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非要我看他的恐怖小说》少女眼泪

2、你怎么也是彩印的？

　　倪暗再也没见过那样锈迹斑斑的场景，而正常的世界也离他而去。在齐频爬进他床底的那刻起，消失的不仅是其他人对齐频的全部记忆，更带走了倪暗身边所有的色彩。但他能清晰通过镜子看到自己正常的肤色，从衣柜里拿出来的衣服套在他身上也重新恢复原本的藏青色，扭曲的色调对他并不起作用。

　　倪暗并不准备窝在宿舍，虽说恐怖片定律越是乱跑死的越快，但不跑绝对死的不明不白。走在路上，无数欢欣雀跃地笑声传进倪暗的耳朵里，可一旦回头对上的就是他们平整如一张报纸的表情。

　　“你不是不来上课吗，我还想帮你答到呢。”

　　他的另一个室友，燕玉抬起死寂的眼，正正看向走进阶梯教室的倪暗。

　　“我倒是想不来，但是这节的课任老师不是出了名的喜欢花里胡哨的签到吗，算了，反正只是换个地方睡觉。”

　　倪暗装出困倦的样子打了个哈欠，顺理成章经过一个个灰色身影，往最后一排走。

　　“也是，那你睡。”

　　燕玉的视线跟随着他，眼里隐约出现了红色的纹路，一瞬间打破了他浑身的暗沉，又骤然熄灭。倪暗向来不相信什么错觉，他涌上一个想法：燕玉，彻底死去了。

　　倪暗惆怅地趴在桌子上，说不清是朝夕相处两年的室友被同化了更难受还是以后要和三个鬼共处一室更吓人。

　　“同学，这里有人吗？”

　　倪暗的肩膀被一支笔戳了一下，他恹恹侧过头，对上一双无波无澜的眼，像落了雪的山，然后是黑色长款大衣、黑色高领毛衣、白色高领针织衫以及手里的橙色教材。

　　这种称得上乏味的穿搭只有靠扎眼的脸才能得到回头率，但倪暗此刻的血液逆流并不是因为这张出色的脸，而是冰冷的褪色并未沾染这个人分毫，活生生像个抠出来的色彩人物。

　　色彩人二号长长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轻颤，他坐在了倪暗的旁边：“同学，我觉得你穿暖色的衣服更好看。”

　　有点惊悚。

　　倪暗以为整个学校都变成了非彩印的复印卷，如今却遇到了没被感染的同类，但他一点也没有他乡遇故知的惊喜，只觉得更加诡异，好比进入鬼屋里，你怎么就知道遇到的是玩家还是鬼屋员工呢？

　　同学的冷漠并没有让对方气馁，他状似疑惑地歪了歪头，对着倪暗真心实意地发问：“昨天我的舍友钻进了我的床底，然后他消失了，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倪暗心里“咯噔”一下，与此同时讲台上的教师对着点名表叫出了倪暗的名字，教室里所有人都学着旁边这人的动作，歪过头死死盯着他。

　　该死。

　　额头沁出薄薄一层汗，倪暗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到”。如附骨之疽般地注视全部消失了，一颗颗人头齐刷刷扭回去，整齐翻开桌子上的书。

　　罪魁祸首也跟着翻开书，在点到自己的名字时慢条斯理举了下手。

　　“被吓到了吗？”

　　冷色再次用笔戳了戳他。倪暗冷笑一声往旁边移了个位置，提笔在书上涂涂写写。没过一会倪暗收到旁边人递过来的一张纸，上面写了一大片他的名字，还附带了一个浑身漆黑的小人。

　　倪暗烦透了这个不人不鬼的东西：“你字太丑，能不能练练。”对方也不生气，重新坐到他旁边：“倪暗同学，你觉得我们现在是在做梦吗？”

　　荒诞的场景是一场梦吗？倪暗手中的笔顿了一下，他终于看向了冷色：“你就是用这种理由安慰自己的？”

　　冷色笑了一声：“当然不，但我们确实可以说是在做梦，还是一命速通的梦。”这人留下语焉不详的两句话，将那本画的一团乱的书留给了倪暗，相当自然的离开了教室，留下眉头紧皱的倪暗怔在原地。

　　……

　　“倪暗，去食堂吗？”

　　燕玉不知什么时候移动到倪暗的旁边，脸几乎贴上了上了倪暗的耳朵。

　　倪暗疯了才会和这只死鬼一起吃饭：“我不太想去。”

　　“倪暗，去食堂吗？”
　　“倪暗，去食堂吗？”
　　“倪暗，去食堂吗？”

　　倪暗听着机械的重复声，觉得这大概是个绕不开的支线：“好，那我们走吧。”

　　是的，支线。倪暗从齐频开始看书开始串联到冷色之前似是而非的话，得出了自己可能进入了一个探索式剧本的结论，首要任务就是收集线索。燕玉这个支线NPC显然不太智能，一路上不论倪暗说什么都答非所问，活像人工智障。

　　倪暗在路上设想了好几个食堂会发生的变化，也许会是后厨拎着两个血淋淋的人头问自己吃哪个，也许是打饭阿姨剥出自己的心脏盛到餐盘里，倪暗做足了心理准备，推开门却发现一切如常。

　　每个窗口都排着队，倪暗草草扫了一遍，暗自感叹难怪色香味俱全里排在第一的是色，任谁看着灰暗的菜都生不出半分食欲。

　　燕玉握住倪暗的手腕：“我们去吃，牛肉饭吧。”

　　倪暗被拽到一个空旷的窗口前，上面用印刷体写着“颜色好看牛肉饭”几个字，而窗口里的桌子上整齐摆着一排色相鲜艳，酱汁浓稠的牛肉饭。

　　“这家牛肉饭是什么颜色，可以告诉我吗？”

　　颜色？

　　倪暗控制不住去拿餐盘的手僵在了半空，他试探着转头，身边围满了人，一张张平整的脸同步看向他。燕玉趴在了倪暗的背上，头胀的有南瓜那么大，眼珠滑到地上，分裂成一颗颗小的。

　　说自己是色盲恐怕下一秒就会被提刀放血，装看不见窗口也许燕玉会把自己的眼球也扣出来当核桃盘，转身就跑更是死局中的死局…呼吸有点困难了

　　“我觉得，它非常的有层次，牛肉的边缘很清楚，和米饭的质地区别很大。至于颜色，和你今天的卫衣一样好看，它就是‘颜色好看牛肉饭’该有的颜色。”

　　语气真诚，眼神真挚。

　　燕玉慢吞吞从倪暗身上下来，低头看向自己的卫衣，小型眼球发出黏腻“咕噜”声，“嗖”一下跳回眼眶里。他抬手端起两盘牛肉饭，带着倪暗走向用餐区。

　　他坐下来，燕玉坐在他对面，托着腮，直勾勾地看着他：“快吃呀。”

　　倪暗拿起勺子，舀起一勺混合着酱汁的米饭和牛肉。气味闻起来是正常的肉香和香料味。他送进嘴里。

　　味蕾炸开的瞬间，他几乎要呕吐出来。

　　没有味道。

　　不是淡，不是难吃，是彻底的空洞的“无”。牛肉像嚼蜡，米饭像泡沫，酱汁像温水。所有的色彩、所有的香气，在进入口腔的刹那，被彻底剥离，只剩下食物纯粹的物质形态，没有任何味道信号传递给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