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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风刀霜剑严相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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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慈吃痛,背部的疼感让她直不起身子。一旁的北戎女子赶忙将她扶起。
眼前,海日恒将一位女子按押在堂屋中央的八仙桌上。
那女子手里紧握着一只铁签——细看,是摘去了装饰物的发钗,地上还有一卷麻草绳。
“这是怎么回事?”那北戎女子显然在状况外。
“你们是什么人?那个叫索克图的宗亲?”屋里女子嗤笑了一声,“事已至此,要杀要剐随你们。”
“你是福花吗?”恩慈越过身边愣住的北戎女子,“我是受你妹妹福园所托,专程来找你的。”
听到妹妹的名字,福花脸上的神色柔和了些许,手里也停止了挣扎。
“我是当今的长公主,卢恩慈。”恩慈用较快的语速讲清楚来龙去脉:“我偶然认识了你的妹妹,她很担心你。我听说了你的遭遇,想过来告诉你,我会想办法救你回去。”
听闻恩慈是周朝的长公主,众人皆震惊地望向她。
福花很快反应过来,嘴角终于露出了浅淡的笑意:“那有劳长公主费心了。”
恩慈见福花冷静下来,拨开海日恒按押着福花的手,将伏在桌上福花直起身子:“我知道你不好受,遇到这种事一定很痛苦。可是,我们不要为了所谓的名节自暴自弃,我们要振作,想想你的妹妹福园,不要求死!”
“多谢公主宽慰。”福花自顾自坐到桌前的圆凳上:“确实,被那个叫索克图的登徒子夺去初夜的那晚,我恨不得系了床单吊死在横梁上。”
福花拿过桌上的瓷壶,给自己倒上一盏茶:“但是呢,我也没有公主您想得那么脆弱。我不能这么白白丢了自己的性命。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福花咽下一口茶,顿了顿:“我想亲手要了索克图的命,想从这里逃出去……我想再见一面福园。”
“所以,你刚刚以为开门的人,是索克图。”海日恒捡起地上的麻草绳,“你想用你手中的铁钗刺他,然后用麻绳捆住他?”
“是啊,大胆宫女妄想行刺北戎的索克图王爷,但是未果。”福花自嘲地笑笑,眼里豪无惧意,毫无遮掩地袒露内心的计划,“受了这等委屈,我可不想自怨自艾,我不服这个命,让他喂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你们若要告发我——”
“不,我不会告发你。我一向看不惯伯父的为人。”海日恒看到屋外无人,这才将门闭紧:“不过,你太高估你自己了。他可以轻易徒手拧下一只狼的脖子。若刚刚开门的是他,你早已经被他——抹去性命了。”
“我知道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如何打斗得过一个身高八尺的成年男性?”福花颓然地坐下,“我不甘心啊!他这几日总是醉酒归来,这给了我绝佳的机会……哪怕我深知,即使他醉酒我也可能无法伤他……”
“可是,就算杀死他的可能性是万分之一,我也愿意豁出性命,向他刺去——总不都是死路一条?我可不要窝囊地受辱而死!”福花越说越激动。
她倏然站起身,将手里的茶盏向前掷去,茶盏被她愤然摔碎。
“你冷静点!”海日恒将福花压制在圆凳上,“且不说你根本无法刺杀索克图伯父,你这样贸然在使团来访时行刺,知不知道会给你们周朝带来什么后果?”
“周朝那些大臣没把我当人看,把我当个物件似的送出去,”福花冷笑道:“难不成我还要考虑他们?你当我是庙里供着的菩萨呢?”
“那你觉得,你刺杀了索克图伯父,北戎这边要是找周朝要交代,你妹妹会逃过一劫么?”海日恒不依不挠。
“你还怪起福花了?明明是你那个伯父有错在先!”恩慈将福花挡在身后,直视海日恒:“福花想反抗,那就是一命抵一命,你们哪来的脸,还跑来要交代?”
“你,你————”海日恒被恩慈怼得说不出话,梗着脖子涨红了脸。
“好了好了,至少现在这个结果还算完满。”那位北戎女子察觉到气氛剑弩拔张起来,赶紧来打圆场:“确实是我们这边先强人所难,海日恒,你就不要争了。”
海日恒踱步到房间的另一头,不再说话。
“我们北戎人给你带来的痛苦,实在是对不住。”那位北戎女子满脸愧疚自责,向福花道歉,“我只能尽力补救了。此地不宜久留,不知道索克图伯父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赶紧离开这里,之后的事情我来承担。”
“那我带你回宫吧,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全都抛之脑后,忘掉忘掉!”恩慈附议。
“罢了,出了这遭事,就这么回宫去,怕是要被说多少闲话。”福花摇摇头,“长公主,您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不如让我直接回家去?”
“确实,宫内着实是个是非之地。”恩慈点点头,“你家在哪里?我来给你凑盘缠。”
“不劳公主费心了。”福花探身窗外,朝南边一指,“我本就是京郊农户出身,家就在南边几里地外,走也能走过去。现在时日还早,日头正亮,天黑之前,应该是能到家的吧……”
“事不宜迟,我们先斩后奏,赶紧将这位宫女送回家去。”海日恒终于插上嘴,“等过会额索克图伯父真回来了那就难办了。”
几人面面相觑,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我们骑马去吧,一刻钟就能到。”那北戎女子爽利地安排起来,领着几人离开索克图的房间,来到马厩:“福花姑娘,你和我同乘一匹马吧。”
“那我呢?”恩慈有些为难,“我可不会骑马呀。”
“哼。”海日恒满脸黑线地看着恩慈忽略了他,只能出声提醒:“还不赶紧上来!”
“啊,和你一起吗?那好吧。”恩慈无奈地答应。
她什么意思啊!和本少爷同乘一匹马难道委屈她了吗?她知不知道他在北戎骑马的时候多少姑娘朝他献花?
海日恒心里没来由地泛酸,故意不去帮她上马。
恩慈几番扑腾没上来,海日恒软了心,下了马想抱恩慈上去————
结果恩慈凭借着多年打鱼划船而锻炼出来的惊人臂力,硬生生自己翻上来了。
“你怎么又自己下去了?赶紧上马!福花她们已经在前面等我们了!”恩慈催促海日恒。
。。。。。。海日恒要被恩慈给气晕了。他算是想明白了,自己一定是跟这位大周的长公主八字不合。
但是还有正经事要办,不便多想。海日恒翻身上马,挥手扬鞭。
四人从猎场向南,驰骋而去。
“就快到了,那棵榆树旁边的屋子!”福花兴奋地指向前方。
水绕陂田树绕篱,榆钱落尽槿花稀。
恩慈颇为怀念地看着眼前生活气息浓厚的村庄,如此熟悉,但是马上她又要离去。
两位北戎贵族青年,都是第一次来农耕地区的小村庄,好奇地东张西望————他们那里大多都以部落为单位聚集,逐水草游牧。只有绿洲附近,才有少部分小规模的人口定居。
村里几个正在玩耍的孩童,看到骑着高头大马的几人,呼叫着跑开,又躲到一边偷偷地望着他们。
一只小黄狗在不远处,海日恒朝它啧啧了两声,它立刻跑过来,扒着海日恒的腿,海日恒只能撕了两片肉干给它。
恩慈和那位北戎女子陪着福花,到了她家房前,敲门。
很快,门开了。一对夫妇互相搀扶着,开了门。
这对夫妇四五十岁左右,满面风霜。男人的手上还有泥土的粉尘,女人身上留有一股中药味。
“爹娘,我从宫里回来了。”福花扶着站不太稳的母亲,向恩慈几人介绍:“我娘之前生了病,全家都靠爹下地干活。我和福园这才想着去参加宫里的宫女采选,攒点积蓄给家里少点负担。”
“这几位大人是……”福花的父母看出来眼前的几位青年非富即贵,说着就要行礼,恩慈赶忙劝住。
“你们腿脚不便,这礼就免了。”恩慈将这对夫妇扶起,表示不在意。
“福花,这是怎么回事?”福花的娘终于开口问出疑惑,“你怎么回来了?福园呢?”
恩慈几人霎时间哑然————难道要把实情告诉福花的父母吗?
福花最先反应过来,宽慰父母:“这几位是我在宫里服侍的大人,他们知道我担心家里没人照顾爹娘,就好心许我提前出宫。”
“没错,就是这样的。”恩慈领会了福花的意思,帮她圆了这个善意的谎言。
“是这样吗,那可真是……”这位体弱的母亲总算放下心来。
“福园还在宫里,我也会多多照看的。”恩慈看出这位母亲已经开始体力不支,刚从地里回来的父亲也需要休息,“福花,你先将父母扶着回家坐着歇息吧。”
福花将父母送回屋后,立马掀了门帘,复又出来:“福花在此谢过几位恩人。”
“你不用谢我们,这是我们该做的,真正要怪罪的……唉。”恩慈叹了口气,宽慰福花:“你的委屈,我知道的。你就把之前发生的,当成一场噩梦吧。”
“就当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受了伤,在家里好好养伤,日子还要朝前看!”福花眼眶湿润起来,“请帮我照看福园。”
“我会的!”恩慈点点头,将身上唯一的一件首饰——手上的玉环取下,“这个给你,不许推脱一定留着!你肯定比我更需要,就当那些无能的朝廷官员给你赔礼了。”
“公主,您肯定会有福报的。”福花情不自禁,轻轻搂住了恩慈。
恩慈紧紧回抱过去,她感受到了福花身体的颤抖,想必是哭了。
“天色不早了,我们得回去了。”北戎女子轻声提醒。
恩慈与福花道别后,正想和北戎女子一起骑马回去,忽地被海日恒横腰抱起。
“回去之前,先跟我来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