息着抽刀出鞘，朝向前方空旷处虚虚一点。
两人合抱的屋柱应势崩解。
“月之呼吸·终之型·月铳。”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下·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