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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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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哥李知秋比我大一岁。一般人听到我哥哥比我大一岁,都会下意识感叹:那你妈妈是接连不停生了你们两兄弟啊。
一般这时候我都笑而不答,因为我并不是从我妈肚子里出来的。
我听李家的保姆说,我妈生李知秋的时候,妊娠反应特别强烈,整个孕期基本上吃啥吐啥,头痛剧烈,李知秋在她肚子里时,还特别调皮,总喜欢踢她的肚子。后来我妈孕期后期在院子里散步,也没出意外,更没有任何征兆,就早产了。
我偷偷看到过李知秋刚刚出生时拍的照片,他被包裹在襁褓里,皮肤是嫩粉色的,因为是早产儿,脑袋特别大,身体却很小,像一只刚出生的小耗子。
李知秋在保温箱里待了一个月,直到他的体重达两千克以上,才被允许抱出保温箱,但即使是这样,渐渐长大的李知秋一直体弱多病,他不能受热,也不能受冷,还特别容易发烧,小的时候,家庭医生是长期住在别墅的,以防李知秋突然生病。
我则身体结实,能跑能跳,精力十足,听保姆说,我从小就很少生病,长得胖乎乎的,她当时还担心我变成一个小胖墩,但还好我上小学时,就发育抽条,没有朝着小胖子的路线一路狂奔。
我妈生了李知秋之后,身体情况变差,她也不愿意再生第二胎,我是父亲花钱找人,做的试管婴儿,这是我长大后了解到的,在此之前,我并不明白为什么家里人对于我和我哥哥的态度是不同的,为什么我妈从来对我如此冷淡,我在李家就像是一个隐形人一般的存在。
她厌恶我健康的身体,血色红润的脸庞,旺盛的精力,这一切都在提醒她,她亲自生下的小孩是病弱的、不健康的。
我上小学前基本没见过李知秋长什么样,我只模模糊糊地知道,我有个哥哥,他住在三楼的房间,因为身体不好,不方便下楼,每天的饭餐都是遵照医嘱专门弄的清淡饮食,三餐都端到房间里用餐。他睡眠似乎也不太好,格外容易夜惊,所以母亲要求所有佣人都穿软底鞋,走路做事一定要轻柔,绝对不能发出大动静。
有一次保姆带着我在楼下的花园里玩,花园里的粉玫瑰开得正好,玫瑰的刺很尖利,保姆只敢拉着我在边上看,突然间,我看到了一只蜗牛,它背着自己的壳,沿着玫瑰枝干慢慢的往上爬,它虽然爬得慢,但却很聪明,每次都能避开玫瑰上的尖刺。
虽然我是第一次见到书本上的蜗牛,但我却并不害怕,我用指尖捏着蜗牛的壳,把这湿湿滑滑的蜗牛拿在手里,它瞬间把柔软的肢体缩到了壳里。
我猛地跑到保姆面前,把蜗牛举到她眼前,保姆吓得尖叫一声,飞快地朝后退了几步,大喊:“拿走!快拿走!”
我哈哈大笑,并故技重施拿着这蜗牛去吓唬其他年轻的佣人,佣人们,尤其是年轻的女佣都被吓了一跳,脸上露出恶心的表情,还要故作不害怕,劝我赶紧把蜗牛放归大自然。
我当然不听,非要把屋子里所有人都吓唬个遍才算尽兴。
“哈哈哈蜗牛都害怕,一群胆小鬼。”我一边笑着喊,一边往前冲,猝不及防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那是个衣着考究,神情严肃的女人,她盘着发,眉目间因为经常皱眉,而有两道不明显的纹路。
虽然我很少见到她,但是我知道她是我妈裴雪柔。
见到她,我自然是高兴的,我正要举起手里的蜗牛给她看,告诉她所有人的佣人都怕蜗牛,但是我不害怕,来彰显一番我的勇敢。
“吵吵闹闹的干什么?!知不知道小秋在睡觉。”她严厉的目光一瞪,声音不大,却响彻整个房间,我被吓得一瑟缩,正要藏起手里的蜗牛,下一秒,她就看到了我手里的蜗牛。
她说:“你抓着这个干什么?好恶心,快扔掉。”
我妈裴雪柔女士,虽然她有个无比温柔的名字,但在我短暂的人生中,她就像一个杀手,她会拿着无形的刀刃切割我身体的器官、我的肢体和我的血肉。
我愣住了,还没有说话,保姆已经跑过来,拽着我的手,把蜗牛丢进了垃圾桶里,垃圾桶里有果皮,我画画时撕掉的碎纸还有我刚刚吃掉的零食袋,蜗牛缩成了一只小小的壳,因为太小了,所以一掉进垃圾桶里,就找不到了。
我本来是想吓唬了所有人后,把它放回玫瑰花里的,如果玫瑰花是它爬行的终点,那么我直接把它放到玫瑰花里,它就不用一直慢慢地爬行了。
保姆对我妈鞠躬道歉:“太太,对不起,是我没看住——”
“行了。”裴雪柔女士不高兴地扫了她一眼,“我上楼去看看小秋。”
她走上楼梯,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她上楼时轻轻的脚步声。
我蹲在垃圾桶边,探着脑袋往里看。
“哎呀,我的小祖宗,你在瞅啥啊,垃圾桶可臭了。”保姆赶紧把我拉走。
我说:“我想找找蜗牛。”
保姆:“我可求求你了,别闹了好吗?你刚刚不是想吃薯片吗?我再给你拆一袋,你安安静静地吃薯片,不要吵到夫人和大少爷。”
“不要!”我尖叫一声,“我要找我的蜗牛!”
保姆吓得一个飞扑过来,捂住我的嘴巴:“别叫,别叫,哎呦喂,我帮你找还不行吗?”
最后保姆和几个佣人一起,在地上垫了塑料袋,把垃圾桶里的垃圾全部倒在了地上,我蹲在地上看了一会儿,发现蜗牛正趴在一片苹果果皮上,它怡然自得地趴在上面,舒展了躯体,还探出了小小的触角。
我拿着果皮,在保姆无奈的目光里,把果皮连带着上面的蜗牛一起放在了玫瑰花心上。
保姆:“这下满意了吧。”
“你要和我道歉。”我说,“你不应该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我的蜗牛扔掉。”
保姆显然愣住了,她过了一会儿才说:“对的,我不应该那样做的,对不起。”
我双手叉腰,点点头:“好,我原谅你了。”
想了想,我把脑袋偏到一旁,低声说:“我不是欺负你,如果裴雪柔在的话,我也会尖叫的,她也不能扔掉我的蜗牛。”
保姆意识到我嘴里的裴雪柔指的是我妈,顿时哭笑不得:“你得叫夫人妈妈呀,可不能当着她的面这么喊。”
“她不是我妈妈。”我倔强地仰着头,眼圈有一种酸酸胀胀的感觉,“她不爱我,她不是我妈妈。”
保姆蹲下来,摸摸我的头,把我抱紧她的怀里:“夫人是很爱你的,她只是……她只是太忙了,大少爷又身体不好。”
我不接受这个理由。
我从小就敏感早熟,自尊心又格外强。
我只知道,如果自己想要的东西不去争取和捍卫,那就永远不是自己的。