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色“幸”也》时安0731

2、第 2 章 丝瓜蛤蛎粥

　　白色天花板，刺鼻的消毒水味，机器规律的滴答滴答声。

　　程予恩睁开眼，愣了几秒，才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单人病房里，手背插着针，吊瓶正缓缓滴着液体，床边还坐着一个陌生男人。

　　“唔……你、你是谁？”

　　程予恩心口一紧，急着想坐起来，结果动作太大，牵动到针头，疼得她倒吸一口气。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床旁响起：“慢点。”

　　听到程予恩的动静，他站起来，走到床边。

　　男人并没有靠太近，而是停在半步外的距离，不过分靠近，“你昏倒了。我送你来医院。”

　　昏倒？

　　程予恩蹙着眉回想，最后的记忆是她倒在电梯口。

　　彻底落入黑暗之前，她感觉到自己落入一个怀抱，那人轻轻摇她，还有一双清亮的黑色眼睛。

　　原来是他。

　　“要坐起来吗？”

　　得到程予恩的同意之后，那人替她调高了病床，让她坐起身，并继续解释：“医生说你血糖过低，先给你输了液。一个叫智哥的人打了电话过来，他应该在赶来的路上。”

　　程予恩用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抓着被子边缘，怯怯地观察起那个人。

　　那人看起来三十出头，身材高大精实，身上的白衬衫熨得笔挺，袖口随意折到手腕位置。

　　随着他动作微微一动，手臂的线条也跟着收紧。

　　话不多，却给人一种温柔可靠的气息。

　　男人从塑料袋里拿出打包好的白粥，“医生说你醒来后可以吃点东西。喝点白粥好吗？”

　　程予恩不太想吃，她一想到食物就反胃，但想到医嘱，还是点了头。

　　对方替她打开粥盖，她小声道谢，舀起一口白粥吞下去。

　　胃依旧不舒服。

　　程予恩却没有表现出来，抬起头，已经换上了无懈可击的招牌微笑，“谢谢你。还没有请问你怎么称呼？”

　　男人盯着她面前那碗只吃了一口的白粥，眉头微蹙，一语不发。

　　一瞬间，程予恩有些坐立难安。

　　“怎、怎么了吗？”

　　她的假笑，她的心口不一，彷佛都逃不过这人的眼睛。

　　对方最终还是没有戳破，只道：“贺致霆。我的名字。”

　　“贺先生。”程予恩小小松了口气，“我是程予恩，谢谢你送我来医院。其实，不瞒你说，我是个公众人物……”

　　这时，病房的门被敲了几下。

　　“请进。”

　　门被推开，是她的经纪人，程予恩把问题压了下去，怯怯地道：“智哥。”

　　经纪人的脸色不太好看，“予恩，你没事吧？我听说你昏倒被人送到医院，到底怎么回事？有没有被拍到？你这孩子……我刚想回家喘口气，你又给我搞这事……”

　　“智哥对不起。”

　　经纪人说着，注意到坐在一旁的贺致霆，收敛了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地上下打量，“这位是……？”

　　“这是送我来医院的贺先生。”程予恩回答。

　　经纪人脸色好看了一点，但仍挂着职业性假笑，语气热络道：“这样啊。谢谢您了。”

　　经纪人视线扫过穿着病号服的程予恩，换上稍微客气的口吻，说：“我是予恩的经纪人。您可能不知道，予恩是公众人物，若是出了什么事被拍到，影响不好。不知道能不能跟您了解一下今晚的情况？”

　　贺致霆从椅子上站起，他的黑发修剪的很齐整，额前有几缕发丝随性散落，白衬衫和西装裤勾勒出他优越的身形，就连本来对他略带敌意的经纪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是天生的衣架子啊。

　　“今晚程小姐倒在电梯口，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昏过去了。本来想联络物业，但物业电话打不通。我担心她出事，就直接叫了救护车。”

　　贺致霆从始至终话都不多，但说起话条理分明，莫名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

　　经纪人追问：“您送予恩来医院的时候，有没有其他人认出她？”

　　贺致霆垂眸，没有不耐，而是仔细地思考，半晌才道：“我不确定。没有感觉到有人对着她拍照。”

　　经纪人点点头，还保持着客套笑容，“这样啊……我了解了。不知道能不能请贺先生留下联系方式？是这样的，今天的事，我们希望能请贺先生帮忙保密，当然，谢礼部分我们不会亏待……”

　　“不需要谢礼。我会保密。”

　　程予恩心里有点不舒服。人家救了她，这要求彷佛把人当贼似的，但理智上又知道经纪人没错，把配合的条件开清楚，才能避免节外生枝。

　　她只能沉默。

　　经纪人仍维持着半笑的职业表情：“谢礼当然得给。您尽管开。”

　　程予恩小心补充：“是啊……真的很感谢贺先生。请接受我们的谢意吧。”

　　“不用。”贺致霆平静地说，“今天不管谁倒在地上，我都会送医的。“

　　正僵着时，病房门被敲了两下，护士探头进来：“不好意思，请家属办下手续。”

　　经纪人给了程予恩一个眼神，又道：“贺先生，麻烦先别走。我等等回来。”说完便跟着护士离开。

　　病房安静下来，程予恩观察贺致霆，确定他没有不悦，才道歉：“对不起，经纪人只是想保护我，请别介意。”

　　贺致霆摇头，坐回原位，从包里拿出一本外文小说阅读。

　　时间已近深夜，程予恩身为艺人本来就很常昼夜颠倒，可是这人明天还要上班吧？

　　好心救她，结果被耽误到这么晚……程予恩很过意不去。

　　程予恩想了想，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操作了一番，才鼓起勇气道：“贺先生。”

　　贺致霆抬头。

　　程予恩把手机递到他面前，她有点害羞，苍白的脸染上了一抹红晕，“您不要谢礼，我只能这样做了。就当……是贺先生请100人吃饭了。”

　　那是微信支付爱心餐的界面。

　　程予恩用贺致霆的名义，支付付了100人份的爱心餐点，当作对他的谢礼。

　　贺致霆本来一贯冷静，但看到屏幕上“谢谢你的善意！送出的爱心餐已被1人使用”的字样，嘴角也不自觉上扬。

　　“是101人才对。”贺致霆忽然说。

　　“嗯？”程予恩疑惑。

　　贺致霆指着桌上的白粥，程予恩这才反应过来。

　　“确实呢。”她说。

　　把她也算进去，贺致霆今晚请了101人吃饭才对。

　　贺致霆注意到程予恩几乎没吃几口粥，关心地问：“要帮你加热吗？医生建议你吃点东西。”

　　“不用了。谢谢你，我会吃的。”

　　程予恩没什么胃口，但还是拿起汤匙。

　　她压下反胃的感觉，搅了搅那碗白粥，舀起一口，正想往嘴里送，贺致霆却阻止了她：“别强迫自己吃。”

　　“你讨厌粥？”他示意程予恩放下汤匙。

　　“不算讨厌。”程予恩摇摇头，“我只是……没有胃口。”

　　对方似乎很擅长倾听，偶然接触到贺致霆的视线，他的目光没有审视、没有疯狂的迷恋，很平和，让程予恩莫名地心安，忍不住就多了几分倾诉欲。

　　“其实……我今天都没怎么吃。看到热热的粥，也觉得该吃点，可是一放进嘴里就想吐。”担心贺致霆会多想，程予恩连忙道：“绝对不是这粥不好吃！是我的问题……”

　　贺致霆点点头，若有所思。

　　“如果加一点别的味道，你觉得会好一点吗？”他忽然道。

　　“我不知道。”程予恩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可能吧。”

　　贺致霆把碗里的汤匙拿出来，放到一旁，“你等我一下。”

　　程予恩还来不及追问，他就把塑料盖盖上，拎着那碗粥走出病房。

　　-

　　他再回来的时候，那碗粥已经变成了热的，他再次把粥放到程予恩面前。

　　“贺先生？真不用麻烦你加热的……”

　　就算加热了，她还是没有胃口的。

　　贺致霆摇摇头，“你闻闻看。”

　　程予恩心下疑惑，还是顺从地闻了一口，她愣住了，“丝瓜的味道？”

　　贺致霆把汤匙地给了她，“还有蛤蛎。要试试看吗？”

　　程予恩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丝瓜蛤蛎粥，在贺致霆鼓励的眼神下，硬着头皮答应了。

　　她小小舀了一口粥，放进嘴里。

　　蛤蛎的味道很鲜甜，没有太多的调味喧宾夺主，一口下去，本来冷冷的身子都被暖意填满。

　　“好好吃！”程予恩惊呼。

　　贺致霆难得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你又买了一碗吗？”程予恩好奇，可是这明明还是刚才那个塑料碗。

　　“我想可能是白粥的味道太单调，或许加点调味会好一点。但附近的店都关了，只剩一间中餐厅开着，我看他们店有卖丝瓜蛤蛎汤，就拜托老板煮一碗汤，再把原本的白粥加进去。”

　　只是为了让她吃点东西，就这么大费周章吗？

　　程予恩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脏被热气和温暖填满，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往嘴里送着粥，不想辜负贺致霆的心意。

　　“以前我奶奶也常做丝瓜。”

　　程予恩舀起一口丝瓜，没有注意到贺致霆看了她一眼。她继续说：“我是奶奶带大的，小时候遇到丝瓜盛产的季节，因为便宜，她就会买一大堆，做丝瓜粥、烫丝瓜、丝瓜豆腐汤……吃到都腻了。”

　　滚烫的热气氤氲，有一些思念，就那么悄悄地溜了出来。

　　出道前，她望着镜头前闪闪发光的舞台，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被大家看见；出道后，每天被喘不过气的行程挤满，她要追逐更多的工作，要让更多人认识她，要获得更多的喜欢。

　　奶奶过世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

　　“丝瓜很清淡，热量也不高，有减肥需求的人也可以吃。”

　　他……这是特意和她说的吗？

　　眼眶湿湿的，连带着眼前贺致霆的模样都变得模糊，不知道是不是程予恩的错觉，贺致霆脸上似乎多了一抹浅浅的微笑，让他冷峻的外表，多了几分温柔。

　　“怎么了？”贺致霆注意到程予恩的视线，有些困惑。

　　“没什么。”程予恩笑着摇摇头，“只是觉得……有点违和。”

　　贺致霆摆出了‘我在听’的表情。

　　“就是……我本来以为贺先生是哪间公司的高管，感觉和厨房挺不搭的，没想到有这么烟火气的一面。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食物疗愈师。”

　　“食物疗愈师？”程予恩完全没听过。

　　“简单来说，就是用食物，来改善患者的身心状况。”

　　“类似心理咨商？”

　　“可以这么说。”贺致霆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盘削好的苹果，“食物是会带来幸福的东西。不吃饭，身体会生病，心也会生病。”

　　贺致霆把苹果连同叉子一起推到她面前。

　　他很细心，考虑到她食量不大，苹果被切成了丁状，一口吃进去也不觉得负担。

　　程予恩吃着苹果，清甜的果味带来了一丝喜悦。

　　好像真的感受到了一点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