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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春来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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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酒馆的旅人多起来时,坎蒂尔城人便以知晓春天到来。
坎蒂尔城很小,或许叫村庄都合适,这座小城囤积在山脚处,是被春天遗忘的地方。
据说这山上居住着传说中的龙,于是一波又一波的探险者前来寻宝,久而久之此处也成了闻名的旅行中转地,只是从没有人见过龙,更别提所谓的寻宝。
由于这里没有春天,或许应该说是春天不太明显,坎蒂尔城的猎人们不得不靠别的办法寻找春天:他们估摸着差不多春天时就会到酒馆喝酒,观察着有无过路的旅人捎来春的讯息。
当然这可能只是个借口,毕竟整个冬天他们都在酒馆里泡着,兴致上来了才喝两口热酒,更多的是围着火花乱窜的壁炉吹牛,等到深夜才回家,一问就是在等侯春。
猫对这样的行为很不屑,它坚定地认为这群人就是来抢它的壁炉的,甚至还过分的大声嚷嚷。
猫决心不再把壁炉烧的这么热,于是搬运柴火时总是磨磨蹭蹭。
是的,整个冬天里猫的工作就是搬柴火和烧壁炉,随后它就可以在壁炉上睡觉了。
这是猫自己要求的工作,顺便还能磨磨指甲。
猎人们无心于猫的小脑筋,只当是猫太小太瘦弱,因此每次看到猫拖柴火总是热心帮忙,此前能烧一冬天的柴火不过几天就烧完了——猎人们都太好心了。
到最后他们会自己带着木柴来:比猫都大的木头——或许之前应该是一整棵树。
“你知道的,我一直在坚持磨练自己,顺手给你们带了烤火的木材。”小肌肉猎人擦擦汗,无意间带起来了“来酒馆自带木材”的好习惯以及“比比谁的木材更大”的攀比风。
至今为止是没有赢家的,倒是有个吟游诗人率先输出。
这吟游诗人带了块指甲大小的树皮来,宣布自己是第一个输的人:“为什么没人卷认输呢?”
这股不正之风并没有影响到壁炉,猎人们不屑于这种歪门邪道,仍然热衷于攀比谁带来的树更大。
于是壁炉里过于猛烈的炉火燎黑了猫的胡须,猫很无助,扭头拖着睡垫到客人脚下趴着,阴暗地拿客人的裤腿磨爪子。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酒馆的客人都拥有流苏裤腿为止,一位过路的旅人推开了酒馆的大门。
起初并没有人看到她,只当是门被风吹开,猎人们毫不在意,瞥了一眼又继续吹牛去,无外乎是今年一定要率先找到龙拿到财宝,随后被其他人反驳,再接着就是如日常般一样无聊的赌注。
“龙是什么?”一个微小的声音响起,像风吹过树叶般梭梭,“我也可以参加你们的约定吗?”
猎人们顺着声音看去:一位袖珍小人收拢着透明的小翅膀板正正端坐在椅子上,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猫不做声,自作主张叼了杯牛奶来。
“是我打扰你们了么?真是不好意思啊。”小人挠挠头,示意猫把牛奶放到桌面上,“我叫湖,来自东边沼泽,或许有人愿意为我讲讲有关龙的事情吗?我会提供五个金币的报酬。”
猎人们摆摆手,随口讲起了大家听到过的所有有关龙的传闻:在山的最顶端、很大很大坨、金色眼睛会喷火、数之不尽的财宝和难听的叫声。
湖揣着手安静坐好,仰着头盯着每一个讲故事的人,时不时发出“是这样吗?真好哇!”的感慨。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猫还叼来小水桶试图扑灭壁炉的火,毕竟春天已经来了。
但很显然一桶水不够。
以及有些没讲故事道德的猎人讲到高兴处还会噼里啪啦跳起来比划,不小心就顺脚噼里啪啦踹倒猫的小水桶。
猫很生气,但猫不敢表露出来,只是气的屎努子鼓鼓的。
终于龙的传闻都讲完了,无外乎就那么点,毕竟没人真的见过龙。
猎人们面面相觑,期望有人能在湖渴望的眼神中再讲点别的东西出来。
于是关于海怪的传说、关于湖底珠宝和关于公主王子的爱恨情仇等等老故事也都被掏出来见了世面。
讲到最后实在没东西可以讲了,猎人们终于想到了转移话题查户口这一办法,无非是你从哪里来,你家几口人,打算做什么去,遇到过什么人,过得快乐么?
小人湖对此很无措,憋了半天只说自己是羽人,想留下活过的痕迹,随后试图与人探讨活着与哲学。
猎人摆摆手,说咱不讲这些让人瞌睡的东西,转头拿乌黑曲卷的头发去逗猫玩,玩到高兴处猎人还起来噼里啪啦跳舞。
以上,是夜晚时鸦女回来后猫讲的。
“所以,你也没擦地上的水,放任那群傻缺大汉踩得到处都是脚印子?”
“……”
“还有,咱也不是印度歌舞片,那群半扇门大的大汉一言不合劈里啪啦跳舞?唬谁呢,你是不是偷懒睡觉去了?”
“……喵。”
最终还是被发配去拖地了,猫不喜欢这样。
鸦女拿起桌面上的五枚金币小心的放好,预备着明天还给湖。
龙的传闻到处都有,只是用心打听就能知道,坎蒂尔城民风淳朴,自然是不会昧下这金币。
猫探头过来,拿自己的小爪爪肉垫轻拍鸦女:“不许拿走,这是湖留下的赌注,她说她一定会找到龙的。”
鸦女摇摇头,倒是没说什么,她找来一个小盒子放在酒馆的“赌约角”处,像放其他盒子一样放好,在上面写上“湖一定会找到龙”。
赌约角已经放着十几个盒子了,无外乎是什么“找到龙”“驯服独角兽”“娶到旅馆老板娘”之类的无聊梦想。
猫满意了。
第二天,像往常一样来喝酒的猎人们早早就注意到了赌约角多出来的小盒子。
“又是一个有梦想的傻蛋。”昨天没来的猎人摇摇头感慨道。
随后他就被其他人殴打了一顿。
连猫都补了一脚。
“看,这就是不尊重他人梦想的后果。”猫舔舔爪子,意有所指的对着鸦女说。
鸦女摸了摸猫的小脑袋瓜,打发它去给刚来到的湖送牛奶去。
湖还是很拘谨,依旧板正正的坐着,仰着头听猎人们新带来的故事,诸如什么纯洁无暇的独角兽、一直不停跳舞的红鞋子、深山里的雪怪嗷呜……
鬼知道他们昨晚几点睡的,一个个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叫着闹着要先讲自己带来的故事,说什么不然一会就全忘了。
“真的吗?真的有这种东西吗?”湖惊叹,随后止不住的低落,“如果我也能去探险就好了。”
“这有什么不能?”吟游诗人拨弄琴弦试弹了几个音,“给爸爸妈妈写封信吧~随后就可以出发了~”
湖没有说话,她的低垂眼睑,睫毛上下跳动,最后说到:“我不会写字……”
“让鸦女帮忙写!”"这有啥!"“鸦女就是干这个的~”
其他猎人无不赞同,于是簇拥着湖来到鸦女面前,谁都不说话,就这样期待地望着鸦女。
真是一副诡异的场景,猫哆嗦了一下,也跟着猎人们一起眼睛亮闪闪的看着鸦女。
“好吧好吧,”鸦女叹气,她放下手里的东方算盘,翻找出纸笔来,“要写什么?”
“亲爱的爸爸妈妈们,我是湖。我已经到了你们所说的小酒馆里,这里的人很好,还有一只大猫猫,他们为我讲述了名为龙的生物。
据说龙住在山的最顶端,是很大很大坨且金色眼睛会喷火的可怕生物,它守着数之不尽的财宝,偶尔高兴了还会唱歌,据说那是很难听的声音……
我不知道什么是有意义的事情,但大概找到龙就是有意义的事情,我想要出发了。”湖说道。
猎人们放下捂住耳朵的手,假装无意的和湖聊起来自家那不让人省心的孩子来,顺便表达一下就算如此依旧爱孩子的情感。
湖招架不住他们,最后不得不听从他们的提议,让鸦女帮忙在结尾处写上归家的日期和小爱心。
猎人们这才满意了。
他们四散开来回到座位上,唤着熊快点上酒。
湖没有离开,她手扒着吧台看着鸦女给信封装施魔法,时不时小声感叹一下。
“其实是很简单的送信魔法,你要学吗?”鸦女对湖笑一笑,手上的动作不停,“这样就可以经常写信给朋友们了,猎人们都很关心你。”
湖的眼睛亮起来,更或者说,她的眼睛就没暗下去过。
“可以吗?”她惊喜道。
“当然,还有写字的魔法。”鸦女不再多说,从吧台下面一大摞纸堆里抽出来最上面的一张,那上面有着两幅手画的图案。
湖接过,小心的塞到随身的小包里。
她向众人道过谢,揣着小包都放不下的地图,摸了两把猫后就出发去探险了。
湖走后,猫难得的好脾气了一回,谁来摸它都不拒绝,就这样眯缝着眼咕噜咕噜。
猎人们自是不会放过这祖宗难得好脾气的时候,一个个排着队用能刮树皮的茧手摸两把猫,带下来一大缕松散的猫毛。
“你倒是高兴,”鸦女轻哼一声,“两个魔法,两个晚上。”
猫扭头不理她,继续咕噜着,只是尾巴噼里啪啦的轻拍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