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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裂痕蔓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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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裂痕蔓延
新年第一天，林序收到了一条陌生的加密信息。
【林序同学，我们注意到你的自适应重力补偿装置项目在“创新杯”竞赛中的独特思路。我们对边缘星技术应用非常感兴趣，想和你谈谈可能的合作。如果你有意向，请于本周六下午三点到市中心“星尘咖啡馆”3号包间。不必担心，我们是合法注册的技术孵化机构，宋教授知道我们。——启迪科技基金会】
林序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很久。基金会？合作？宋教授知道？
他谨慎地先给宋教授发了信息求证。不到十分钟，回复来了：【启迪基金会确实存在，主要资助边缘星和落后星区的技术创新项目。他们联系过竞赛委员会要参赛者资料，应该是看中了你的项目。去谈谈无妨，但记住，不要当场签任何协议，把条件带回来我帮你看看。】
林序稍稍安心了些。他把信息给陆星遥看，孩子读完后皱起眉：“序哥要去吗？”
“去看看。”林序说，“如果是真的机会，也许能解决后续的资金问题。”
陆星遥沉默了几秒，然后小声说：“我陪序哥去。”
“不行。”林序摇头，“咖啡馆在市中心，人多眼杂。你留在宿舍，我让李文陪你。”
“我不喜欢李文哥哥。”陆星遥说得直白，“他总想摸我的头。”
林序差点笑出来：“那……让安娜阿姨来？她正好这周末来中心星区采购物资，说想看看你。”
陆星遥这才点点头。
周六下午，林序号着陆星遥去星际航站楼接安娜。女人从通道走出来时，林序差点没认出来——安娜剪短了头发，穿着干净利落的工装，背着一个鼓囊囊的大背包，脸上虽然还有疲惫，但眼神明亮了许多。
“小序！小遥！”安娜小跑过来，一把抱住两个孩子，“长高了，都长高了！”
她身上有孤儿院那种熟悉的、混合着消毒水和廉价肥皂的味道。陆星遥在她怀里僵了一下，但没挣脱，只是小声说：“安娜阿姨好。”
“好好好。”安娜松开他们，上下打量，“学院伙食不错啊，小遥脸上有肉了。小序还是这么瘦，是不是又光顾着学习不吃饭？”
林序笑着摇头：“没有。阿姨，孤儿院那边……”
“都好。”安娜拍拍他的肩，“重建进度过半了，新宿舍楼下个月就能用。联邦的援助金虽然不多，但加上你们寄回去的钱，够用。”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陈阿姨让我一定谢谢你们。那些钱……救急了。”
林序号着陆星遥对视一眼。他们寄回去的是林序助教工资的一部分和竞赛初选奖金的大半，并不多，但显然用在了刀刃上。
把陆星遥交给安娜后，林序独自前往市中心。星尘咖啡馆坐落在商业区边缘，装修雅致但不过分奢华。林序推开玻璃门，柜台后的机器人侍者礼貌地问：“先生有预约吗？”
“3号包间。”
“请跟我来。”
包间在二楼，临街的窗户挂着竹帘。林序进去时，里面已经坐着两个人：一位是五十岁左右的Beta男性，穿着深灰色西装，气质儒雅；另一位是三十岁出头的Alpha女性，短发，穿着干练的商务套装。
“林序同学？”男性起身，伸出手，“我是启迪基金会的项目主管，张启明。这位是我的助理，苏瑾。”
林序和他握了手，在对面坐下。机器人送来了热茶，白雾袅袅升起。
“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张启明开门见山，“你的自适应重力补偿装置项目，我们在竞赛资料里看到了。热电-压电复合能量回收的思路很新颖，虽然效率不高，但应用场景明确——这正是我们基金会关注的方向。”
苏瑾打开随身终端，投影出一份文件：“启迪基金会的主要使命是支持边缘星区的技术创新和产业转化。我们每年会筛选十个左右有潜力的项目，提供资金、技术和市场支持。被选中的项目，基金会将持有百分之三十的知识产权，但前期研发资金全包，产品上市后的利润分成也相当优厚。”
林序扫了一眼文件。条件确实诱人：前期资助最高可达五十万信用点，还能对接专业的技术团队和供应链资源。
“为什么选我？”林序问，“竞赛里还有很多更成熟的项目。”
“因为他们大多服务于中心星区市场。”张启明说，“而你的项目，从诞生之初就带着边缘星的印记。矿坑、重建现场、缺乏机械辅助的环境……这些才是星系里最真实的需求。我们基金会相信，技术不应该只为顶层服务。”
这句话戳中了林序心里的某个地方。他沉默了几秒，说：“我需要时间考虑。”
“当然。”张启明微笑，“不用现在就答复。这是详细的合作方案，你带回去看。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我。”他推过来一张名片，“不过容我提醒一句，竞赛结束后，项目的价值评估会发生变化。如果在竞赛中取得好名次，合作条件可能更优厚；但如果……结果不理想，基金会的评估标准也会调整。”
话里的意思很明白：现在答应，条件优厚；等竞赛结果出来，如果成绩不好，条件可能变差。
林序接过名片和文件：“我明白了。谢谢。”
离开咖啡馆时，下午的阳光斜照在街道上。林序号回终端，看着那份详细的合作方案，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机会是真的，但选择也是真的。如果接受，项目能快速推进，陆星遥的生活能改善，孤儿院能得到更多资助；但如果接受了，知识产权就要分出去百分之三十，项目方向也要受基金会影响。
他想起宋教授的叮嘱：【别急着签任何协议】。
还有陆星遥那句话：【序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
回到宿舍时，安娜正和陆星遥一起拼一个复杂的机械模型——那是安娜从旧货市场淘来的，说是给孩子的礼物。两人坐在宿舍地上，零件摊了一地，陆星遥拿着说明书，安娜笨拙地按他指示组装。
“这个齿轮要反过来装。”陆星遥小声说，“不然转不动。”
“哦哦，我说呢。”安娜赶紧调整，“小遥真聪明。”
画面温馨得让林序心里发酸。他已经很久没看到陆星遥这样放松地和人互动了。
“序哥回来了。”陆星遥抬起头。
安娜也看过来：“谈得怎么样？”
林序简单说了情况。安娜听完后皱眉：“听起来是好事，但……百分之三十的知识产权，是不是太多了？”
“市场标准通常是百分之二十到四十。”林序说，“百分之三十算中间值。”
“那也要看项目值多少钱。”安娜放下手里的零件，“小序，我不是很懂技术，但我懂做生意。他们这么急着找你，说明看好你的东西。既然看好，为什么不等竞赛结果出来再谈？到时候你更有筹码。”
林序一愣。安娜说得对——基金会的主动和急切，有些反常。
“而且，”安娜压低声音，“我来的路上听到一些消息。说是这次竞赛，有几个大家族子弟参加，背后有企业支持。基金会找你……会不会是想抢在那些大家族之前，把项目控制住？”
这个猜测让林序后背一凉。他想起周明远，想起对方胸口那个工业世家的徽章。
“我再想想。”他说。
那天晚上，安娜在宿舍打地铺。睡前，她把林序拉到走廊，小声说：“小序，孤儿院那边……陈阿姨让我带句话。”
“什么？”
“她说，不要因为我们而做选择。”安娜看着他的眼睛，“你和小遥过得好，我们就满足了。钱的事，总有办法。你的未来，要按你自己的心意来。”
林序喉咙发紧，点了点头。
***
周一回到实验室，林序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走廊里，几个其他实验室的学生聚在一起低声说话，看见他时立刻散开，但眼神里带着某种审视。林序刷卡进入七号实验室，刚推开门，就看见陆星遥站在工作台前，小脸紧绷。
“怎么了？”林序问。
陆星遥指着工作台：“有人动过序哥的东西。”
林序快步走过去。他习惯把工具按固定位置摆放，但现在，几把镊子和螺丝刀的位置明显偏移了。更重要的是，他放在抽屉里的设计手稿，边缘有轻微的折痕——他从来不会折自己的手稿。
“你确定？”林序问陆星遥。
孩子点头：“我走的时候，镊子是朝左的。现在朝右。”
林序心里一沉。他打开终端，调出实验室的监控记录——这是宋教授特意为他申请的权限，因为陆星遥在实验室，需要有安全保障。
监控显示，周日下午四点，有人用通用门禁卡刷开了实验室的门。那人穿着连帽衫，帽子遮住大半张脸，进门后直奔工作台，翻看了桌上的手稿和零件，停留了大约三分钟，然后离开。
整个过程很快，很专业。
林序把视频发给宋教授。五分钟后，教授的电话打了过来。
“我看到了。”宋教授的声音很冷，“通用门禁卡只有后勤部门和竞赛委员会有。我会查。另外，从现在开始，你离开实验室时必须带走所有重要资料和零件，不要留下任何实物。”
“教授，这是……”
“竞赛中的不正当竞争手段之一。”宋教授打断他，“你的项目理念独特，有人想‘借鉴’，或者想提前了解你的弱点。”
林序握紧了终端：“那我该怎么办？”
“继续做你的。但要加强保密。”宋教授顿了顿，“另外，启迪基金会那边，你回复了吗？”
“还没有。”
“先别回复。”教授说，“等我查清楚这件事再说。”
挂断电话，林序号着陆星遥担忧的眼睛，勉强笑了笑：“没事。只是有人好奇。”
陆星遥没说话，但那天下午，孩子异常安静。做作业时，他会时不时抬头看门口，像是在警惕什么。
***
周二下午的阶段性展示会，林序明显感觉到了敌意。
轮到他上台时，他调整了展示内容——只讲已经公开过的能量回收单元部分，机械结构部分只放了一张整体示意图，没有细节。
“林序同学，”一位评委提问，“你的机械结构设计似乎没有太大进展？”
“还在优化中。”林序平静地回答，“有些关键部件需要特殊加工，时间周期较长。”
周明远在台下举手：“我能问问，你考虑过装置的可穿戴舒适度吗？热电-压电材料直接贴在皮肤上，长时间会不会引起过敏或不适？”
问题合理，但林序听出了弦外之音——对方在暗示他的设计有潜在缺陷。
“材料经过生物兼容性测试。”林序号出准备好的数据，“柔性基底使用医疗级硅胶，透气性和舒适度都有保障。”
“但那会增加成本。”周明远继续说，“边缘星的使用者，能承受这样的成本吗？”
会议室安静了。这个问题很刁钻：如果强调低成本，就得牺牲性能；如果强调性能，就得承认成本高，背离了“服务边缘星”的初衷。
林序沉默了两秒，然后说：“任何新技术在初期都有成本问题。我们的目标是先证明可行性，再通过规模化生产和材料创新降低成本。这也是为什么我需要竞赛的支持——如果没有资源和平台，好想法永远只能是想法。”
回答不完美，但至少没有掉进陷阱。
下台后，陆星遥在角落里等他。孩子抓住他的手，很用力。
“序哥，”陆星遥小声说，“那个人……是坏人。”
这次林序没有否认。他摸了摸孩子的头：“不怕。比赛是靠实力，不是靠嘴。”
但事情没有结束。展示会结束后，林序号着陆星遥回实验室，发现门把手上贴着一张便条：
【放弃吧。带着个拖油瓶，你赢不了的。】
字迹打印的，无法辨认。陆星遥盯着那张纸，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林序把便条撕下来，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他蹲下身，看着陆星遥的眼睛：“小遥，看着我。”
孩子抬起眼，灰眼睛里有一层薄薄的水光。
“你不是拖油瓶。”林序一字一句地说，“你是我的家人，是我的动力。没有你，我可能根本不会参加这个竞赛。记住了吗？”
陆星遥眨了眨眼，水光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倔强的光。
“记住了。”他说，“我是序哥的家人。”
***
那天晚上，林序号着陆星遥在实验室待到很晚。他决定调整设计策略——既然有人想偷看，那就把关键部分分散处理。
他把机械结构分解成五个模块，每个模块单独设计，单独加工。能量回收层和控制系统也做了隔离，只有最终组装时才会集成。这样即使有人看到部分图纸，也无法理解整体设计。
陆星遥帮他把图纸分类，用不同颜色的文件夹装好。孩子做得很认真，小脸紧绷着，像是在执行什么重要任务。
“小遥，”林序突然问，“你害怕吗？”
陆星遥动作一顿，然后摇头：“不怕。”
“为什么？”
“因为序哥在。”孩子说得很简单，“序哥在，就不怕。”
林序号着陆星遥平静的侧脸，心里那股因为被窥探、被针对而产生的烦躁，慢慢平息了。
是的，他在。陆星遥在。
他们有彼此。
这就够了。
深夜十一点，林序完成了第一个模块的加工图纸。他伸了个懒腰，看向窗外——夜色深沉，但学院里的路灯连成一片，像是黑暗中的航标。
陆星遥趴在小书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一支铅笔。林序号下笔，轻轻抱起孩子，准备回宿舍。
刚走到实验室门口，终端的震动让他停下脚步。
是宋教授的信息：【查到了。通用门禁卡来自后勤部，记录显示周日有设备巡检。但那个时间段没有安排巡检。卡是被盗用的，暂时查不到是谁。小心。】
林序号下这行字，又看了一眼怀里的陆星遥。
孩子睡得很熟，睫毛在脸颊上投下小小的阴影，嘴角微微抿着，像是在梦里也在坚持着什么。
林序轻轻调整了一下抱姿，让孩子靠得更舒服些。
然后他推开门，走进走廊。
灯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两个倔强的、不肯倒下的剪影。
裂痕在蔓延，来自外界的压力、窥探、甚至恶意。
但林序想，没关系。
裂痕越深，光进来的地方就越多。
而他们会把这些光，一点一点收集起来。
收集成，属于自己的黎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