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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风雪归途 ...

  •   爆炸的巨响,如同一声沉闷的惊雷,在杭州城阴霾的上空久久回荡。

      唐糖走出山本府邸时,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纷飞的雪花,成了此刻唯一的背景。她脸上的血痕,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目。

      她没有回头。

      身后,是冲天的火光与骤然爆发的、歇斯底里的嘶吼。警报声、哭喊声、杂乱的脚步声,交织成一片末日般的景象。但她只是低着头,将自己裹紧在黑色的棉布大衣里,像一尾滑入深海的鱼,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清河坊曲折幽深的街巷。

      风雪,是她最好的掩护。

      巷子里很静,静得能听到雪花落在肩头的簌簌声,以及自己略显急促的心跳。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而不真实。刚才那一刻的决绝与冷静,正在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后知后觉的、深入骨髓的恐惧与疲惫。

      她刚刚,亲手引爆了一枚炸弹,就在那个权倾一方、心狠手辣的侵略者身上。

      她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山本一郎在爆炸前那一瞬间的眼神——从对康复的志得意满,到对城东火情的恼怒,再到对她最后嘱咐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感激。那复杂的眼神,在火光亮起的刹那,凝固成了永恒的惊恐。

      那不是她第一次直面死亡,却是第一次,由她亲手将死亡,如此近距离地、精准地送入一个鲜活的生命。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你做得很好。”

      一个声音,突兀地在寂静的巷子里响起。

      唐糖猛地抬头,心脏骤然缩紧。

      一个穿着黑色长衫、戴着礼帽的男人,从前方巷口的阴影里,缓步走出。他逆着风雪,看不清面容,但那双在昏暗中依旧明亮锐利的眼睛,唐糖再熟悉不过。

      是沈砚。

      他没有打伞,雪花落在他的肩头、帽檐,他却恍若未觉。他的目光,越过纷飞的雪花,牢牢地锁住唐糖,那眼神里,有任务完成的欣慰,有对危险的警惕,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的复杂情绪。

      “计划……成功了?”唐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成功了,”沈砚走到她面前,点了点头,声音压得很低,“山本一郎,当场毙命。他的府邸,现在是一锅粥。”

      他的话语,像一颗定心丸,让唐糖那颗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稍稍平复了一些。

      “走,这里不安全,”沈砚看了看四周,“他的警卫队很快就会封锁街区,挨家挨户搜查。”

      他伸出手,似乎是想搀扶一下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唐糖。

      唐糖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我没事。”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中,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她不能倒下。现在,她是“糖记”的主心骨,是清河坊街坊们的希望,更是这场暗流涌动的战争中,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

      “你的脸,”沈砚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那道血痕上。

      “一点擦伤,”唐糖抬手,抹了一下嘴角,指尖沾染上一丝殷红,“不碍事。”

      “跟我来。”沈砚不再多言,转身在前面带路。

      他没有选择最短的路径,而是带着唐糖在迷宫般的巷子里七拐八绕,时而钻进低矮的柴房,时而翻过废弃的院墙。他的行动敏捷而无声,显然对这一带的地形了如指掌。

      唐糖紧紧跟在他身后,努力让自己混乱的脚步变得轻盈。风雪越来越大,地上已经铺了薄薄一层白色,掩盖了他们走过的痕迹。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两队巡逻的日本兵。沈砚都提前预判了他们的路线,带着唐糖在他们眼皮底下,躲进了阴影或门洞里,屏住呼吸,直到危险过去。

      每一次,唐糖都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大得仿佛要暴露自己。她能感觉到,沈砚就在她身边,他的身体像一块磐石,沉稳而镇定。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他们去的是山本府邸的方向,”在又一次躲过巡逻兵后,沈砚低声分析道,“我们的目标,是城西的‘老槐树’酒馆。那是我们的一处联络点,很安全。”

      “好。”

      又走了约莫半个小时,他们终于停在了一棵巨大的、挂满了积雪的槐树下。槐树旁,是一家看起来颇为破败的小酒馆,门板紧闭,门楣上挂着一块被油烟熏得漆黑的牌匾,依稀能辨认出“老槐”二字。

      沈砚走上前,用一种特定的节奏,敲了三下门。

      很快,门开了一道缝。一个留着山羊胡、看起来像是账房先生的中年人,从门缝里探出头来。他看到沈砚,点了点头,又警惕地看了看唐糖,才将门拉开。

      “快进来,外面风声很紧。”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

      酒馆里很昏暗,只点着一盏昏黄的煤油灯。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水和食物混合的气味。

      “这是陈叔,自己人。”沈砚对唐糖介绍道。

      “陈叔好。”唐糖微微颔首。

      陈叔上下打看了她一番,眼神里带着审视,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他引着两人穿过前厅,打开一处暗门,露出了通往地下的楼梯。

      “下面暖和,头儿在里面等你们。”

      地下室不大,但收拾得很整洁。一张木桌,几把椅子,角落里还堆着一些杂物。一个穿着粗布棉袄、看起来像是普通商贩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桌旁,看着一张杭州城的地图。

      看到沈砚和唐糖进来,他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

      “小沈,唐小姐,你们能安全回来,真是太好了!”他走过来,紧紧握住了沈砚的手,又对唐糖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代表组织,感谢你们!你们完成了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代号“老K”。

      “山本一郎一死,杭州城的日伪军系统,必然会陷入短暂的混乱和权力真空,”老K的语速很快,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正是我们发动‘春风行动’的最佳时机!我们要趁这个机会,把他们筹备‘物资征集计划’的名单、据点,一锅端掉!把物资,抢回来!”

      “春风行动”……唐糖在沈砚那里,已经听说过这个计划。那是组织筹划已久的一次大规模物资截取和人员转移行动,旨在破坏日军的经济掠夺,同时为后方根据地补充给养。

      “我们需要一个内应,一个能接触到山本一郎核心圈子的人。”沈砚沉声说道。

      老K的目光,落在了唐糖身上:“唐小姐,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唐糖的心,猛地一跳。

      她猜到了他们会让自己继续发挥作用,但没想到,竟然是以这种方式。

      “我?”她反问道。

      “对,”老K点了点头,语气异常严肃,“你是山本一郎的‘救命恩人’,在杭州商界,你又是‘皇协’的红人。你有最完美的身份掩护。我们需要你,利用这个身份,去接触他的副官,他的情报官,甚至是伪政府的那些汉奸头子。我们需要拿到那份‘物资征集名单’,以及所有物资的存放地点。”

      这是一个比刺杀山本一郎,更加艰巨、也更加危险的任务。

      刺杀,是一锤子买卖,成功了,便可全身而退。而做内应,则意味着要深入虎穴,在一群嗜血的豺狼中间,与他们谈笑风生,周旋博弈。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我需要考虑一下。”唐糖没有立刻答应。

      “你没有时间考虑,”沈砚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

      他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边。他的声音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山本一郎死了,但他的爪牙还在。他的副官,他的情报官,他们不会相信一个中国女人能有这么大的胆子。他们会怀疑你,但暂时不会动你。因为你是‘功臣’,因为你还‘有用’。这是你的机会,也是你唯一的活路。”

      他的分析,冷静而残酷,却一针见血。

      唐糖沉默了。

      她知道,沈砚说的是事实。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要么,成为组织的利刃,要么,就成为日伪军清洗的牺牲品。

      “我需要支持”她抬起头,看着老K,目光已经变得坚定。

      老K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你需要什么,就提什么。人,钱,情报,武器……只要我们有,只要在能力范围内,都会给你。”

      “我需要一份最新的,关于山本一郎所有亲信的详细资料。”唐糖说道,“他们的性格、爱好、弱点,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网。”

      “可以。”

      “我需要一笔钱,作为活动经费。”

      “没问题。”

      “我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联络方式,以及一个能随时为我提供情报支援的‘后援’。”

      她说这话时,目光看向了沈砚。

      沈砚迎上她的目光,微微颔首:“我负责你的后援。”

      老K看了看沈砚,又看了看唐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神色:“好,就这么定了。沈砚会是你的唯一单线联系人。你们的联络方式,由你们自己决定。”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郑重:“唐小姐,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们安插在敌人心脏里的一把刀。这把刀,或许会沾上污秽,或许会蒙上灰尘,但请记住,它的锋芒,永远指向敌人。”

      “我明白。”唐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

      “那么,行动开始。”

      唐糖回到“糖记”时,天已微亮。

      风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清河坊的街道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在熹微的晨光中,闪烁着清冷的光。

      店铺的门,被从里面反锁着。唐糖敲了敲门,是王婶来开的门。

      看到唐糖浑身是雪、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口,王婶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唐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她一把将唐糖拉进屋里,反手又把门锁上,“你不知道,外面都乱成一锅粥了!小鬼子到处抓人!说是什么……什么大官被炸死了!”

      她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去拿干布,想给唐糖擦掉身上的雪水。

      “王婶,我没事,”唐糖握住她颤抖的手,摇了摇头,“我很好。”

      她走进店里,一股熟悉的、温暖的糖香,混合着尘土的味道,扑面而来。这熟悉的味道,让她那颗在风雪中飘摇了整夜的心,终于找到了归处。

      “唐小姐,你这一夜,到底去哪儿了?”王婶的眼中,充满了担忧和不解,“外面都在传,说你……说你是……”

      “说我是什么?”唐糖看着她。

      “说你是小鬼子的‘红人’,说你治好了那个大坏蛋的腿,现在是‘皇协’了!”王婶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我不信!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一定是有什么苦衷,对不对?”

      唐糖的心,猛地一疼。

      她知道,风雪再大,也挡不住流言蜚语的传播。山本一郎的死,必然会掀起一场巨大的风暴。而她,作为山本一郎生前最信任的中国人,必然会成为风暴的中心。

      清白,信任,这些她之前辛苦积累的东西,此刻,都成了最脆弱、也最危险的东西。

      “王婶,”唐糖拉着她,在柜台后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是汉奸。”

      这三个字,像一颗定心丸,让王婶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

      “我知道,有很多人会误解我,会骂我,会往我身上扔烂菜叶子,”唐糖的语气,异常平静,“但请你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家,保护清河坊,保护我们每一个人。”

      “真的?”王婶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真的,”唐糖郑重地点了点头,“所以,从现在起,无论外面怎么说,怎么做,你都要像往常一样,帮我守着这个店,帮我照顾好街坊邻居。你能做到吗?”

      “我能!”王婶用力地点头,眼中闪烁着泪光,“唐小姐,我信你!我这条命,都是你救的!以后,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

      “谢谢。”唐糖由衷地说道。

      就在这时,店外,传来了一阵急促而粗暴的敲门声。

      “开门!开门!皇军查店!”

      是日本人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

      王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唐糖却异常冷静。她站起身,整了整略显凌乱的衣衫,对王婶说道:“别怕,有我。”

      她走到门边,深吸一口气,拉开了店门。

      门外,站着四个全副武装的日本士兵,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门内。为首的一个,是个穿着军官制服、留着仁丹胡的矮胖日本人,他的眼神,像毒蛇一样阴冷。

      “你就是唐糖?”军官用生硬的中文问道。

      “我是,”唐糖不卑不亢地说道,“请问长官,有何贵干?”

      “我们接到举报,说你私通抗日分子,谋害山本长官!”军官的语气,充满了指控。

      “私通抗日分子?谋害山本长官?”唐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混合着惊讶、愤怒和委屈的表情,“长官,此话怎讲?”

      “山本长官昨日,还亲口说你是他的‘恩人’,要保你‘糖记’平安!可就在昨晚,他却在庆功宴上,被你亲手送上的‘神药’炸死了!”军官死死地盯着唐糖的眼睛,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慌乱,“你作何解释?”

      他的身后,一个士兵,端着枪,上前一步,枪口几乎要顶到唐糖的胸口。

      空气,瞬间凝固了。

      王婶吓得躲在唐糖身后,浑身发抖。

      唐糖却笑了。

      她的笑声,清脆而带着一丝悲愤。

      “长官,”她看着那个军官,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我要杀山本长官,我何必等到现在?我何必费尽心思,为他治腿?我何必日日去他府上,冒着被你们怀疑的风险?我只要在最初的药膏里,下点毒,岂不是更简单?”

      她的话,条理清晰,逻辑严密。

      军官被她问得一愣。

      “我唐糖,行得端,坐得正!”唐糖的语气,陡然转冷,“我治好了山本长官的腿,是事实。他被炸死,我也很震惊,很悲痛!但我可以对天发誓,此事,与我绝无半点干系!”

      她上前一步,直视着军官的眼睛,毫无惧色:“长官若是不信,大可以搜!搜我的店,搜我的人!如果能找到半点与抗日分子勾结的证据,我唐糖,甘愿伏法!”

      她的镇定和坦然,让那个军官,一时有些拿不准。

      他挥了挥手,身后的士兵,立刻冲进店里,开始翻箱倒柜地搜查。

      唐糖就那么站着,冷冷地看着他们。

      她知道,他们什么都搜不到。

      因为所有可能暴露的东西,都在昨晚,被她处理得干干净净。

      果然,几分钟后,士兵们报告:“报告长官!没有发现!”

      军官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死死地盯着唐糖,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唐小姐,”他忽然换上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不要介意,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例行公事而已。”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请柬,递给唐糖。

      “今日午时,山本长官的追悼会,将在府邸举行。新任的长官,希望能邀请杭州城有头有脸的商界人士,前去吊唁。唐小姐作为山本长官的‘恩人’,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唐糖的心,猛地一跳。

      追悼会?

      新任长官?

      她接过请柬,看了一眼。上面的落款,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佐藤健二。

      “我一定准时到。”她将请柬收好,对军官点了点头。

      军官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场面话,便带着人,离开了。

      王婶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可算走了……吓死我了!”

      唐糖却没有丝毫放松。

      她转身,看着店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货架和柜台,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风暴,才刚刚开始。

      而她,必须在风暴中,找到自己的平衡点。

      午时,唐糖独自一人,前往山本府邸。

      她换上了一身素雅的黑色旗袍,脸上略施粉黛,遮住了那道血痕,也遮住了她所有的疲惫与不安。她的神情,肃穆而哀伤,像一个真正来吊唁故人的朋友。

      山本府邸外,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车辆。门口,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戒备比往日森严了数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压抑的气息。

      唐糖出示了请柬,被一个仆人模样的人,引入了灵堂。

      灵堂里,布置得庄严肃穆。正中央,挂着山本一郎的巨幅遗像。他穿着笔挺的军装,眼神锐利,嘴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仿佛在嘲笑着世间的一切。

      遗像前,摆放着他的骨灰盒。

      周围,摆满了各界人士送来的花圈和挽联。

      唐糖走到一个花圈前,看了一眼落款。是伪政府的几个头面人物。他们的名字,赫然在列。

      她又走到另一个花圈前,落款是杭州商界的几个大老板。

      这些人,昨天还在山本一郎的宴席上,对他阿谀奉承。今天,就来为他献上花圈。

      世态炎凉,莫过于此。

      “你就是唐小姐吧?”

      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唐糖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正站在她身后。他看起来文质彬彬,像个学者,但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却闪烁着精明而锐利的光芒。

      “我是,”唐糖微微颔首,“请问先生是……”

      “鄙人佐藤健二,新任的杭州行政长官,”男人伸出手,微笑着说道,“久闻唐小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就是佐藤健二!

      唐糖心中一凛,但面上却不露声色。她伸出纤纤玉手,与他轻轻一握。

      “佐藤长官客气了,”她微微垂眸,露出恰到好处的哀伤,“山本先生的突然离世,我也非常悲痛。他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长官。”

      “哦?”佐藤健二的眉毛,挑了挑,“唐小姐似乎,与山本君,很熟?”

      “谈不上熟悉,”唐糖摇了摇头,“只是作为医者,与他有过几面之缘,为他治过腿伤而已。”

      “仅仅是几面之缘?”佐藤健二的语气,带着一丝玩味,“可我听说,山本君对你,可是赞誉有加,甚至想将你奉为‘座上宾’?”

      他的问题,像一把手术刀,精准而刁钻。

      唐糖心中警铃大作。

      她知道,这是佐藤健二的试探。他想看看,她与山本一郎,到底有多深的瓜葛。他想看看,她是否值得信任,或者说,是否构成威胁。

      “山本长官抬爱,”唐糖的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我不过是一介女流,只懂些医术皮毛,只想安分守己地做点小生意,养活自己,养活店里的伙计。那些‘座上宾’的荣耀,我消受不起,也不敢要。”

      她这番话,既表明了自己与山本一郎关系不深,又表明了自己胸无大志,只想做个安分守己的商人。

      佐藤健二看着她,看了很久。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剖开,看个通透。

      唐糖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坦然,没有丝毫躲闪。

      良久,佐藤健二忽然笑了。

      “唐小姐,是个聪明人,”他点了点头,“聪明人,懂得明哲保身,懂得审时度势。”

      他向前走了一步,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山本君的死,是个意外。但杭州城的秩序,还要继续。我希望,唐小姐能继续‘合作’。”

      “合作?”唐糖挑了挑眉。

      “对,”佐藤健二点了点头,“山本君之前,有一个‘物资征集计划’,我想,唐小姐应该有所耳闻。”

      唐糖的心,猛地一跳。

      来了!

      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略有耳闻,”她点了点头,“似乎是关于粮食和药品的?”

      “不仅仅是粮食和药品,”佐藤健二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还有一些……‘特殊’的物资。”

      他没有明说,但唐糖已经明白了。

      那些“特殊”的物资,恐怕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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