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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消失在烟火中的话语(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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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or mio,caro bene,perche vai lonten da me?
Giurasti un amor,che nai non dovea aver fine per noi
Nei momenti di tristezza Nei momenti di dolor
A te,mia stella,penso con infinito ardore……
我是个孤儿,父亲在我五岁时过世,母亲因为奈不了寂寞而改了嫁。对她而言我只是个拖油瓶罢了,于是从小她就把我扔给奶奶,然后给她笔钱,让她把我抚养成人。
奶奶恨母亲,她说是她害死了父亲。而我拥有一张和母亲如出一致的容颜,美的让人痛恨。她恨母亲,所以恨我。
十六岁那年,我再也受不了奶奶的咒骂,离家出走。那一年,我退了学,只身一人在这个光怪陆离的城市里闯荡。我什么都尝试过,卖花,卖盗版碟,去餐馆做过小妹……即使情况再糟我也不曾哭泣过,因为我不想展示出自己的懦弱。
然而,在一次城市辑查中,我手中的盗版碟被冲了公,身上的钱全缴了罚金。几天后,我被房东从屋里赶了出来,于是我流浪,在午夜的街上游荡,在马路边的长凳上坐上一夜……
最后我来到“木棉天堂”——一家地下酒吧。是英姨收留的我。从此我拥有一件一室一厅的公寓,有了一份高薪的工作——歌女。
在别人眼中,歌女便是舞妓,不堪的职业。但对我来说他是一份好的工作,因为他可以给我一个住处,让我在寒冷的冬天不再挨饿受冻,让我丰衣足食——对一个连生存都存在问题的女孩子来说,食物远比所谓的自尊重要的许多。
于是,十七岁的我成为了“木棉”的歌女。
“木棉”的客人都很喜欢我唱的歌,这让我相信我的歌声真的很迷人。几个月后,我成为了这里的当红辣子鸡,英姨力捧的对象。
“木棉”并不是什么普通的酒吧,从刚进来时英姨叫我签契约书时我就已经知道。它可以说是一个地下组织的接点,我常常看见英姨将一群群西装笔挺往里间带,听在这里的“前辈”们说,英姨也只不过是下面的人,而真正的幕后黑手正是那一群群的西装男子。
这里的“前辈”大多都是小姐,也有在这交易毒品的,有些歌女知道后便想离开这个地方,但她们逃不掉的,老板不会放过她们,到时还不都是死路一条。
我曾经有个很好的姐妹,叫天晨,她告诉我,她找到了好的归宿,一个台湾男人,所以她要离开这里,和她爱的人一起去台湾生活。可是后来,英姨的手下将她打个半死,才让她离开。最后,那个男人不要她了,原来他并不知道她是歌女。
我当时就骂她,我说你真傻,干了我们这行就注定趟了混水,洗都洗不干净。除了自己养活自己,没有谁会要我们的。在那些人眼里,我们是最下贱的女人,出卖自己的灵魂目的全都是因为钱。你就别傻了。
天晨躺在床上,虚弱的对我说:即使这只是梦我也要争取。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有一个真心爱我的人要我回家的,我相信一定会有的。
梦终究是梦啊!我也希望有一天可以这样。可是这可能吗?这样的我们真的有幸福可言吗?
一星期后,天晨过世,葬礼很冷清,只有几个要好的姐妹来看过他。那个台湾男人最终都没有来看天晨,即使是她死了,也没有来看上一眼。
那一年,我十九岁。
冬天的时候,我有了个新邻居。我并不是那种会关心周遭事物变化的人,仅仅是这邻居令我的印象太过深刻。
他搬来的那天我正在家里睡觉(因为是晚上的工作,所以从早上四点到下午两三点都是睡眠时间),搬家的吵闹声把我吵醒了。我开门出去看,他看到我,看着我惺忪的样子大概领悟到了什么,于是歉意的对我说“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
我摇摇头,回屋,关门。
但我睡不着了,脑子里尽是他充满生命力的美丽眸子,甩都甩不掉。嘴里反复咀嚼着“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几个字,发觉他的声音特别的好听。
后来我知道,他叫祁俊,附近某所大学的大一学生,几天前刚过完二十岁生日。
他有一副好嗓子,还算不错的外表和一颗善良的心.
他拥有一直叫天天的花猫,是一次在回家路上捡回来的。
他很开朗,开朗的让我不知所措,我从不知道该如何跟这样的人交谈。
他很单纯,但他不蠢,至少很会学习,他还知道很多有意思的事,比如世界上一些奇怪的现象,一些网络上正在传的事情等等。他也会说他身边的事,比如他们学校的校花长的其实并不怎么样,他的教授是个会让人背佛经的古怪老头,他的同学因为被着女友劈腿现在只好闹分手……这些在别人眼里或许是很琐碎的事,常常让我听的津津有味。
那是我无法接触到的世界---即使我曾经渴望过.
他问我为什么没有坚持学业,我告诉他我是个孤儿,没有资金让我去读书,只好出来工作。
他问我在哪儿工作,我说在便利店上夜班。
他问我会不会有危险,我说不会。
说这话的时候我特别的心虚,虽然一部分是真的,但我无法告诉他我的职业,因为他是第一个我想真心交的朋友。
祁俊是个很体贴的男人,他知道我上夜班,于是在早上不会来打扰我,然后到下午五六点,他从大学回来,便会陪我去超市买日用品和每天的食物。我喜欢自己煮东西,因为总觉得饭店的味精洒的特别多,吃起来不入味。他说我是个贤惠的女子,以后一定会是个很好的妻子。惹得我脸红了好一阵。
他喜欢逗我笑,因为他说我笑起来的时候特别的好看。于是我变得常常笑,而这种改变让我觉得自己很不可思议,自从父亲死后我就再也没发自内心笑过,我以为我早就连这样的笑容都遗忘了。
我不记得自己的生日,奶奶从没给我过过生日之类的庆祝活动,即便在除旧迎新的春节,家里也是十分的惨淡。
祁俊很任性说既然不记得了那就和我同一天吧!他对这很坚持,我也就随他了。我比他小一岁,在他过二十一岁生日的时候为我买了一个二十岁的生日蛋糕。
当祁俊拿着蛋糕要我吹蜡烛的时候,我情不自禁地就哭了,流我生平的第一滴眼泪。他轻轻得揽过我,然后在我耳边问:“叶月,请你做我的女朋友吧!”
我说:“好!”
在我的坚持下,祁俊没有去我上班的“便利店”接我,于是,他一如既往的在我上班时入睡。
我害怕知道真相的祁俊会选择离开我,所以我逃避了,我不想冒这个险。
我们交往的很快乐,我有时会去他的学校等他下课,然后手牵手的回家。饭后我们会带着天天一起出去散步或在周末一起出去逛街。英姨放我假的时候我们会租车去海边看日出,然后在朝霞下接吻,在海边拍张照片,放在漂流瓶里,扔向大海,想象着在海的那边有人捡到了漂流瓶,知道海这边有对白痴情侣,无奈地摇摇头,再把它扔回来……
那段时间是我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
一转眼我和祁俊交往了整整两年,这一年祁俊大三,开始为大四做着计划。有一家不错的公司看中他,想让他过去实习试试,运气好的话也许毕业就留在那里工作。我为他由衷的感到高兴。
祁俊说想和我订婚,让我成为他永恒的幸福。我一直犹豫着没有回答,他似乎有些生气,好一段时间没有理我。
祁俊,我也想和你在一起,我或许可以给你幸福,却给不了你永恒的幸福。
祁俊的疏离使最近我都有些魂不守舍,时常唱错歌词。英姨为此意见很大,她把我叫了过去,对我说:“叶月,做我们这行的这辈子注定靠自己,没有人会选择我们这样的女人,懂吗?”
我点头,说懂。
我当然懂,如果我不懂,我或许就会拥有天晨的勇气,即使遍体鳞伤,也要逃离这里,追求自己的幸福。
这年冬天格外的冷,我和祁俊和好如初,原来最近他一直都在忙论文才会忽视了我,至于订婚的事似乎是他太急,吓到我了,他愿意给我时间考虑,这让我松了口气。
再瞒一段时间,等今年冬天一过就告诉他真相吧!我想。
可是圣诞节这天我被跟踪了,他发现了“木棉天堂”,发现了身为歌女的我。
原本这天我是很快乐的,因为今天是圣诞节,一个我和祁俊都很喜欢的日子。为此当天晚上我还特地唱了《Caroling》——一首很有圣诞气息的歌来为今晚的客人增加节日的快乐气氛。
然而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祁俊,看到他无法接受的表情。我冲下舞台,祁俊转身走了出去。我跟着他出了门,冷风袭来,和里屋的温暖形成了很大的反差。
在外面,他低沉地问我:“为什么要骗我?”
他生气了,我最害怕的事终究还是没有逃过命运的安排。
我忘记了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细带长裙站在积雪上是格外寒冷。我没有说话,只是很安静的看着他因为激动和气愤而颤抖的身体,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回答他,我的脑海中唯有他受了伤的眼神。
他的手紧握着我的双臂,把我捏的生疼,他摇晃我不停地喝道“为什么,为什么骗我在便利店工作,为什么骗我!为什么?叶月,我求求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在这种混乱的地方,做这种取悦客人的下贱工作?”
“下贱?”
我奋力得甩开他握着我的手,原本的愧疚在这一刻瞬间消失,撤私底里地对他大声的吼到:“你认为他下贱?不堪?没错,他的确下贱,但他能养活我,让我不再忍受饥饿,不再流落街头!如果你认为在连自己的肚子都无法填饱的情况下还必须坚持那些只有有钱人才能拥有的高贵自尊心的话,那么早在五年前你所认识的叶月就已经饿死在街头了!”
他不会明白的,永远都不会明白我所受过的苦,他是温室成长的花,是在保护下长大的人,他怎么会明白?他永远都不会明白。
祁俊转身,背对着我,仰着头,声音哑哑的,开口:“原本我今天想去你工作的地方向你求婚的——当着大家的面——想这样的话你一定不会拒绝我的——你看,连戒指都买好了——”
他从上衣的袋子里掏出一个兰色的小方盒子,握在手里,敛着眼睛,凝视了好一会儿。
“可是——叶月……我们不可能了……”说完,祁俊离开了,只留下那个被他丢弃在积雪上的兰色小方盒子,自己带着心痛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我走过去,捡起锦盒,颤抖得打开。银色的戒指在路灯的照射下显得分外闪耀。我突然就哭了,我蹲在地上,双手抱住膝盖,把头深深的埋进去,眼泪刹时就崩了堤,永无止境似的。我知道,我失去我的幸福了,永远的失去了。
圣诞的雪越下越大,飘落在我的身上,仿佛也在为我的伤心而难过,感觉格外的孤寂……
第二天,我去找了祁俊。我最终还是决定这么做的。去找他的时候他在家,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心里一下子就闷的透不过气来。他问我有什么事。言语早已见不到从前的开朗,平淡的没有一点温度。我知道他的心被我伤的和外面的天气一样,冰凉冰凉的。
我说:“祁俊,再让我们做一天的情人吧,一天就够了……就算是我求你……”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好”
那天我们去了游乐园。这是我们交往以来唯一没有去过的地方。我一直都觉得游乐园是小孩子玩的地方,而我都已经成年这么久,怎么都不该来这种场所。为此,祁俊当初没少说我有提前衰老的嫌疑,他说来这里,为的就是回顾小时侯的童年时光。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在今天选择来这里的原因——就像回到过去,回到最初我们相爱时的样子。
这一天,我依偎在他的怀里,他也像从前那样牵着我的手,温暖从手心灌满了全身。我牢牢地将这种感觉刻在脑子里。过了今天,或许就再也不会有人像这样握着我的手了。
晚上七点,是彩车巡演。我们没有去看,而是在草地上看着满天绚丽的烟花。看他们一个个出现,再一个个消失,美丽却易逝……就如同我和祁俊的恋情一样。我发现自己是个很不合格的女友,交往至今我从未对祁俊说过“我爱你”,真是好可笑,听说其他恋人都是拿这个当口头禅来念的。
许久,祁俊起身,默默地放开握着我的手,拍掉身上粘着的草,神情认真的对我说“叶月,两年来我很快乐,很幸福。我决定去伦敦留学深造,所以我们……分手吧!”我也起身,整整衣服,看着他正举齐不定的眼睛,下了决心。
我点点头,说:“这样很好”。
祁俊走了,在十二点前就离开了我。
我站在原地,对着他离开的方向轻声的说:“祁俊,我爱你!永远爱你……”
烟火如同我的幸福一般,没有回来。
半个月后,警方查封了“木棉天堂”,抓到了英姨和这里的幕后老板。查到了毒品,抓走了这里的小姐,同时抓走了所有的歌女,同时也抓走了我。我在监狱待了一年多.出狱这一年,我二十五岁。
出来后,我回了趟老家。在监狱的那段时间我时常回忆小时侯的日子,想起了从前破旧的小独院,想起矮矮的围墙,想起从学校飞奔回家却不小心摔倒,单薄的裤子被我摔出个大洞。想起年迈的奶奶在厨房忙碌的样子,想起她一边斥责一边为我用心地缝补衣物的样子……才猛然发现,即使曾经的她再如何的憎恨我,咒骂我,但她从未将我赶出过家门,而是我自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心中渴望以久的,那个被称之为家的地方。
回去的时候,奶奶已经走了。院子的灰积的很厚,显然很久都没人来过了。隔壁的大婶告诉我,你离开之后奶奶四处找你,还出钱托人到城里去找。找累了就开着灯坐在家门口等着,怕是你天黑找不到回家的路。整天就找着,坐着,守着。最后身体垮了,也就过世了。现在你回来,你奶奶也能安心的走了。
村里的人为奶奶建了个简单的坟,石板墓。我重新找人做了一个。奶奶活着时没有好好的孝敬,现在死了至少也要尽尽孝道
其实,由使至终我都没有恨过奶奶,恨过父亲或恨过母亲。只是不明白,父亲母亲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奶奶总是不停的对我抱怨着。就像祁俊最终没有恨我一样,我只是对他们失望伤心难过罢了。
我没有在老家留下来,大城市的生活已经让我遗忘了这种青石板路的生活,我给了大婶一笔钱,让她过年过节替我上柱香什么的。
我也没有回去那个城市,那里有我太多的辛酸和不快乐。
最后,我通过曾经是“木棉”熟客的帮助签卡去了伦敦——祁俊读书的地方。我知道自己始终都是忘不了他的,即使身处在同一个城市我也会感到心满意足。
我在伦敦找了一家酒吧做驻唱,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事实上那段浮华的岁月已经让我无法再接受贫瘠的生活.这是我一生的错,我一生的悲哀.
庆幸的是他们喜欢我的歌声,总是怀着淡淡的忧伤,在午夜昏暗的灯光下独唱…
半年后我遇到一位客人,他为我写了一首歌。我很喜欢。名字叫做《Interrupted by fireworks》——《消失在烟火中的话语》。
三年后,我在一家饰品店门口看见了正在挑选戒指的祁俊,依偎在他身边的是一个很可爱的东方女子。祁俊反复的比对,还说了些话惹的女孩满脸通红……
我不禁抬起自己右手,看看无名指上闪亮的光芒,笑容满面的哼起那位客人为我写的法文歌:
Amor mio,caro bene,perche vai lonten da me?
Giurasti un amor,che nai non dovea aver fine per noi
Nei momenti di tristezza Nei momenti di dolor
A te,mia stella,penso con infinito ard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