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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兵匪 ...

  •   戚少商和顾惜朝身体都恢复了十之七八,云牧之便准备启程回幽谷了。顾惜朝有些舍不得,云牧之说道:“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你师伯独个儿在那山谷中,我放心不下。”戚顾两个听了,本来早在心里嘀嘀咕咕过,他们是长辈,要说什么也不好说,相互看看,神色就不由得都有些怪异起来。云牧之是情天孽海大风大浪中打过滚的,见状便瞪起眼睛,骂道:“两个无事搅三分的小混蛋,满肚子不干不净,胡思乱想什么呢?打量我猜不透?”
      顾惜朝脸红,不说话;戚少商知道他想什么,想让他高兴,微笑说道:“云师父,你别生气。我们也是为你和公孙夫人好啊。你和公孙夫人,哪一样不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人生百年,匆匆蹉跎过去岂不可惜?”被云牧之在头顶上狠敲一记,骂道:“我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小子,你们想到哪儿去啦?我师姐自从夫君逝世后,早就把尘缘断得一干二净啦!再说,这一回,唉……”说着,忽然沉沉的长叹一口气。
      戚少商和顾惜朝面面相觑,顾惜朝便问:“师父,师伯怎么了?”
      云牧之且不回答,怔怔的出了一会神,方才唉声叹气道:“这些日子我常在想,我们这些人,辛苦练功,到底是为什么?我幽谷派练气的法门本是玄门正宗,这几百年不知多少高人隐士去芜存菁,按说是极高明的功夫了。可是,先有惜朝,唉,那都怪我荒唐胡闹,不该教的东西随便乱教;可是师姐她竟也会走火入魔……”
      戚少商顾惜朝齐齐吓了一跳,顾惜朝脱口叫道:“师伯也会走火入魔?”
      云牧之苦笑道:“总是她自己心魔难除,有什么办法?我离开幽谷本是替她寻几味药材的,路过晋阳,就去瞧瞧你们,没想到又出手救了你们两条小命。现在惜朝这身功夫算是废了,戚少商,你若有良心,以后半步不许离他左右,务必要护他一辈子周全,以后他少了一根头发,我惟你是问,知不知道!”
      戚少商看看顾惜朝,本想微笑的,笑出来却很苦涩:“云前辈,你放心,我这一生一世,早就不是我自己的,我愿意一辈子只在他身边……”
      云牧之皱眉道:“胡说,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两个大男人说什么一生一世?叫你尽心尽力,可不是叫你乱发誓。”戚少商便不说话了,顾惜朝只是淡淡的听着,不反对也不认可。
      忽然云牧之又说道:“想我老人家自从十七八岁初出江湖,直到现在,一辈子心热,总想干点惊天动地的大事,可是,造化弄人啊,到头来除了酒量是练出来了,什么都没干成。倒是你师伯干巴巴的往那儿一倒,我这心里才忽然透亮过来。她若死了,剩下我一个,还有什么意思?”他说着说着,动了真情,眼圈儿也红了。
      云牧之说走就走,第二天一早,一觉醒来就发现他人已经不在了,平常用的东西也都没了,只在箱子上留了两锭银子,算是没让戚少商和顾惜朝太傻眼。两锭银子一共十两,算还了房租和打扫做饭那老妈妈的工钱,所剩无几。戚少商笑道:“这样倒也好,两手空空,轻松自在。哪天有空咱们寻个富户劫富济贫去!”
      无论心底真正的情绪多么担忧,多么惶恐,他都还是这样笑着。就好像天大的困境也为难不过微微一笑。顾惜朝别过脸去,不愿意接触到他的目光。
      劫富济贫不过是说说而已,戚少商害怕的是顾惜朝有一天忽然不声不响地走掉,那几乎只是个时间问题了。好在他还来得及品尝那苦味,意外就突然降临。
      最初只是一个长安口音的过路人突然出现在村口。他由西北方向来,要往东南方向去,借住的人家正好在戚顾所赁房屋的隔壁。过了几个时辰,大路的尽头便出现了一队骑兵,乱哄哄的疾驰而来。
      这渔村地处偏僻,等闲不见外客的,不然云牧之也不会选了这么一个地方养伤。老里正见有骑兵至,职责所在,慌得拄着拐杖颤巍巍赶到村头,跪在地上,问:“不知诸位军爷远道来此,有何贵干?”领头的骑兵鼻孔里出一口气算是回答,马鞭子向前一指,高声道:“大伙儿把这村子给我围住了!谁敢私藏反贼,格杀勿论!”说着,马镫一顿,擦着老里正的身边驰过。将老人唬得一跤跌倒,险些背过气去。
      彼时戚少商和顾惜朝都正在村中居所,忽然听着外面乱哄哄的吵闹哭喊之声不绝于耳,是骑兵挨家挨户的驱赶村民出来,稍有动作慢点的,便持刀恐吓。此事与戚顾二人本来没关系,他们也不想多事,本来想在村民当中装傻充愣的混过去也就完事了,刚走出家门,一个正在驱赶村民的骑兵猛的一马鞭抽过来,叫道:“给老子快点!再磨蹭一刀剁了你们!”
      戚少商抬一抬手,便握住鞭梢,向那骑兵怒目而视。这一抬手,准头、力道都拿捏得正好,其实已是很高明的功夫了,无奈那骑兵不识货,大怒回夺,另一手就要抽兵刃。顾惜朝急忙按住戚少商,向他摇摇头,戚少商只得松了鞭子,两人不理那骑兵,加快了脚步挤进人群里跟着走,听着那骑兵兀自在后面骂骂咧咧。
      忽然左近某户人家院子里一阵大乱,接着十余个骑兵大呼小叫起来:““是那人的小雕弓!果然在这里!”“弟兄们上啊,点子在这儿!” 这些人叫嚷,其余的骑兵便呼啦啦的有四面八方向这处农家一齐聚拢来。被驱出家门的村民们不明所以,纷纷停了脚步,便又有人大叫:“不许停,走!走!”一边叫一边举起鞭子乱打。一个抱着小孩的农妇躲闪不及,正挨了一鞭,惨叫着摔倒,孩子脱手,跌在地上大哭起来。众村民有的怕被鞭打,乱躲乱挤,有的被吓怕了,赶着要走,眼看着就要有无数双脚踩在孩子身上。戚少商眼见事急,只来得及用力捏一捏顾惜朝的手,人便矮身窜了出去,在人丛中冲开一条窄路,奔到孩子身边,将她抱了起来。
      那打人的骑兵只觉得眼前一花,接着就看到戚少商抱起了孩子。他就算再没见识也知道这种速度和机敏意味着什么,声嘶力竭的喊起来:“这里有同党!来人哪!这人是个同党!”
      这么一喊,留下来驱赶村民的十来个骑兵自然都冲了过来。骑兵都用长兵刃,长枪大刀一起向戚少商身上招呼。常言道一寸长,一寸强,再加上居高临下,戚少商手上没有兵刃,怀里又抱了个孩子,只得使小巧腾挪功夫周旋。眼见周围的村民忽然没了驱赶的人,赶紧各自寻偏僻方向乱跑乱逃,连那农妇也被家里人连拖带拽的不知了去向,只好在顾惜朝也跟着不见了踪影,稍稍放了心。他在这村庄里住了好几个月,熟悉地形,一待村民们都跑的差不多了,向十来个围着他乱打乱杀的骑兵一笑,说道:“少陪了。”足下使力,纵身便跃上了旁边一户人家的房顶,接着几个纵跃又跳到实地,东拐一下西转一下,便将众骑兵甩在了身后。
      他略作停顿,看看怀里抱着的孩子,他一通连飞带跑的,孩子大概觉得很好玩,不但不哭,竟然笑得很开心,依依呀呀的把手来捏他的脸。
      戚少商怀抱着孩子,竖起耳朵听周围的情形,倒是让他发现了许多村民就躲在附近,碰到了个年高老实的,将孩子托付给了他。但是顾惜朝在哪儿?唯一能肯定的是他一定也躲起来了,他一向机警。可是毕竟武功没了,一旦有个万一该怎么办?
      这时骑兵们也在到处搜捕躲藏起来的村民。戚少商担心顾惜朝,心里一阵一阵的发慌,顾不得被人发现,到处走动着,寻找顾惜朝的踪迹。忽然前方不远处人喊马嘶,有人大叫:“这里还有同党!”他一惊,心提到了嗓子眼,急忙向那方向大步流星的奔过去,见那里是村中的磨坊,地上横倒着两匹马,一个骑兵倒在那里哎呦,另有一个骑兵抱着腿在地上疼得一边叫唤一边滚来滚去。还有两三个骑兵围着驴棚子旁边的草垛举长枪猛力戳刺。戚少商眼中几欲冒出火来,飞掠而至,下手再不容情,三下五除二,将几个骑兵一一打倒。
      他只怕顾惜朝真的躲在那草垛里,抓起稻草胡乱扒拉着,叫:“惜朝,惜朝,你在不在这里?是我来了,惜朝……你在哪儿……”他后悔得恨不能一头撞死,他为什么没一直在他身边?顾惜朝才是最需要他保护的人,他为什么却离开了他去保护别人?
      惶然中忽然仿佛心有灵犀,他停下动作,有一瞬间什么都不能想,也不能动弹。他猛的回头。
      就看见顾惜朝站在他身后,正幽幽的看着他。清清冷冷,恍若天赐。
      戚少商一时呆住了,接着大叫一声,跳起来冲过去抱住了他。

      “我到那磨坊附近,正好看见地上有条长绳子,是拉磨的水车上用的,又长又韧,结实得很。”顾惜朝淡淡说,“正好可以做一条绊马索。我又去看了看旁边的驴棚,本来就不过是草毡子搭起来的破棚子,又用了这么多年,草垛后面随便掏个窟窿很难么?那几个兵脑子不大灵光有情可原,怎么连戚大当家也变蠢了?”
      他们绕过偏僻的旧屋,走小路去村子旁边的小山岗上去。顾惜朝在前面,戚少商在后面。他的声音在发抖:“我只要想到你可能遇险,心里就乱成一团,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能想……”他忽然顿住,想到了什么,接着快走几步一把握住顾惜朝的手臂,心里激动,几乎语无伦次了:“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惜朝,你明明能安安稳稳的躲藏起来,你要躲起来一定是连我都找不到。可你没有,你出手是为了告诉我你在哪里,是不是?”
      顾惜朝不回答,眉目间是淡淡的。戚少商望着他,过了好久才凄然道:“惜朝,我不该放开你,不该留你一个人。”
      顾惜朝淡淡的说:“你不用这么自责,我又不是老弱妇孺之辈,我顾得好我自己。”说着轻轻地挣脱开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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