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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智者不入爱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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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公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在我面前就不必装傻了吧,三小姐?”陆青辞声音压低,显得严肃了些。
这还是他第一次叫自己三小姐。
林昭静静得看着他,敛起脸上装出来的呆滞神色,懒得装了。
“陆公子今日怎么会过来得那么及时?”
“阿四告诉我的。”
阿四就是陆青辞身边的书童,长得瘦巴巴得像个猴,做事却很机敏。他对自家公子十分效忠,府内有了任何动静,他都第一时间会告知。
“原来如此,那就多谢公子今日的配合了。”林昭朝他鞠躬为谢。
陆青辞目光滑过她的娃娃脸,看着普通无害,没想到是这宅子里藏得最深的人。
这样有心计的人,日后成亲了成为枕边人,却看不透她在想什么,不免让人觉得害怕。
他不太喜欢城府太深的人。
“林姑娘,你我既已定下姻亲,那你便是我未婚妻,我帮你也是应当的,但我有一事要提前与你讲清楚。你我二人并无感情,日后我们可以相敬如宾,不必有夫妻之实。”
陆青辞是为她着想,也是为自己着想。以后他们其中一人若是有了倾慕之人,随时可以离开。
林昭听出了对方对自己的疏远,不过这正合她心意。
她眼底荡漾起笑意:“也好,之前我答应过公子,你若是教我认字,我便给予重谢,陆公子想要什么回礼?”
“不必。”
陆青辞语调冷淡,推着轮椅扶手缓慢得往前走。
被人利用了还要帮人数银子,打个巴掌给颗枣的事情他没兴趣。
蓦地,一只手按住他身后的轮椅。
陆青辞偏头,只见林昭笑的十分灿烂,正午的阳光从她身后落下,衬的她像个金光闪闪的救世主。
“我想陆公子也不是世俗之人,要不,我就尝试帮你治腿作为回报吧?”
“不必费心了,大夫都说已经无药可医......”陆青辞对自己的这双腿已经不抱希望,只盼着春闱能有成果,求个一官半职,后半辈子不用为生计发愁。
不等他说完,林昭已经推着轮椅朝西厢走去。
“大夫是大夫,我是我,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带着笑意的语调从身后传来,还带着女子身上的淡香,陆青辞怕挣扎起来唐突了她,一时间缩在轮椅上像个无助的兔子,还是个红了耳朵的兔子。
西厢。
阿四正在给陆青辞熬药,他看到林昭,心底有些轻蔑。
林昭毫不在意,反而看着药罐里的药渣。
三七、蒲黄、白芨。
这些都是凝血的草药。
“陆公子,可否让我看一眼你的伤势?”
陆青辞脸色微变,腿上还未痊愈的伤痕很是丑陋,他平日都不想看自己。
阿四躲在小厨房里,透过窗子偷偷看自家少爷和那傻子。
林昭蹲在陆青辞面前,作势要去掀开他的衣摆。
一只手捏住她细白的手腕。
“林姑娘,这不合礼数。”
“你都说我是你未婚妻了,这有什么的?而且,我这不是想报恩吗,你就把我当做没有男女之别的大夫好了。”
林昭撩起他的裤腿看了一眼,长久没运动的腿已经变得细弱,小腿上有明显得外伤,应该是骨折过又被正了回来。
树木碾过的皮肉留下了疤痕,新长出来的肉和伤痕混在一起,旁人看了必定觉得恶心。
可林昭不是旁人,她在现代医院见过各种狰狞的伤势,还在植物学课上碰到过各种各样扭曲的虫子,这点小伤在她眼里并没有很吃惊。
“公子,冒犯了。”她抬手碰了碰那伤痕,时不时问他痛不痛。
陆青辞看着她专注的脸颊,闷闷得说:“不痛,只是雨天潮湿时会觉得难受。”
他看过不少大夫,各个瞅见他的腿都跟碰到了绝症似的眉头紧皱,她倒是稀奇,一副看惯了的淡然模样。
陆青辞腿上的骨折处还没完全长好,加上路途奔波劳累,导致愈合缓慢。而且小腿侧靠近跟腱筋的地方一直红肿着,估计是伤着筋脉了,可能还有炎症未消。
“这里呢?难受吗?”林昭按了按那处红肿。
陆青辞摇头,看起来没有一点感觉。
看来筋脉神经伤的很深,这样只靠凝血的药草,日后即便是伤好了,他也会是个下半身无知觉的瘫子。
这里的草药少,作用有限,看来只能试试针灸了。
“陆公子,除了喝药,你可以在睡前按摩腿部,促进筋脉血液循环。我有法子帮你,等我改日买了药和细针回来便告诉你。”
林昭将他的衣服重新整理好,抬眼发现他目光不自在得撇开。
陆青辞从未跟女子有过近距离接触,更别提这种肢体接触了,他偏开头,发红的耳根暴露无遗。
林昭以为他垂着眼不吭声是对自己的腿早就失望透顶了,于是宽慰道:“我不确定我的法子有没有用,但好歹等我试过了再说,公子,我先告辞了。”
她转身离开,脑海里盘算着买什么药草最管用。
脚步声远去。
西厢爆出一声惊呼。
“少爷,刚刚她是不是在调戏你啊?那傻子怎么对你摸来摸去的,还冲你笑?”
“闭嘴,煮你的药去。”
阿四被他凶了一眼,灰溜溜跑了。
陆青辞摸了摸腿上被她触过的地方,嘴角弯起一抹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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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身体恢复了一些后,林昭才放下心出门。
她挑了个好天气,带着乔鸢去药铺买东西。
乔鸢第一次逛京城大街,街道两旁都是酒楼茶馆,还有各种小摊小贩卖的小玩意。
她看到路边卖的好吃的,忍不住拽了拽林昭的袖子。
林昭秒懂,立刻拿出铜板给她。
没一会,乔鸢左手拿着烧饼,右手拎着烤鸡,嘴里还嚼着栗子糖。
“哇,太香了,现做的东西就是好吃,比城里的预制菜好吃一万倍。”乔鸢揪出鸡腿塞进嘴里。
穿过巷子,林昭去药铺买了点舒筋活络和祛风除湿的草药,这些可以减少陆青辞腿部残留的后遗症。
她想买针灸用的细针,却发现这个时代针灸还不太发达,用的针尖都不够细。
“老板,还有没有比这更细的针?”
“这和绣花针都差不多了,哪有比这更细的?”掌柜的像是听了什么天方夜谭。
“我要比绣花针还细的银针,老板你要是有,我可以多花点钱。”
听到钱,懒洋洋靠在椅子上的掌柜瞬间直起身子。
“这可是你说的,更细的针也不是没有,但需要时间打磨,你要是着急用的话,可以给双倍的价格,后天便能出成品。”
双倍价格?
林昭摸了摸荷包里的铜板,这些都是她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今天出来一趟已经花了五十文了。
下个月的月银还得等十几天,可陆青辞的伤等不起。
林昭咬了咬牙。
“成交。”
她从兜里掏出十个铜板作为定金。
走出铺子,时候已经不早了。
林昭带着乔鸢抄近路往回走,途径一条偏僻的小巷子,两旁破旧的屋舍挂满了蜘蛛网,门口蹲着几个小乞丐,眼睛一眨不眨得盯着乔鸢手里的吃食。
乔鸢心头有些发软,走到巷子口,倏地听到一阵嚷嚷声。
“臭要饭的,你怎么算的,什么流年不利娶不到老婆,你就是想骗我钱!王八羔子,我让你咒我。”
一个杂役模样的中年大汉暴躁得踹掉一地的破布,还朝着墙角的乞丐啐了一口。
人走后,缩成一团的乞丐才从双臂里抬起脑袋。
“哼,一把年纪娶不到老婆还不信,不信拉倒,寡一辈子吧。”乞丐捡起地上的破布碎片,“我好不容易做的塔罗牌,全被他踩上脚印了,混账玩意。”
塔罗牌?
林昭和乔鸢同时停下脚步,目光狐疑得看着角落的人。
乞丐冲她们招了招手:“小姐们要不要算一卦,我这是最新的占卜方式,很灵的。”
林昭和乔鸢对视一眼,憋着笑。
“这么灵?你什么都能算出来?”林昭蹲下看着那些简陋的布料,上面用石灰画着不同的图案。
“小姐想算什么?我这三文一次,包你解忧。”
“我想算......智者不入爱河的下半句是什么?”
乞丐拿着布料的手一抖,眼神顿时都变得清澈了。
“寡王一路硕博!你也是穿来的?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找到同类了。”乞丐激动得上前要抱住林昭,乔鸢推了他一把。
“段承泽你少动手动脚!”
“你怎么知道我叫段承泽?”
乞丐打量着两位面容陌生的女子,顿时眯起眼睛。
“难道你们是带系统穿越的?还是有金手指读心术什么的?果然,我就知道我天命不凡,能穿越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说吧,我是不是流落在外的皇子,还是我根骨不凡,有什么武林秘籍交给我?”
他耍帅似的撩了一把乱成鸡窝的头发,露出晒得黝黑的面容,脸上还沾着灰尘,一副已经准备好迎接新命运的表情。
乔鸢嘴角抽了抽:“段二,醒醒吧你,怎么还跟高中时一样中二,就你那丑不拉几的狗爬字,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对一旁墙上算卦的招牌翻了个白眼,好似多看一眼都觉得辣眼睛。
能叫出段二这个绰号的,除了他的好兄弟就只有那几个损友了。
“你、你是林昭?”段承泽瞪大眼。
“不,我才是林昭,她是乔鸢。”林昭冲他笑了笑,心底涌起一股他乡遇故知的奇妙感觉。
太好了,这个世界不是她孤身一人。
乔鸢和段承泽以前是高中同桌。
段承泽的目光在她们之间来回打转,眼眶瞬间红了:“居然是你们,我终于碰到熟人了,你们都不知道我这几天过得什么日子,每天跟其他乞丐抢地盘,还要跟狗抢吃的,呜呜呜......”
说着说着,他抬手拿过乔鸢手里的烧饼往嘴里塞。
“真香。”他含糊着笑道。
“可不嘛,一文钱一个呢,手工现做的,你吃慢点,现在没人跟你抢了。”乔鸢咂舌。
三人坐在角落里。
段承泽吃完烧饼,又看上了乔鸢怀里的烧鸡。
“给我吃一口。”
“这个不行,这个很贵的。”
“乔鸢你怎么还是这么抠搜,我都这么惨了,你们好歹穿成家族小姐,我是个乞丐呢,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说起这个,林昭顿时想起来了。
她今天出来,正好可以去看一下东街的那间铺子。
“段承泽,跟我走,保证你以后天天都能吃到烧鸡。”
“真的?班长,你别骗我,我当真了啊。”
段承泽连忙起身跟上,连那些破布塔罗牌都不要了。
一行人走街串巷,穿过烟花巷的脂粉味,再拐过京城大街各个奢华商铺往东边直走,几人的脚步停在了东街尽头。
三人盯着眼前破旧陈腐的店铺,集体沉默了。
店铺灰扑扑的,破瓦烂墙,上面的门都被刨了一个狗洞。风一吹,屋子就跟要塌了似的吱哇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