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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Tornado of Souls ...

  •   咖啡机停止工作,发出提示音。骆城伸手摸了摸那把珍珠白大叉子的琴颈,手感光滑微有凉意。他起身去接了两杯咖啡,把肖渔的咖啡放在桌子上,自己捧着咖啡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喝了几口咖啡翻了翻桌上的文件,没有什么急着处理的事。他又从抽屉里取出肖渔给他的黑色手账本,上面只记了一些日期和重要事件,数了数花姐去培训的天数,又放下本子倚着门看肖渔。
      肖渔抬头说:“等下会很吵,你要听吗?”骆城点头。
      “那你别站着,累,你坐着吧。”
      骆城把办公椅拉过来,依旧坐在门外,仿佛门内的音乐世界有门槛似的。
      肖渔略顿一顿,拿了骆城最喜欢的GhostSS装上肩带挂在胸前,又从一个长长的黑色琴包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皮质拨片夹,抽出一个纯白色拨片。
      骆城盯着那琴包,忽然说:“你……能背上它吗?”
      肖渔一愣,但也没拒绝,他把琴包背到背后,看着骆城。
      沙洲……榕树下……那个人影与眼前的肖渔重合——骆城的记忆像是被撤掉了隔着的纱,瞬间高清、立体,骆城甚至出现幻觉,闻到了一丝甜味,他明明刚喝过咖啡,舌根还是苦的。
      “我能拍照吗?”骆城轻声说。肖渔说:“随便拍。”
      肖渔卸下背包左手抚上琴弦,右手捏着拨片,用中指敲一下电脑空格键。电脑里是曲谱,里面的鼓声和人声是电脑里预设的,光标移动,肖渔开始弹奏。骆城觉得吉他声音的加入,给了整个曲子灵魂。
      骆城第一次从手机镜头中仔细观察肖渔。他今天穿着普通的黑色T恤黑色运动裤,可惜没佩戴坠着拨片的皮绳。一身黑色更衬得他腿长,胸前的紫色更显跳脱。肖渔的头发总是没那么顺,耳后还翘起一缕,倔强地戳着。
      肖渔弹一会又调试了一回器材,又弹几下,继续调。他沉浸在自己的音符中,好像全忘了骆城还在门外。
      骆城是非常有画面感的,他给肖渔拍了全身照,正面的侧面的,拉进镜头怕手部特写脸部特写吉他特写……
      My future looks so bright
      Now I think I’ve seen the light
      这段词过后,乐声重复了有六七遍,骆城看到肖渔有个明显的动作,他的左腿向前呈半弓箭步,应是为了更好地稳定身体,捏着拨片的右手腕不易察觉地扬了一下,骆城预感到音乐的铺垫和solo的起手式,他放下了手机,他不能让屏幕挡在他和肖渔中间。
      肖渔的整个身体似乎都在发力,双臂肌肉绷紧,左手手指灵活得简直是在弦上跳舞,头随着节奏晃动,连脖颈都曲成一道漂亮的弧度。肖渔闭上了眼,面容沉醉甚至痛苦。骆城跟着陷入他的沉醉和痛苦,觉得自己仿佛就是肖渔怀里的那把吉他,被拨动被捻揉被他的身体和意志笼罩……上次他见肖渔只是模拟弹奏,现在却是真实地看到肖渔的力量、听到肖渔的声音——
      骆城忽然很懊恼。面前的这个人曾被他轻视被他调侃被他拒绝被他公式化处理,是因为他的自我保护还是自视清高? “Pride and prejudice……”骆城审判自己。
      汗珠从肖渔的额头渗出、从他发梢甩出,骆城想,如果有个慢镜头,那汗珠定会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骆城也微微冒汗了。
      曲子结束,肖渔停下来,按了一下某个器材的按钮,又按了电脑的空格键。他侧过身,看到骆城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抓抓湿湿的头发,又发现手上有水,四下寻找擦手的东西,骆城起身找纸巾递给他。
      肖渔拔掉线把琴摘下来递给骆城,胡乱擦了下额头,喝了口咖啡。他把转椅拉近,打开工具箱放茶几上,对骆城说:“帮我做保养吧。”
      骆城又抱到紫色的幽灵了,还带着肖渔的体温和汗水。他让吉他平躺在自己的腿上,左手四指虚拢托着琴颈,他喜欢抚摸琴颈的感觉,质地像玉石……完美的弧度和硬度像人的骨骼……等他意识到这动作很暧昧时手指一下子僵了,立刻抓住指板不敢再上下抚摸,只有右手拇指微动,轻轻擦着琴体表面。
      肖渔取出两块超细纤维布和护理喷雾,自己取了另一把吉他,看骆城僵硬地捏着紫色幽灵的琴颈,不解地说:“你要掐死它吗?”骆城“啊?”了一声才松了手。肖渔把布递给他,骆城跟着肖渔的保养步骤进行擦拭清理。
      骆城问:“刚才那首叫什么名字?”
      “《Tornado of Souls》。”
      “这首歌唱的是什么?我听着歌词很杂。”
      “这首歌的词是一坨屎。”
      骆城惊讶到张大嘴巴:“?”
      “喜欢这首歌的人都是奔着那段吉他solo来的,歌词是主唱写给情人的分手呓语,颠三倒四纯意识流。”骆城:“哦——”
      肖渔任骆城抱着紫色幽灵反复擦拭,自己先去搞其他的。骆城擦到不能再擦的时候就攥着布搂着琴看肖渔干活。肖渔娴熟地卸琴头旋钮,剪断旧琴弦,再细细地给琴体上油、擦拭,取出新的弦换上,剪断琴弦时的咔哒声清脆解压,弦装好后肖渔又在琴头夹上调音器给每个弦调音。
      肖渔也不问骆城拍的照片,骆城也没有要展示的意思,他就想多抱一会那个紫色。
      骆城说:“我以前不太听摇滚乐,总觉得吵,一帮年轻人嘶吼叫骂,总结一句就是fuck everything。”
      肖渔沉吟了一下说:“其实摇滚乐的流派之多堪称一座庞大的迷宫,他可以是优雅的布鲁斯摇滚,也可以是嘶吼的重金属,摇滚乐不只是宣泄情绪,它可以表达反战思想,反毒品、环保等等。有人说“没点精神病谁玩摇滚”,觉得玩摇滚的都是反叛的不良少年,其实不是的,你有多脏,摇滚乐就有多脏;你有多干净,摇滚乐就有多干净。”
      骆城又问:“你现在自己有乐队吗?”
      “毕业回来组了一个,后来忙,停滞了。” 骆城无端地生出一种歉意。
      “那你的乐队玩什么风格的?”
      “重金属。”
      “为什么选这种风格?”
      “可能需要一些激烈的表达吧——宣泄也是一种治愈,痛苦也是一种性感。”
      骆城咀嚼着肖渔的这两句话,觉得很有道理。肖渔刚才在手机镜头里的样子的确性感……他不可避免地想到肖渔和同龄人一起歌唱、演奏、跳动的样子,那是多么生动的情景,又离他那么远……他不自觉地松开了搂着琴的怀抱,好像他的身体在提醒他什么,神色里又露出那种淡淡的疲惫。他抚着手中的琴,说:
      “There are two kinds of pain
      Makes you strong or suffering ”
      肖渔知道那两句话是美剧里的台词,但是他没办法精准地抓住骆城的情感。他没有看骆城,只弯腰从地板上拈起一截截剪断的琴弦,摆在桌上形成参差不齐的一排。骆城总是收敛的,他的内心好似一个脆弱而精妙的量子系统,有快乐泡沫碰撞,也有痛苦颗粒弥散。,肖渔即使离他再近,也仅仅能感知到一些情绪变幻的波纹,一旦骆城发现自己被观察,那个系统就会坍塌不见。不可测,测不准。
      骆城被自己打击到了,他松开了抚着乌木脖颈的手指推开了吸引他的紫色,肖渔接过琴放回恒温柜,骆城已经走去阳台。肖渔取了扫把撮箕扫地,都收拾完了才迈进阳台,抽出支烟点上,两人现在抽同一种牌子的烟“锦绣”。
      骆城定定地望着窗外的天,觉得人生之奇妙,他和肖渔不知道有过多少次共享过同样的时间节点、出现在同一片天空之下?他自顾自地说:“我到过石榴洲。就在那个大榕树底下有个小摊,读书的时候经常跑去那里淘影碟。巷子里第三家店的煲仔饭香极了,不知道还在不在……”
      “石榴洲拆了——没有了。”肖渔轻声说。骆城怀旧的心情像被肖渔的剪刀咔哒一声剪断,难以为继。
      “没了吗?……你会难过吗?”骆城转头问肖渔。
      “还好,留不下的东西,何必难过。我在,我的家人都在。”烟头的火明明灭灭,最后化为青烟和灰烬。
      “今天不弹了吗?”骆城问。
      肖渔说“明天吧,都调试完就搬回去了。”
      骆城很失望,“是怕影响楼上办公吗?”
      “那倒不是,楼上是在装修的体能训练室和健身房,不影响。”肖渔对骆城笑笑,“这是你的地盘,放这不合适。”
      骆城苦笑:“你说的我像个暴君。”
      “暴君也没什么不好,管理上雷厉风行,有效。”肖渔说,“不过以后还是会把这些都搬下来,我搞了个排练室带录音棚,就在咱们机构背后。改天带你去看看?顺便给我点意见。”
      “我可不行,我是外行。”
      “你是我工作室第一嘉宾。”肖渔说。
      下午骆城来到学乐时发现不仅肖渔在,李素素带着木木也在他办公室,跟Amy说得正热闹。他挨个打过招呼,问:“Amy姐,怎么不休息还跑来加班?”
      Amy:“我来整理整理资料,正好李老师来了,陪她说会话。”
      木木拿着她设计的帆布包样板展示给骆城:“骆哥,你看看效果,咱们公司女同事人手一份。”
      骆城赞赏那图案别致配色也清新,又对李素素说:“学乐和石榴洲同时开业,不如多做一点,把Logo印上,把咱们给来宾的伴手礼装上送出去!女士的这个样式就挺好,男士款能做成笔记本电脑包样子的吗?不知道贵不贵?”
      李素素觉得这想法非常好,木木摩拳擦掌:“我来好好设计一下,再问问姥爷做多少个。”
      肖渔看他们站着聊半天,悄悄把自己的转椅拎出来放骆城身后,拉他坐下,骆城只顾说话,就势坐下,肖渔递给他水杯他也自然地接着。Amy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轻轻一转,迅速移开。
      九哥陪着阿义在底楼看工作室的装修进度,顺路进来学乐,与众人打过招呼进了套间。看肖渔把乐器设备铺了一地,九哥说:“你是不打算让骆老师消停了吗?他怎么不把你撵出去!”
      肖渔讥讽他说:“哼,等阿义工作室搞好了他不在上面陪你,你就消停了!”九哥舌头打结,腮帮子鼓了起来。
      “呦呵——你们都跑这聚会来了?”门口传来李骏姥爷的声音。
      “姥爷、爷爷,你们怎么下来了?”阿义去门口迎接,看到周毅跟在后面:“周哥。”
      周毅说:“天气预报有台风,我陪二老各处查看查看。”
      骆城忙把二老让在沙发上坐下,又吩咐肖渔倒水。Amy拉着李素素和木木去了自己办公室,周毅也转去保安岗安排防台工作。
      肖云峰说:“骆城,开业前带你去拜访几个朋友,顺便邀请他们过来参加开业典礼。有些是附近社区的负责人,学乐的资源可以给社区做做贡献,也培养下口碑。”
      骆城说:“那当然好,我带些印刷资料过去,再做些社区免费课的传单,安排老师去社区上课。”
      九哥和肖渔在小阳台抽烟,阿义把按摩椅推到阳台门口,躺在里面听哥哥们说话。
      “这两天下班之前把门窗都检查一遍,这次台风不小,找些宽胶带来,不行就把门窗缝都封上。让老师们在家待命,周三估计要停课。”
      肖渔说好,又忽然想起一件事:“我的工资是不是该发了?咱们财务都没吭声的?”
      “你工资——扣了。”九哥吐口烟,坦然极了。
      “为啥?”
      “阿义的笔记本被你抢了,钱从你每个月工资里扣。”
      “放屁!我还要工资有用呢,赶紧发给我!”肖渔踹了九哥一脚。
      “你还缺那点钱?你有什么用?”九哥掸弹裤腿。
      “要你管!你个周扒皮,给钱!”
      阿义被按摩椅按得肌肉酸痛,看俩哥哥斗嘴又忍不住笑,以致脸上的表情扭曲,肖渔和九哥都宠溺地瞧着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Tornado of Sou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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