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5、第三十五章：心魔 ...
-
自那日人猫共处被撞破后，星辰峰的日子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只是墨霖发现，师尊对小白的态度从视若无睹变成了默许存在，偶尔小白在她腿边蹭过时，她也不会再用灵力把它弹开了。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墨霖感觉自己丹田内的那片雷灵气海洋已经膨胀到了极限，像是随时会决堤的洪水。那层看不见的筑基壁垒，已经薄得像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
这一日黄昏，墨御珩没有像往常一样让墨霖结束修炼。
她站在被夕阳染红的雪地上，神色严肃。
「墨霖。」
她唤了一声，声音里少有的带上了一丝凝重。
「妳体内灵气已至极限，今日，便是妳冲击筑基之时。」
墨霖心头一跳，虽然早有准备，但事到临头还是难免紧张。她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点头：「是，师尊！弟子准备好了！」
墨御珩微微颔首，广袖一拂。
轰——嗡——
整个星辰峰顶的灵气突然剧烈波动起来。只见师尊素手轻扬，无数道繁复玄奥的阵纹在雪地和空中亮起，一座笼罩整个峰顶的超大型聚灵防御阵法瞬间启动。
方圆百里的天地灵气如同受到召唤，疯狂地向星辰峰汇聚，浓郁得几乎化作了实质的白雾。
紧接着，墨御珩手腕一翻，掌心中出现了一个散发着惊人药香和淡淡雷光的玉盒。
打开玉盒，里面躺着一枚紫金色的丹药，上面隐约有雷纹闪烁。
「此乃九转雷蕴筑基丹。」墨御珩淡淡介绍道，「乃为师……前几日去丹鼎峰，看着妳古师叔亲手炼制的极品。」
潜台词：本尊亲自去监工（威胁），逼着那个胖子拿出压箱底的宝贝材料炼出来的。
「妳是雷灵根，筑基时需引动天地雷霆淬体，过程必定痛苦万分，且极易引发心魔。」墨御珩将丹药递给她，语气严厉，「服下此丹，入石屋闭关。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皆不可动摇本心。记住，守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
墨霖接过那枚沉甸甸的丹药，感受着里面蕴含的恐怖能量，用力点了点头。
「弟子明白！绝不给师尊丢脸！」
她转身走进小石屋，盘膝坐在床榻上。小白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乖巧地蹲在门口，担忧地看着她。
门外，墨御珩负手而立，亲自为她护法。她那张千年冰山脸上虽然看不出表情，但藏在袖中的手却不自觉地握紧了。
这是她第一次带徒弟筑基，还是个让人不省心的雷灵根。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屋内，墨霖深吸一口气，仰头吞下了那枚筑基丹。
轰！
丹药入腹的瞬间，就像是吞下了一颗炸弹。狂暴的药力和雷灵气瞬间在她体内炸开，顺着经脉疯狂游走，撕裂着她肉体凡胎的经脉和骨骼，然后又迅速修复，如此反覆淬炼。
「唔——！」
剧烈的疼痛让墨霖瞬间冷汗直流，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拼命运转功法，试图引导这股狂暴的力量汇入丹田，将气态的灵海压缩成液态。
这是一个极其漫长且痛苦的过程。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墨霖感觉自己快要被痛晕过去，丹田内的灵气终于开始出现第一滴液化的迹象时。
突然，她的意识一阵恍惚。
周围的痛感消失了，石屋消失了，星辰峰的寒气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键盘敲击声，和令人窒息的中央空调味，以及窗外永远灰蒙蒙的天空。
墨霖茫然地睁开眼。
她正坐在一个狭窄的办公工位上，面前的电脑萤幕上密密麻麻全是代码和需求文档，右下角的时间显示着「凌晨2：30」。
「墨霖！妳怎么搞的！这个版本明天就要上线了，妳居然在这里睡觉？！」
一个脑满肠肥的主管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唾沫横飞地咆哮着，手里的文件夹狠狠地拍在桌子上，「不想干就滚蛋！后面多少人排队等着妳这个位置呢！」
周围的同事们都顶着黑眼圈，麻木地盯着屏幕，没有人看她一眼。
那种熟悉的、令人绝望的、彷佛永无止境的社畜压抑感，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几乎让她窒息。
墨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白皙、瘦弱，没有长期握剑磨出的薄茧。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脚腕，空空如也，没有那条冰凉却让她安心的【定灵锁】。
她又变回了那个为了房租和生活费，在钢铁丛林里苟延残喘、找不到自我价值的打工人。
难道……那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
那个高耸入云的星辰峰，那个会喷火会御剑的世界，那个虽然冷冰冰却会笨拙地关心她的师尊，还有小白、陆师兄……都只是我在过劳死边缘，臆想出来的美梦？
巨大的恐慌和失落感攫住了她的心脏。如果那温暖的一切都是假的，而眼前这冰冷的社畜生活才是真的……她宁愿永远不要醒来。
「赶紧改BUG！发什么愣！」主管的咆哮声再次在耳边炸响。
墨霖木然地伸出手，放在键盘上。
……
一直用神识紧紧锁定石屋内部的墨御珩，脸色骤然一变。
她清晰地感知到，徒弟的气息变得极其紊乱，灵魂波动在剧烈挣扎后，竟然开始出现了一种诡异的「认命」般的平静。
这是即将沉沦心魔幻境的征兆！
墨御珩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握紧，指节泛白。她几乎控制不住想要冲进去，用自己的灵力强行唤醒徒弟。
但她硬生生地忍住了。
她知道，心魔劫只能靠自己渡过。外力干预，稍有不慎就会损毁徒弟的道基，让她终生再无寸进。
「墨霖……守住本心啊。」
这位强大到足以对抗天劫的剑尊，此刻却只能站在门外，将自己浩瀚如海的神识化作最温柔的屏障，死死护住石屋，隔绝外界一切可能的干扰，然后焦急地等待着，在心里一遍遍地呼唤着徒弟的名字。
……
幻境中。
墨霖的手指触碰到冰冷的键盘。那一瞬间，一种奇异的违和感在她心头升起。
冷。这里的冷，是那种死气沉沉、透进骨子里的阴冷。
而在她的记忆深处，有另一种冷。
那是星辰峰清晨凛冽的寒风，刮在脸上生疼，却让人头脑清醒；那是第一次握住雷击木剑时，被那暴躁的电流电得龇牙咧嘴的刺痛；那是师尊冰凉的指尖，在她肌肉酸痛时带来灵力疏导的舒爽凉意。
那些痛感，那些温度，是如此鲜活，如此真实。比眼前这个麻木的世界，要真实一万倍！
不对……这里不是真实的！
墨霖猛地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
她的脑海里，开始疯狂地闪过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
她想起了第一次引气入体时，那种彷佛拥有了全世界能量的兴奋感。
她想起了小白猫每晚蜷缩在她枕边，发出的呼噜声和奶香味。
她想起了陆师兄风雨无阻送来的热腾腾的饭菜和傻乎乎的笑容。
她想起了师尊亲手为她戴上【定灵锁】时专注的神情；想起了师尊在她练功累趴下时，那句冷淡却藏着关心的「别累着了」。
还有……
那把傲娇的破剑！
就在主管见她停手，准备再次咆哮的时候，墨霖的脑海深处，突然响起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却无比熟悉的声音。
「啧……废物。」
是那把雷击木剑的剑灵！那充满了嫌弃和暴躁的语气，在此刻听来简直如同天籁！
幻境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痕。
主管那张扭曲的脸开始变得模糊，周围嘈杂的键盘声也变得遥远。
墨霖猛地站起身，一把推开面前的电脑屏幕，对着那个虚假的主管大声喊道：
「我不干了！这才不是我的生活！」
「我是清虚剑宗星辰峰墨御珩座下亲传弟子——墨霖！」
「我的世界，在那里！」
随着她坚定的怒吼，眼前的办公室如同镜面般寸寸碎裂，化作无数光点消散。
石屋内，一直紧闭双眼、浑身颤抖、眉头紧锁的墨霖，突然平静了下来。
她猛地睁开眼睛，那双眸子里不再有迷茫和恐惧，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
轰！
她体内积蓄已久的灵气洪流，终于冲破了最后一道壁垒。丹田气海中，所有的气态灵力在一瞬间疯狂压缩、凝聚，最终化作了第一滴精纯无比的、闪烁着紫金色雷光的液态真元！
筑基，成！
一股强大的筑基期威压从她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来。
门外，一直紧绷着神经的墨御珩，感应到屋内那股全新且稳定的气息，那颗悬着的心终于重重地落下。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张千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竟罕见地露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极淡却极美的笑容。
「很好。」
她轻声自语，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骄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