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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褚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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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岁,一个正直青春年少的年纪,有些人或许在父母的襁褓中过的无忧无虑,可以在这个年纪任性妄为,而有些人,从小父母离异,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也要时时刻刻警惕着会不会被抛弃。
褚之随是一个。
然而在刚入秋的夜晚里,他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在一间中规中矩的房子里,窗外的夜很深,风呜呜响个不停,似乎在暗示他此时的心情。
他很安静,一如平常一样安静。屋里的灯光很暗,落在脸上,紧绷的身子自然垂下着骨节分明、青筋凸起、看上去有些不营养的手,握了一下又松开。他身子笔直,站在一旁,看着忙忙碌碌的女人收拾行李。
“这次的时间不确定,我也不太放心你,到周末的时候,你去找褚明吧。”秦悦背对着他,发丝微卷,一举一动中,都透着洋气的味道。
褚之随盯着她的眼睛终于还是垂了下来,唯一一点的可能性也被彻底抹杀,心情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这种结果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可以说不痛不痒,但为什么耳朵听到,还会有些难受。
十六岁的褚之随,比同龄人成熟很多,或许他本身的性格,可多的或许是家庭原因。
“妈妈,你不能带我一起去吗?”他声音很小,似在呢喃,也是控制不住的反抗。
房间很安静,这句轻声的话就仿佛放大了好几倍,蝉鸣声都压不住,也在这句落下,让本就寂静的房间,陷入了更安静的境地。
秦悦身子一僵,手中的衣服滑落在行李箱中,没回头,沉默了好久才说:“小随,你还小,不懂大人的艰难,我要是不到处跑,怎么养你,我们怎么生活?你要懂一个做妈妈的辛苦。”
这种话,褚之随听了将近十年,在秦悦跟褚明离婚后,他印象里的母亲好似就变成了另一个人。冷漠、强大、在家的时间屈指可数,母爱也慢慢消散。
他们的相处变成了最熟悉的亲人,从温馨到空落落,仅因为离婚。
但这件事,对于他这个孩子,是最无辜的,却承受着不无辜的事。
他们婚姻的错误,全部强加在了他的身上,而他却不能反抗任何一句。
褚之随低下头,忍下鼻腔里涌上来的酸楚,似是忍无可忍,第一次不是妥协:“可是你在想这些事情的前提,想过我吗,想过我的心情吗?”
即使这样,褚之随还是心疼秦悦这些年的拼命,声音很低。
闻言,秦悦收拾行李的动作一停,房间短短安静了十几秒,而这十几秒中,是不是真的在思考他这句话,褚之随不知道。
没等来她的回答,褚之随最后一点唤回母亲所剩不几的心疼都消失殆尽。
他紧抿着唇,难过涌上心头,呼出了一口气。
转过身,脚步刚迈,就听秦悦开了口。
“小随,是妈妈对不起你。”
是对不起,而不是不会把他抛弃。
褚之随身体一僵,声音有些颤:“做妈妈的,从来没有错。”
在觉得自认为是为了他好的那一刻,母亲就不会有错,因为她从来没换位思考过,她做的决定也不会有错。
秦悦哑口无言。
这晚的夜依旧跟以往被抛弃的一样,彻夜难眠,但相比较前几次,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不知是习惯了,还是对这种母爱彻底失望了。
第二天,褚之随起得很早,为了不看到秦悦的离开,在河边逗留。
也同时在想,要不要去找褚明。
以他现在学业的繁重,根本不足以他能兼顾生活。
看来还是不得已要去找那个脾气不好的父亲。
秦悦走前给他留了地址,他在放学后去了这个一看就比较奢华的别墅——圣南别苑。
路程一个小时,公交车转了两站,窗外的天已经很黑了。
下了车,又走了十分钟,才到别墅大门。因为看管严格,只能让里面的人来接他。
好在秦悦连着褚明的电话也给他了。
听着手机里的系统铃声,褚之随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在褚明跟秦悦离婚没多久,他二婚了,同年十一月,孕育了一个新生命。
对褚明来说,他们是一家人,而相同流着他的血的褚之随,却成为了他闭口不谈且嫌弃的陌生人。
他生来好似就是被亲人抛弃的。
这通电话没有褚之随想象的冷漠,应该是秦悦提前跟他说好了。
五分钟后,一个三四十岁的人从暗中走了过来,看上去应该是个仆人。褚之随眸色一暗,没觉得褚明能亲自来接他。
他与门卫大叔说了几句,褚之随才得以进门。
褚之随东西不多,穿着也简简单单,拿着一个小包走在仆人的身后,衣服颜色相同,不仔细观察,还以为两人是一类人。
就连这个一脸正气的仆人都比褚之随身上的黑T有质感。
别墅外观围着一圈暖色调的灯串,照亮几米外的所有事物,是装饰,也像是为了谁留的灯。
褚之随在门外看了一会,才跟着仆人进去,心里却丝毫不紧张,而是在想,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弟弟过得很好。
门一开,屋里的繁华扑面而来,映入褚之随的眼帘,他却没有没见识的惊讶。
谁能知道,他曾经也是生活在尖子塔上的人,因为他们支撑不下去的婚姻,让他从高处摔下来,也同时变得极度敏感。
褚之随没在装饰上多逗留,而是很同步的与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人对视,视线碰撞的那一秒,褚之随记忆里模糊的父亲,渐渐变得清晰。
十几年的时光,没有四十几岁的沧桑,模样看上去倒是中气十足,成熟有韵味,与他记忆里的父亲没什么区别——面对他的态度没什么实质性的变化。
都说四十岁是个敢拼敢闯荡的好年纪,而他现在已经拥有别人无法想象的到的财富。
在褚之随的记忆里,褚明是一个严父,在他还没有记忆的时候,这个模样俊俏的男人就是一副上位者的姿态,无论对谁。
而此时,多了些柔和。
却不是对他的。
不知为何,褚明对他,是刻在骨子里的厌恶与嫌弃。
是因为他的打扰,扰乱了他们的生活吗?
褚之随是这样想的。
正当褚之随要打退堂鼓时,一直坐在褚明身边打量着他的女人开了口。
“小随?阿姨可以这样叫你吧。”齐楚梦声音温柔轻缓,带着细微的小心翼翼。
褚之随没想到,进入这个不欢迎他的家里,第一句话却是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
他抬眸看向齐楚梦,看到她眼里真挚的温柔,轻点了下头。
得到认可,齐楚梦接着说:“你的事你爸爸已经跟我商量了,不要觉得打扰,就安心住在这里,把这当成自己的家。”
褚之随没想到这个与她母亲岁数差不多的女人这般温柔的对他说。
来之前,他预想过很多种结局,不欢迎,狼狈的回到孤零零的出租屋,或者冷眼相待。他把所有坏结局都想过了,唯独没想过是这么温馨的话语。
突然一想,温柔的人各处皆有,只是他运气不好而已。
见他没说话,齐楚梦走上前,嘴角上扬,一举一动都温柔的不行:“这么大的房子,其实很空荡的,加上你,应该会热闹很多。”
似乎知道褚之随在乎的点在褚明身上,所以她说完后,就看向了褚明,让他说句话。
褚明叹了口气,脸色一下缓解了不少:“就听你齐阿姨的吧。”
褚之随朝他看了眼,又看向眼里充满对他喜爱的齐楚梦,弯了弯唇,说:“谢谢齐阿姨。”
要不是她的开口,他可能真的会被褚明的嫌弃伤到,而转身离开。这句谢谢,很应该。
“不用谢。这个时间过来,是不是还没有吃饭?”
“吃了……”刚要扯谎过去,肚子便合时宜地叫了起来,褚之随顿时有些窘迫。
齐楚梦笑了笑:“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年纪,饿了就要说,像在自己家一样随意就行。”
但齐楚梦不会知道,褚之随在自己家也唯唯诺诺的,做事小心翼翼,生怕某件事做错了,引发秦悦要抛弃他的念头。
褚之随轻轻嗯了声,看着齐楚梦走向右侧的厨房。
褚明仍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陶瓷杯子,细细抿茶,在说完那句话后,就没给过他一个眼神。
褚之随没把心思放在他身上,被齐楚梦的温柔抹去了他压着的一口气。他走到沙发旁,把黑色背包和书包放下,然后去了厨房。
虽说家里有阿姨,但看着齐楚梦熟练的手法,应该经常做饭。
褚之随站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眼睛不眨地盯着她的举动,十几分钟后,一碗热腾腾的青菜面就端到了餐桌上。
有蛋有菜,热气往上蔓延,很适合夜晚有些凉的季节。
褚之随又道了声谢谢。
“慢点吃。”说完,齐楚梦就上了楼。
一碗面在规规矩矩下见了底,褚之随把碗洗了,走出厨房的同时,与正好下楼的人撞了个正着。
褚之随的身高,一点不符合十六岁的标准,可能比同龄的孩子还要矮半个头。
而面前这个人,似乎比他高,在撞到的下一秒,褚之随便迫于身高,抬头看向比他高几公分,且年龄比他小三岁的孩子。
他眼睛大大的,仿佛有星星似的,在眼睛里闪闪发光,因为他的抬头,眼角弯起,乖顺的头发似遮不遮地挡住眉眼,却挡不住他阳光灿烂的性格。
是个沐浴在温馨且幸福家庭里的小王子。
“你好呀。”他冲他一笑。
褚之随睫毛一颤,比主人公都清楚他是谁。
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褚暮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