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频率》凯蒂瑞拉

1、凌晨四点的相遇

　　凌晨四点，北京工体西路。
　　“FIRE”酒吧的电子音乐还在震动着地面，但人流已经开始稀疏。吧台边，穿着亮片短裙的女孩们靠在男伴肩上，高跟鞋随意踢在一边。空气里混杂着昂贵香水、酒精和隐约的汗味。
　　叶荷狸摘下监听耳机，关掉了最后一轨混音。她在DJ台上站了六个小时，小腿肌肉已经僵硬，但脸上还保持着那种职业性的、略带疏离的微笑。
　　“狸姐，今天炸了！”酒保小凯递过来一瓶依云，“中间那段Future Bass接Trap，底下都疯了。”
　　“还行。”叶荷狸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眼睛扫过舞池。客人们陆续离场，服务生开始清理满桌的空杯和烟蒂。这是她一天中最喜欢的时刻——喧嚣退去，真实浮现。
　　手机震动，是经纪人杨姐发来的微信：「今晚直播数据很好，峰值在线87万。有三个品牌方联系，想谈联名耳机。明天下午三点来公司开会。」
　　叶荷狸回了句「收到」，关掉屏幕。她今年二十五岁，在抖音有八百万粉丝，微博三百万。被称为“国内最懂音乐的DJ女网红”，但很少有人知道，她入行是因为七年前家里拮据，弟弟上学需要钱。
　　“啊狸。”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回头，看见陈祺轩靠在卡座边。这个男人三十出头，穿着定制的深灰色西装，衬衫领口松了两颗扣子，手里拿着一杯威士忌。他是“FIRE”的常客，也是某个跨国投行的中国区总裁——这是小凯告诉她的。
　　“陈总还没走？”叶荷狸保持礼貌的微笑。
　　“等你下班。”陈祺轩走近，他身上有雪茄和高级古龙水的味道，“一起吃个宵夜？我知道一家日料店，这个点还开着。”
　　这不是他第一次邀请。过去三个月，陈祺轩几乎每周都来，每次都点最贵的黑桃A香槟，每次都坐在能清楚看到DJ台的位置。但他很懂分寸，从不越界，送的花和礼物都通过经理转交，写的卡片措辞得体。
　　“今天太累了，”叶荷狸说，“改天吧。”
　　“那送你回家总可以？”陈祺轩语气温和，但眼神里有不容拒绝的意味，“这个点不好打车。”
　　叶荷狸正要开口，手机又震了。这次是弟弟叶亚瑟：「姐，爸今天复查结果出来了，医生说情况稳，让你别太累。」
　　她看着那条消息，沉默了几秒，然后对陈祺轩说：“那就麻烦陈总了。”
　　黑色的迈巴赫等在路边。司机下车开门，叶荷狸坐进去，陈祺轩从另一侧上车。车内空间宽敞，弥漫着皮革和木调的香气。
　　“住哪儿？”陈祺轩问。
　　“东四环那边。”叶荷狸报了个小区名，不算高档，但也不差。
　　车子驶入凌晨的街道。北京褪去了白天的严肃，霓虹灯在车窗上划过流光。
　　“你打碟的时候，”陈祺轩忽然说，“有种很特别的东西。不是那种讨好观众的劲儿，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又知道怎么把别人拉进去。”
　　叶荷狸有点意外。大多数客人夸她，都是“长得漂亮”“曲子嗨”“气氛带得好”。很少有人聊到这种层面。
　　“陈总也懂音乐？”
　　“不懂。”陈祺轩笑了笑，“但我懂人。我在谈判桌上看了太多表演，真的投入和假的投入，一眼就分得出来。你是真的。”
　　这话说得太直接，叶荷狸不知道怎么接。
　　“别紧张。”陈祺轩看向窗外，“我不是在搭讪——虽然确实对你有好感。但更主要的是，我觉得你值得更好的舞台。‘FIRE’太小了。”
　　“陈总什么意思？”
　　“我有个朋友在做音乐节，下个月在上海。缺一个压轴的电子舞台DJ。”陈祺轩转回头看她，“我推荐了你。他们想约你聊聊，看你有没有兴趣做点更专业的东西，不只是酒吧打碟和网红直播。”
　　叶荷狸的心跳快了一拍。音乐节，压轴，这是她想了很久但一直够不到的机会。
　　“为什么帮我？”她问。
　　“两个原因。”陈祺轩很坦诚，“第一，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能成。第二，我是个商人，投资潜力股是我的本能。”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叶荷狸下车前，陈祺轩递过来一张名片，纯黑色，只有名字和一串手机号。
　　“考虑好了打给我。”他说，“不用有压力，就算合作不成，也还是朋友。”
　　叶荷狸接过名片，道了谢。
　　看着迈巴赫驶离，她站在凌晨微凉的空气里，手里那张名片像一块小小的炭，发着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