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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喜事 ...

  •   围猎场热血沸腾,后方宴席相较之舒缓雅致。

      不到正食,现只上些糕点果饮,无需其他,饮过三杯,自有文臣雅士起诗作曲。

      席间,见太子面色似有不虞,太子妃借口身体微恙,请太子相送离席。

      回到太子营帐,萧屿身形微偏,在矮榻上躺下,随后长舒一口气。

      太子妃掀开他的衣摆,外衣连同中衣褪至腰间,露出大片青紫红肿。

      前日晨起,东宫洒扫的不当心,门槛处的水没擦干,导致太子脚滑摔了一跤,好巧不巧,拦腰撞向门槛,好不受罪。

      “今日晚宴少喝些酒吧,父皇会体谅的。”太子妃劝道。

      侍女把伤药呈给太子妃,太子妃挖出一块在手心搓热,接着在太子伤处揉化。

      萧屿没应那话,只是道:“你怀着身孕,这些劳累的事让下人做罢。”

      “一路马车都坐过来了,何况这?况且,我也想自己做。”说着,太子妃又嗔怪起来他,“你也是,父皇一向随性,关爱后辈,你何必强撑着骑马陪伴?”

      随性?连杀六子的皇帝确实随性。

      萧屿下意识在心里反驳,却没有责怪太子妃的不懂事,反而握住太子妃的手,让她返回坐席。

      “去吧,储君储妃都不在总归不好。”

      端华还在围场里呢。

      今日狩猎,她怕是要出尽了风头。

      父皇纵着她一点儿都不知收敛,女子身更甚男儿,不像样。

      太子妃虽然担心,可太子说的是事实,她有点不舍也只能咽下,带着侍女返回席上。

      待太子妃走后,萧屿清退宫女,近卫进入帐篷,单膝跪下请安。

      那人附身太子耳畔低语,“殿下,人走了,往东边去的。”

      “知道了,出去吧。”

      萧屿有些烦躁,这种无论何时、何地,一举一动都被无数眼睛凝视的感觉。

      在只有孤身一人的时候,他才能感觉片刻安宁。

      太子妃回到席间,这才发现皇帝已然离开。

      席面上丝竹耳乐继续,有人设案品茗,有人相聚游戏。

      因是秋猎,外边没有宫里刻板规矩多,现下男客女眷都坐在一方,只用薄纱略示遮挡。

      侍女端上太子妃喝的、用以缓解孕吐的酸汤,这是太医署特意调制的。

      这汤有种实在说不上来的味道,太子妃怀孕并不喜酸,不过这汤对缓解孕吐确有妙用,可避免人前失仪。

      见席间气氛似乎不错,太子妃问道:“本宫不在时,可是发生了什么?”

      侍女一五一十道来:“方才诸位公子小姐作诗,陛下轮看一番,说都是好词好句,就是可惜了,天下才俊不能归于一阁。”

      “又说太子善文,端华公主喜武,这对儿女怕是生错了。诸公一番奉承,都说生的正好,又提及太子内事和公主将及笄,陛下该享含饴弄孙、天伦之乐。”

      这侍女觑了一眼太子妃脸色,继续道。

      “陛下就说,宫中子嗣少,太子暂且不忧,端华公主却是不尽烦扰,提起驸马人选,就开始耍小孩儿性,更甚对他这个父皇都不耐起来,不知往后谁能受服公主。诸公就说公主尊贵,绝世无双,自当珍重。”

      端华公主生在二十六宥,再过两月,正是十六及笄。

      萧国女子一般在十六至十八岁纳采合婚,不过一年,便请期过门,再晚就不太像话了,找不着好郎君。

      公主的驸马人选应该早两年就定下的。

      不为别的,驸马学习宫廷礼仪是必须的。

      就像太子妃,十四就被皇帝选中,出入宫中由礼仪嬷嬷教导三年,十八才正式入东宫。

      而至今未定下驸马,并不是因为皇帝不在乎这个公主,反而是太珍重了。

      当今皇帝在位三十余载,子嗣并不凋零,可现在膝下只余太子和端华公主两位。

      皇子暂且不说,公主,有且仅有这一位,是出身王姓世家的、已逝的庆恭皇贵妃所出。

      陛下老来得女,又是宠冠后宫的皇贵妃留下的唯一血脉,无比珍视。

      是以,公主年岁太小,陛下是舍不得那么早就放人的。

      再说,公主何愁找不到英年才俊,满京城的儿郎,只要公主属意,不论成与不成,都得为公主守身不娶。

      太子妃继续听着。

      “陛下但笑不语,只说他骄纵公主,且由公主随性去吧,现下就挺好。不过三言两语,陛下便离去更衣了。”

      此话一出,还有谁不分明?

      端华公主与荣国公的嫡次子青梅竹马,公主甚是亲近,比之母族王家不遑多让。

      太子妃心里就有数了,只是想起那位……

      太子妃不由得看向她妹妹所在之处。

      有人喜就有人忧,太子妃压下心里的不适感,冲侍女招手。

      “叫上些花材果子吧,我看那些贵女们也是乏了,插花作画讨个趣,你再去把二小姐叫过来陪本宫解闷。”

      “是。”侍女躬身退下。

      ……

      皇帝离开许久,正独自坐于营帐左右手对弈。

      曹大监端着养生汤进来,静立一旁观看。

      棋盘上黑白子纠缠撕咬,皇帝左手执黑子,右手执白子,一方咄咄逼人一方步步为营,互不相让。

      棋至中盘,黑子落定,白子形势顿时危如累卵。曹大监着眼看去,皇帝执白子沉思,忽落于一不起眼之处,竟为白棋觅得一线生机。

      正想着待陛下下完棋,这汤约莫着得拿回去重新热一热,曹大监便听见呼唤。

      “罢了,汤拿来。”

      “哎!”

      曹大监将托盘举过头顶,琢磨着开口的时机,“陛下,人回来了,太子确是腰伤,至今未曾反席。”

      皇帝一口饮尽养生汤才道:“扭捏作态,殊失雅度。”

      这话曹大监不敢置喙。

      皇帝也没想得到什么回应附和。

      “朕当初给他选个温吞的太子妃,也不知道是对是错,总想着,后族不能专大,却忘了小门户的度量。”

      太子妃迟嘉言出身承恩伯爵府,父叔兄弟皆不显,就连伯爵的封位,都是册封太子妃后给的虚爵,也是狠狠抬举了她。

      太子倒瞧着喜欢的紧。

      可夫妻不仅不能互相补足,反而一贯的疲懒,能有什么进益?

      皇帝越想越不满,但总不能说自己指婚指的不好,以免气闷,换了话头:“端华呢?”

      曹大监伺候皇帝几十年,自然能从皇帝的只言片语中揣摩出更多的意思,只捡着好听的说来。

      “公主好着呢!跟去多少公子都不及,陛下只等着今晚夜宴,好酒好肉好排场!传话的来,说江二公子到公主面前去了,两人同程游猎,公主还戏弄了二公子一番。”

      他便停在这,皇帝笑斥:“狗东西,还给朕设念想?”

      “哎呦!奴的大爷!”曹大监也是拍手不知怎么好,说道:“奴才哪敢啊,陛下这不是都知道的?”

      皇帝开始抚弄胡须,想到什么,时而愁眉时而舒展。

      要说端华,他惯着纵容着,这孩子长得不像她娘,性子与她的封号也相去甚远,可以说是远远长偏了他对她小时候的期待。

      不过还是那句话,皇帝不会怪自己,既是他疼出来的,那就是最好的。

      虽这么安慰自己,但还是忍不住时常琢磨,小时候的粉面团子,乖乖的姑娘,张开了怎么就、就喜色呢?

      俊美姝颜都为心头所好。

      帝女嘛,也情有可原,总归驸马不能差劲。

      要有惊艳才情,要身体康健,身家清白,配上好样貌,还得心甘臣服但不能谄媚奉承,君子气节须有,但不能过于腐朽规板……

      还要、还要……

      “陛下?陛下?”

      “嗯?”皇帝回过神。

      曹大监道:“号声起了,应该是狩猎的回了。”

      外头喧嚣一阵大过一阵。

      火钟的铜珠已然落尽,皇帝错愕了一会儿,不理解怎么跑神一瞬就过去了这么久。

      曹大监一直陪候,显然也不清楚陛下想什么能想这么久。

      按说盛世太平,朝野经过多次清洗,留下的都是可用可信之人,陛下大概不必为政事忧愁。

      观察陛下神思,应当也不是什么大事。

      皇帝摈弃胡思乱想大步往外走,曹大监连忙跟上。

      一出皇帐,大小宫女太监三十余人,侍卫二十余人,齐齐俯身问安,待陛下稳坐起驾,依次跟在御撵后面前行。

      到接风台,众人一齐请安,面色各异,但无不是诧异、震惊、惊喜、感慨。

      皇帝将所有人神情扫过。

      端华公主已经下马,怀里抱着一只火红狐狸迎着皇帝上前,三步远行了个半礼。

      也不等叫起。

      萧京禧迫不及待起身上前,举着红狐的脑袋和自己挨着,叫道:“父皇您看,三个月大的狐狸崽子,这眉眼像不像我?好看吧!”

      畜生怎么能像他女儿?

      皇帝皱眉。

      见父皇不答,萧京禧对后面的太子太子妃道:“皇兄皇嫂觉得呢?”

      太子观摩皇帝神情,似有不爽,斟酌后才开口:“狐狸不都这样,你喜欢就当个玩意让下面人养着玩,不过野物身上不干净,你少触碰。”

      萧京禧跨了下脸,扯着皇帝的手臂摇晃,非要追问个结果才肯罢休。

      “父皇?父皇也觉得吗?”

      太子冷的身上出了一层薄汗,他这个皇妹真是不识进退,这场合呢,王公贵卿看着,父皇也惯着。

      皇帝道:“不及你,等大了,看看你这美人能养出多俏的狐崽,别说这,今日彩头要什么?”

      狩猎的队伍尽数归来,已有太监清点个人所狩猎物,尚未报数。

      “今日头彩可不是我,”萧京禧看向江昱修,“本来差不多的,可是狐崽没有虎仔大啊~”

      随着公主视线,众人让开一条道,露出侍卫拖行的山君。

      方才因帝王驾到而安静下来的场面又喧闹起来,文臣武将、公子贵卿大肆谈论,无不表示羡慕赞叹。

      场面热闹,也是少年按捺不住的朝气。

      暮色如凝血般沉淀在斑驳的毛皮上,金黑交错的皮毛便裂开波浪,虽亡余威仍在,不由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皇帝惊叹:“这是何人所为?”

      江昱修这时才走出来,锦袍上血迹斑驳,稳稳当当跪在正中间,“臣御前失仪,望陛下恕罪。”

      “好,好,好!”

      皇帝一连三赞,“子不堕乃父威名呐!爱卿承启呢?叫他来看看!”

      “你起来罢,好儿郎,朕错看不了你。”

      这话说的有点意思,在场的郎君们琢磨。

      江昱修听令,站到一旁后眼神不由得寻找萧京禧,明湛的眼睛对上琉璃眸,皆盛笑意。

      少年气盛,有如此壮事,可不炫耀?

      荣国公上前,拱手作揖,面有喜意不显,“得陛下福泽,小儿莽撞性大,叫他显摆。”

      “爱卿不用自贬,不猖狂不少年,该叫他卖弄。”

      皇帝看完老的又看年轻的,心想这父子真是相像,江昱修有荣国公年轻的身样,不由得叫他回忆往昔。

      “这次彩头、你自己说,你要什么?朕无不应。”

      萧京禧扯了扯皇帝的袖口。

      “嗯?”

      “他不敢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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