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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血魂刃-認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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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雅宸的話在唐劭腦中盤旋了整整兩天,像一道解不開的符咒。
但他沒時間細想。週一一早,劉詩詩便傳來訊息,約談代言事宜。現實的麻煩,有時比副本更不容拖延。
唐劭依約出門。車程中,他沉默地望著窗外,思緒卻纏繞著那枚「不敗者」的戒指與恩典之樹的任務。
快到劉詩詩公司時,他倏然皺眉——一股極淡、卻絕不屬於都市的腥鏽氣味,混雜著塵土與某種陰冷的腐朽感,從街角巷口絲絲縷縷地飄來。這非人的感知,是他變異體質的饋贈,也是詛咒。
「你來得比我想的還快。」
劉詩詩一身簡練的白色西裝裙,站在會議室門口迎他。她依舊美麗,笑容溫婉,但眼底深處那抹無法掩飾的疲憊與憔悴,像一層揮之不去的灰霧。
「代言的事我已和企劃談過幾輪,今天就——」
「詩詩。」唐劭抬手打斷,目光如錐:「妳怎麼了?」
劉詩詩一愣,苦笑著搖頭:「什麼都瞞不過你……」她攪動著咖啡,語氣輕淡:「最近總是很累,睡不飽,看了醫生也沒用。大概……是太累了吧。」
唐劭沒接話,反而忽然起身,繞著她緩緩走了一圈,鼻翼微動,眼神專注得像在分析一道複雜的數學題。
劉詩詩被他這突兀的舉動弄得有些無措。
「詩詩,」唐劭在她身側站定,聲音壓低:「這幾天,有沒有接觸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或者去過……感覺特別陰冷、不舒服的地方?」
劉詩詩蹙眉細想,最終搖頭。
唐劭沉默。他的感知不會出錯。自踏入這棟樓,那股陰沉氣息就如影隨形,而在劉詩詩端起咖啡的瞬間——那液面晃動的倒影裡,赫然閃過一張模糊、蒼白、絕不屬於她的陌生臉孔!
「詩詩,妳在公司,最常待的地方是哪?」
幾分鐘後,劉詩詩帶著他穿過層層光潔的走廊,最終停在一扇極隱蔽的門前。
這是她的私人辦公室,佈置得優雅如樣品間,卻缺乏活人氣息。柔光、淡香、陳列的獎盃。
一踏入,唐劭瞳孔驟縮——找到了。氣息的源頭,就在這裡。
他不再顧及禮節,開始快速翻查。櫃子、抽屜、沙發底……一無所獲。
劉詩詩靜靜看著他翻亂自己的私域,唇瓣輕抿,卻沒有阻止。他是唐劭,這就夠了。
「怎麼樣?」她問,聲音裡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剛才唐劭說出「人影」時,她確實怕了。
唐劭懊惱地坐進沙發,搖頭。
劉詩詩走近想安撫:「會不會是你看錯了?你以前不信這些的……」
唐劭正要開口,目光卻猛地定格——牆上,一幅色澤泛黃、內容模糊的古舊畫作。
他搬來椅子,伸手取下。指尖觸及畫框的瞬間,一股冰寒刺骨的抗拒力猛然傳來!
「這是我爺爺的遺物,有問題嗎?」劉詩詩靠近。
唐劭指尖摩挲畫布,觸感粗糙。當觸及一處細微的破口時——轟!
一道彷彿來自幽冥最深處的囈語,蠻橫地撞入他的腦海!
「……詩詩,」唐劭聲音沙啞,「如果我必須毀了這幅畫,妳會怪我嗎?」
「啊?」劉詩詩尚未反應,唐劭的指尖已抵住破口,輕輕一揭——
幽冥低語驟然增強,化作尖銳的、無法理解的嘶鳴,瘋狂衝擊他的意識!
他停手,聲音立止。
不能硬毀。
他閉上眼,將全部意識沉入那畫中的破口——
世界,翻轉了。
他墜入一片絕對的幽暗與死寂,彷彿置身古墓深處。有東西,潛伏在黑暗裡……
還沒等他適應,那低語聲從四面八方同時炸開!無數聲音重疊、尖嘯,像燒紅的鐵釘直接鑿進他的顱骨!
「啊——!!」
他抱頭慘叫,卻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五感崩潰,天旋地轉,意識被拖向無底深淵。
痛!撕裂靈魂般的劇痛!
就在他意識即將徹底粉碎的邊緣——體內某種更深層的東西,被這極致的痛苦「激活」並「拉扯」了出來!像靈魂被剝離,像筋骨被抽斷!
這更甚凌遲的痛苦,反而成了一劑強效清醒劑,將他渙散的神智狠狠拽回!
他艱難地抬頭,模糊的視野中,一團龐大、冰冷、緩緩旋轉的深藍色氣旋,如同幽藍的天眼,懸於虛空之上。
氣流低沉轟鳴,帶來彷彿要碾碎星辰的無形壓迫感。
謝雅宸的紫色氣旋與之相比,同樣如同溪流仰望深海。
這藍色氣旋並未攻擊,只是「存在」著,靜默地「審視」著他,彷彿在等待什麼。
忽然,他明白了。
這氣旋,並非外物。
它是被這極端的環境與痛苦,從他自己的體內最深處、被強行「逼」出來的本源靈魂力量的具現!
它,就是他!
劇痛如潮水般退去。
但——
一道通體閃爍著不祥螢光綠的人形物體,猛然自黑暗深處竄出!它挾著濃烈的血腥與塵灰的「異質」氣息,竟不理會唐劭,直撲那藍色氣旋而去,殺意沸騰!
危機感如冰水澆頭!
唐劭來不及思考,生存本能與體內那股剛剛甦醒的冰冷意志瞬間合一!他將全部精神,毫無保留地「投注」到那藍色氣旋之中!
轟——!!!
藍色氣旋猛然暴漲,如山嶽傾塌,如蒼穹倒扣!它帶著碾壓一切的純粹殺意與主宰般的威勢,朝那螢光綠的人形物體悍然壓下!
氣浪狂嘯,空間震顫!
那人形物體在絕對的威壓下劇烈顫抖,螢光閃爍不定,最終雙膝一軟,轟然跪倒。
唐劭咬緊牙關,憑藉意志驅動那彷彿已成為自己延伸的氣旋,一步步走近。
在他的「意念」指引下,藍色氣旋緩緩收束、變形,最終凝聚成一個與唐劭面容、身形完全一致的「藍色靈體」,靜立於跪伏者之前。
現在,他看清了。
它低垂著頭,身穿斑駁褪色的舊式軍服,勳章模糊,肩章破碎。腰間掛著一把軍刀,刀鞘裂開,露出暗紅鏽痕。
它開口了,聲音不再尖嘯,而是帶著百年硝煙散盡後的蒼涼與顫抖,彷彿自地獄深處飄來:
『吾……乃帝國少將,已無力再戰。吾願化為汝之鋒刃,只求一隅安寧,莫再……折辱……』
話音落。
它的身影開始淡化。
那藍色靈體(氣旋)發出一聲無聲的咆哮,化作一道璀璨的藍色流星,猛地回射,直接撞入唐劭的心口!
砰!
唐劭如遭重擊,踉蹌後退,心臟彷彿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強烈的眩暈與噁心感襲來,他掩住嘴乾嘔,冷汗瞬間浸透全身。
粗重地喘息良久,那不適感才緩緩平息。
他抬起頭。
已回到了劉詩詩的辦公室。窗外陽光明媚,彷彿剛才的一切皆是幻夢。
劉詩詩,不見蹤影。
唐劭彎腰,撿起那幅掉落在地的古畫。握在手中,那股陰寒的異樣感已徹底消失。
他指尖再次觸及那道破口,這次,沒有猶豫,沿著破口邊緣,穩穩地、緩緩地——一撕!
嘶啦——
畫布裂開的剎那,並非紙張撕裂聲,而像是某種「結界」被打破的輕鳴!
一股銳利無匹的氣流從裂口中迸發!緊接著,一柄短刃,自畫中「浮」了出來。
深黑刃身,佈滿岩漿流淌般的赤紅紋路,如活物脈動。纏著褪色舊布的刀柄。刃尖一點紅光,明滅如呼吸。
唐劭伸手,握住刀柄。
一股溫熱瞬間傳來,旋即化為浸透骨髓的冰冷!一股混合著鐵鏽、血與無數戰場哀嚎的狂暴意志,如冰錐般刺入他的掌心,直貫靈魂!
腦中畫面炸裂:破碎的旗幟、瀕死的咆哮、折斷的刀鋒……最終,匯成一道冰冷、傲慢、充滿殺伐與征服欲的靈魂拷問:
「你,配嗎?」
唐劭沒有回答。
他直接反握短刃,用那鋒利無匹的刃尖,在自己左臂上,劃開一道深深的血口。
鮮血湧出,滴落刃身。
嗤——
鮮血觸及刀身的瞬間,彷彿冷水滴入滾油!刀身上所有赤紅紋路驟然大亮!一道細小卻熾烈的血紅色紋路,自刀柄延伸而出,如同擁有生命般,沿著唐劭的手臂血管,迅速蔓延,最後在他心口處,烙下一個微不可見、卻灼痛靈魂的印記。
紅光,劇烈閃爍了一次。
刀身,輕輕震顫了一下。
像一聲滿足的歎息,又像一道認可的低吼。
紅紋緩緩淡去,隱入皮膚之下。
但聯繫,已然建立。
唐劭再次握刀,感覺截然不同。它不再沉重陌生,而是如臂使指,仿佛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溫順地貼合著他的心跳與呼吸。那畫中的百年怨念與殺伐之氣,此刻盡數收斂,蟄伏於刀中,唯他之命是從。
血魂刃,於此,真正認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